几天后,吕元的妻子还是告别了她的家人。按伊万提出的对其进行冷冻保存的建议,吕元没有太多犹豫的就接受了。看来伊万他们也早就准备好了这一切需要的设备。吕元妻子在入冷藏柜前,几家还合在一起举行了一个简短的追悼会,悼词由刚痊愈的多番起草并读出的。
有二十多人聚集在了狭小的医疗室,室外的过道,也聚着十几人,在一间内室的门口处,多番在吕元妻子遗体的一侧,带着沉痛的表情:“各位朋友,由我来为吕元的妻子,同时也是我的好朋友霍兰娜女士致悼词。首先,请大家为霍兰娜女士的离去默哀三分钟。”
这三分钟,没有音乐的伴奏,没有花环的点缀,只有沉痛表情一动不动的人们和似乎凝结了的周遭一切......
“默哀结束,下面我致悼词:
霍兰娜女士,是吕元先生的妻子、也是孩子的母亲,也是我和我妻子的好朋友。她温柔善良又任劳任怨的操持着她的家庭,伴随着吕元先生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困难、险阻,有些困难甚至威胁到了他们全家人的生命,可霍兰娜女士依然陪着吕元先生和孩子,毅然的挺了过来。这是一位坚强、勇敢而自信的女士;这是一位聪明和严格的孩子的母亲;这是一位任何艰难也击不垮的妻子。
今天,虽然她的音容笑貌从此不会再在我们的面前出现了,但她精神的灵魂依然健在。我们,将永远的怀念她!”
电动马达轻轻响起来,将霍兰娜的遗体送入其中一格像抽屉一样的金属柜子中,接着是“呲呲”的注入冷冻剂声音。
霍兰娜的追悼会结束后,大家开始陆陆续续的散开来。
忽然,一个剧烈的撞击袭来,整个飞船好像被推得胡乱翻转着。人体跟船体内的墙壁和被震松开了的各种设备之间相互杂乱无章的碰撞着,期间还交织着男人、女人和孩子的“啊!”“妈呀!”“哎呦”等等的惊叫声。这同时,所有的照明灯也都熄灭了。很长时间后,飞船才慢慢停止了翻转,给人的感觉像处于了静止状态,而这时的应急灯才亮起来,报警灯、报警声才反应着闪起来、响起来。
蜂鸣器里想起呼叫声:“伊万博士,伊万博士,请到指挥驾驶室来。伊万博士,伊万博士,请到指挥驾驶室来。”
飞船内的所有人,被撞的,有在摸自己的痛处的,有可能是被几个方向翻转晕乎而神情未定的等等,总之是,所有空间的上下左右,都有他们不成人形的样子。大约两三分钟后,蜂鸣器内又响起来:“所有人不要惊慌,我们只是遇到一些小麻烦,马上就会处理好的,请在原地呆着不要随意移动,受伤的人也要呆在原地等着医护人员到来施救。”
兆立清醒了过来,动动左右手,感觉没事,又摸摸几个被碰的生痛的地方,活动活动哪里,感觉也还可以,没有被撞坏了。过后又匆忙的环顾四周,想看到艾莱妮和公主的身影。不长时间,隐约的,兆立感到头部有几个地方都有些肿胀起来,并开始一点点痛起来,四肢也可能是被硬物磕碰扭曲过,所有关节痛的都不太听使唤了。抬右眼脸,借着应急灯光,看见有红色的模糊视线的东西一团团的沾在睫毛上,有的红色水滴样在眼前飘动。他用手摸了一下看看,是血,就用手掌在眼脸上部擦了一下,以防有多血的流到眼睛里。
在应急灯昏暗的灯光下,兆立一边翻动那些昏迷中的人,把他们(她们)身上的杂物推开,并将其移动到开阔些的地方,同时也辨认着他的家人。不多久,找到了他的孩子公主,不远又找到了艾莱妮。他们相互搀着来到医务室,医务室本来就不大,如今早已是人满为患。兆立记得上船前进行过一些简单的应急医疗处理培训,就从医生哪儿拿了些治疗伤痛的药,简易的为公主和艾莱妮敷上,母女俩也为他做了同样的医治。又问了她们的状况,好像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后,兆立加入到了志愿医疗人员当中。兆立被安排的任务是再次搜寻一下各个舱室,看还有没有遗留的伤患。
兆立用了几个小时把各舱的角角落落都搜了一遍,搜出了几个伤者。伤轻的就直接送到医务室,较重的先做了简易的止血包扎,再催促医务人员赶紧医治。一切感觉上是结束了后,兆立和多番聚在一起。
兆立在医疗室门口向里面看看,里面大部分伤者都是等在空地里的,只有伤重的才被固定在了床上。他对多番:“看到吕元、查得他们没有?你的家人咋样?”
“他们早被送这儿了,我们家和他们的家人也在这,都还可以,没太大问题。”
“那就好!我很想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但又不放心这里。吕元和查得他们谁的伤势轻点。”
“应该是查得吧他到底年轻些。想知道什么事?”
“我想问一下伊万这是咋回事,又对这里不放心。”
“那就让查得在这里看着!吕元才失了亲人,不太合适,你等一会,我去找查得说说。”
至此,个别没有损坏的照明灯这时也开始亮起来。
他们嘱咐了一会查得,便来到了指挥驾驶室。
指挥驾驶室内有十几个人,一些人在各自的显示屏前盯着,有两三个像是在维修着损坏的设备,而且他们中的绝大部分都在不同部位,不是搀着绷带,就是涂了伤药,伊万也不例外。
有一个人在伊万的座位附近与伊万交谈着,那人一有一张细白的面皮,头发长的快到肩膀,脸颊有长胡须直围到下巴,个子,因为坐着不好分辨。多番、兆立到他们的跟前,伊万只略微点了一下头。他们稍微留意的看到伊万的脸色有些不好,又瞟了一眼那个人,也是一脸的愤怒又带着些哭相。
伊万继续对那人说道:“你老婆和孩子遭遇这种情况,也不是我们能预料到的。”
显然这句话没说到点子上,那人马上变了脸——虽然他看起来像是受过教育的一类人,但也被伊万这句推脱话刺激的提高了一些嗓门,还伴随着有些激动:“现在又说没预料到!当初你们是怎么发誓说万无一失的,骗我们投了那么多的钱,那可是我们辛辛苦苦挣下的,不是偷来的,也不是抢来的。”
哦,原来和我们的情况一样啊,又思量着好像没有人因为这件事死呀,兆立劝那人道:“他们的医术很高明的,你家人不会有事的。”
那人没理兆立:“他们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要求退钱,你还要把我们几家送回地球去!”
多番也出来劝道:“我们也是几家和在一起投了钱的,我们了解伊万博士,他是说的到做的到的,说你们家人没事肯定没事,这你尽管放心。”
那人翻眼看多番:“你们投了多少?”
多番耸了一下肩:“我们投了好几次,嗯,反正所有的积蓄都投进去了。我们认识伊万博士也有个十四五年了,很了解他。”
多番面向兆立,兆立点头接着道:“嗯是认识有这么长时间了。”
多番自问自答道:“你家人也和其他人都是皮外伤比较多吧?对这些专家来说很容易就能治好了。只要你愿意,他们可以,哦,当然是在法律也允许的情况下,他们可以给你克隆出一个跟你家人一摸一样的出来。就凭他们的水品,我完全相信他们能轻轻松松的就能治好那点皮外伤的!”
有第三者帮腔,且说的又有理,那人被说服,也可能是想到了家人还在治疗,不便闹的太过分,就放松下了紧绷的脸,他嘟哝了几句后离开了。
伊万摇摇头:“太累人了,我有时候也想就这么返回去得了(指的应该是地球),就凭我们几个还熬不过去。想来想去又不甘心,研究了一辈子的东西(应该指的是虫洞飞船),用起来也还算得心应手,可有些人就是不理解——任何科学成果都不可能在一帆风顺中研究成功的,哪一项科学成就不是伴随着无数的失败再失败,最最后才达到成功的结果吗?!哎!当初就不该带他们来的,该把他们扔在地球上,看他们还追着吵我来。”
多番笑笑劝慰到:“他们这样很正常,你处在在他们这个角色,出了事情不也会有不满吗?”
“你不知道,他们闹了好几次了。”
“哎!也确实是够烦的,好在我们不是走一半路程了吗!”
“一半,这一半不过虫洞距离的一半,后面是咋样的......现在就一个副发动机还勉强可以用!”
多番有点慌:“哪那赶紧修呀!”
“这不正加紧的修呢吗!”
“要修不好,会咋样?”
伊万叹息道:“你应该知道会咋样,最终会被黑洞的引力撕碎了呗。”
“这次事故又是咋回事?”
“这样的,为了早点穿过尘埃云,我们投掷了一些爆炸物。”
“一般的爆炸不会有这么大动静吧?这可是在太空。”
伊万耸耸肩干笑一下:“嘿!我们投的核炸弹,没操作好,把自己伤着啦。主要是炸弹的冲击波遇到了尘埃后面的一块陨石,你也知道,冲击波被那块陨石反弹回来,方向正对着我们,于是就造成了刚才那个结果。”
“哦!哪最后爆炸的效果咋样?达到目的了?”
“还不错,爆炸把尘埃云击穿出一个大洞。”
他们正说着呢,一个驾驶人员从他的座位上站起也不用对讲器直接呼叫着伊万:“博士,不好了,尘埃开始聚拢。”
伊万:“啊!是吗?!”沉思一会儿:“发动机开到最大,争取能在尘埃完全聚合时冲出去。”
另一个声音道:“博士,别忘了,出了尘埃层,接着不远就是朝着黑洞这一个方向的强引力区了,而且我们的等离子保护罩也没恢复,而且一个副发动机的动力也明显的不足啊!。”
又是好长时间的沉默。
“还是先冲出尘埃云的包围好了,我想,聚拢的尘埃能量肯定很大,因为它们是被爆炸强行推开的,所以回归以前的位置破坏力就不会小。你们看呢?”
有几人陆续回答:“嗯!确实会像你说的那样。”“我同意博士的看法。”“博士,你就快下令吧。”
“好!驾驶员你就把速度开到最大,争取及早冲出危险区。”
伊万又对多番和兆立抱歉道:“我忙,你们自便吧。”
伊万对动力控制员:“动力恢复的咋样了?”
动力控制员:“没变化。”
“继续催维修人员,给他们说,不赶快修好就全完了。”说完伊万还是很镇静的样子,对多番他们只歉意的撇撇嘴。
伊万对着麦克风:“温赫,你来一下。”
不一会,温赫来到。
伊万嘱咐:“没受伤的,都必须进到自己的生活舱里继续低温沉睡。”
“受伤的呢?”
“赶紧对他们进行检查,有些受伤不能用低温法的坚决不用,如果让他们也进入低温沉睡有生命危险,哪!嗯!就把他们固定在他们个人的生活舱里吧,记住,一定要固定好他们,那些还在医疗室的病人也一样。今后就看我们的运气和他们的造化了。”
温赫看看多番和兆立两个受的伤,带着同情的眼神:“好吧,现在开始吗?”
“那就这样吧。”温赫去了。
虽然伊万很镇静的吩咐这些事,兆立估计多番也和他自己一样,也都心里直打哆嗦。兆立不时的拿眼瞧多番的表情,因为人在危险时刻的表情是藏不住的,他会随时表现出来的,即便是对听到的每一个字、每一个音调都会做出非常敏感的反映的。
伊万只看着自己面前的显示屏,对多番和兆立:“你们还呆在这干嘛!还不去检查身体。”
“我想一直陪着你们,不想再睡了。”多番说话的语速很慢,还用眼睛看着伊万的表情,像是怕他会发火似地,可伊万没表情,只是轻“嗯!”了一声。兆立看到多番的紧张的表情缓和了下来。
多番小声对兆立:“我们都要固定好自己。”
兆立点点头小声回复:“放心,我注意着呢!”
约四五小时后,伊万用双手从额头到下巴抹了一遍,又瞥眼看一下多番,算是告诉他:“我们冲出尘埃区了。下面,要进入一个尘埃和引力区之间的区域,我们叫它引力转换区,这个区域不算危险,不过它的空间距离太短,这段时间我们的发动机再修不好就麻烦了。”
伊万对驾驶员说:“还有多远接近危险区?”
雷达员显然知道在问他:“一百五十到两百万公里。”
“需要的时间呢?”
驾驶员:“大概二十个小时。”
伊万:“进危险区后,你们要随时报告我们需要逃逸的加速度。”
室内几人同时:“好!”
伊万开始解固定自己身体的带子:“我去发动机室,有状况马上通知我。”
兆立和多番还不想离开,就到了那位驾驶员(不知岗位名称的统称)跟前。
多番显得有点内行,问道:“进了危险区,我们起初会像自由落体一样,到后面就是被撕碎吧?”
驾驶员所答非所问:“你们不回生活舱在哪儿呆着干嘛?”
多番矜持的:“我们只是想陪你们。”
驾驶员:“陪着又有什么用!我们太忙没时间陪你们说话。”
碰个软钉子,又不甘心,左顾右盼了一会,发现周围的人都非常的忙,而且脸色也都很难看。他们没趣的远离,找了两个挨着的座,绑好安全带把自己固定了。
多番:“看来这次的情况比较严重!”
“为什么?”
“动力不足就没法逃逸出黑洞的吸引力,而且还有一部是为防护罩提供能量的发动机好像也坏了。我猜,飞船不久就要往黑洞坠了,到时,就算不被黑洞的引力撕碎,也会早早的被超高能量的粒子冲击成碎片的,或更确切的说是被撕裂成微小的粒子。”
兆立不免打了个冷战:“那......”,兆立想说:发动机怎么不赶快修好;伊万他们怎么不多准备些备用的发动机。可事实上是,他们想不到的伊万早就想到了,而节外生枝的事情,就是坐在家里都有可能有横祸找来,更别说是在这茫茫无垠不可预测的宇宙中了。
兆立歇了片刻,继续说道:“那我们现在干嘛?”
“歇着。”
多番眯起了眼睛,兆立也不再问他什么了。他暗想,一切就这么凝固着没有一点闹心事该多好。面对死亡,我是一点也不怕,因为早就已经有了心里的准备,可知道自己怎么个死法,却也不免让人有些心悸的。
兆立在不自觉中睡了过去。
一个声音由小及大,还有不断晃动身体的一只手惊醒了兆立。
多番:“老兆,赶快回客舱去把太空服穿上,刚好也可以帮助一下你的家里人。”
兆立立马睁大眼:“怎么,严重了?”
多番指指那些穿着臃肿太空服的驾驶人员:“你看么!”
兆立还有啥疑问的:“好吧,回。”
路上兆立问多番:“发生了什么事必须穿上太空服?”
“飞船没有防护,船体有可能被宇宙射线,比如爱克斯射线、伽马射线灼伤甚至穿透。穿上太空服,也算是增加一种防护措施吧。就是哪些已经被低温沉睡时间不长的人,也都被回温后叫醒了。”
“呕!”听到这个消息,兆立不免又一惊,他感觉自己的头皮都紧了起来。
客舱里,是慌里慌张的人们在或一个人、或几人互帮着穿太空服,喇叭里,在嘱托着穿太空服的注意事项,也有一两个像是伊万的手下人在指点着。兆立和多番早已训练过太空服的穿法,不紧不慢的帮着自家人穿好了太空服,并且时不时的和多番看看吕元和他家人、查得和他情人们穿的如何了,指点着他们也穿好了。
许久以后,吵杂声渐渐平息了,有些人三三两两的小声交谈着,而大部分人则是静默着,等待着,等待灾祸的降临。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就有几个人像被什么东西牵着,往飞船运动的方向(感觉是)迅速撞去,还伴随着他们叽叽喳喳不情愿的“哎!怎么回事?”“咋这样了?”的说话声。
蜂鸣器里传出:“太空服上有一个金属环,请把它扣在跟你最近的,早已准备好的牵引环上。上面有说明。”
蜂鸣器里的话还没说完,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陆陆续续的往最初移动的几个人的方向冲去。他们像末日来临般惊恐万状的喊叫着,在他们运动的方向处,仓壁拦住去路,他们又乱七八糟的叠撞在一起,接着又是一阵哭声、叫骂声。
几个身强力壮的男士,虽然身着笨重的太空服,还是借助一些可以攀援的东西从人堆里爬了出来。有人拿了一两根长的绳索,陆续把堆在一起的人给拉出人堆,又分别的固定住。如此也经历了不少时间才基本上安定下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