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势骤然逆转,汉西王并非愚钝之辈,既然几家诸侯均有抗李之意,他自然不会袖手旁观,李伯仲势力渐厚,此时再不阻挡,怕真要换天了。
汉西王于冬至发令出兵助齐,由赵战西引兵五万,绕道汉南,直取鬼八山要塞,秦权自然是随军而去,至于我,虽然腿伤已好,可毕竟没那福分陪他东去。与赵府几位夫人乘马车送至城门,便转了回来,没心思跟她们闲聊,称病闷在书房里发呆,一想到李伯仲百万人马,就开始担心他的处境,各诸侯虽说联合抗李,可单看汉西王只拨了五万人马就知道这仗不好打。要知道汉西无论财力、兵力,还是势力,都是此次诸侯联军中的翘楚,却单单只出了五万人马,这不得不让人怀疑赵焦的用心,明白着想保存实力,这样下去,这诸侯联军迟早要散,仗还没打,就有败势,显然不是什么好事,何况鬼八山一带,地势奇异,素有“鬼关”之称,万一有多谋之人在其中设置机关,那就更难办了,说到机关,朦胧地记起了师兄方醒,若是他在鬼八要塞,那可就……不敢想像。
“夫人,一位姓方的公子求见,说是您的兄长,还带着秦公子的腰牌。”丫头的话打断了我思绪,一时没转过来,我何时有位兄长?而且还带着秦权的腰牌。
“妹妹——你这是嫁了人,就不认我这哥哥了是吧?”一声吆喝,夹带着丫头们的推拒声,一路从院内传到门口,声音到有些熟悉!
一灰衣年轻男子站到门前,身上挂着两个侍卫,身后还有个丫头直拽着他的衣襟,长相俊朗,气宇轩昂,不过我却一点印象都没。
“不过是把胡子剃了,你不会连自己亲大哥都不认识了吧?”边笑边将胳膊上的两个侍卫摘了下来。
他那句“把胡子剃了”提醒了我,看了看他手上晃动的腰牌,迟疑半刻,挥挥手让侍卫们先退下,几个丫头也退到院子里。
“记得我了,好妹妹?”拉了条凳子坐到门口。
“他让你来做什么?”他手上拿着的腰牌确实不是赝品,秦权并非泛泛之辈,从他身上拿东西可没那么容易。
“让我来接你私奔,信不信?”
脸色一冷,少见这种跟女人说笑的男人,一时适应不来。
“行,我也不废话了,他让我立即接你走。”脸色正常不少。
“怎么了?”
“他不相信赵焦这老小子,让我接你去汉南。”眼睛时不时地瞥着院子里的侍卫、丫头们。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路上我慢慢告诉你!”转脸对着院子大喊,“妹妹呀,咱娘满心欢喜地来到汉西,谁知没进城就病得下不了床,她老人家可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你可不能不去看她呀!”喊完不忘示意我快些去收拾东西。
我转身将桌案上的那副“汉西北虏”图收入怀里,示意他可以走了。
“你不带些衣物?”纳闷。
“就在城外,带着大包小包不是很奇怪?何况有哪个女儿听说自己娘快没命了,还会收拾包袱的?”
“……”咧嘴一笑,“不怕我骗你?”
将他手上的腰牌翻转过来,角落处有个细小的“方”字,若非我刚刚看得仔细,当真还看不清楚,记得他在来汉西的途中曾跟我说过一次,当年李础作乱时,他们在令牌上会暗注对方的别号,作为暗示,虽然我不确定这次是不是也是暗示,不过我相信,在这种时刻他是不会将皇上赠与的腰牌随便给人的。
“这‘方’字当真有用?”焦素义愕然,也证实了我的猜测,原来他真相信我能记住他说得话!
诸如焦素义所说,赵焦确实不值得相信,竟然对我下了门禁,几经周旋,最后央求了赵战西的三夫人协助,才得以出城。
临行前,郑氏跟我说了一句话,“秦夫人,我家二爷实为真英雄,望您跟秦公子说一声,他实实没想过要加害秦公子,还请秦公子届时手下留情。”我不知道她是从哪里看出来秦权以后会对汉西下手,即便是个猜测,这女子也算得上冰雪聪明了,想来助我出城,也是想拉个人情。
我只回了她一句话——秦权非势利小人。
一路追逐赵军人马而去,焦素义将秦权的怀疑一一说明,原来汉西本欲调拨十万兵马助齐,其中有骑兵一万,而且本来攻袭的是汉北位于东北的大营,然而在听说汉南、北梁、金有意兵合一处,驻守东齐西南及西北时,立即改变策略,改袭位于东齐西南的鬼八山要塞,并减半兵力!焦素义并没跟我解释其中的缘由,也许他觉得我可能听不懂。
我在心下暗自思量着,汉西王怕是担心好处都让其他诸侯占了吧?东齐南临大海、北靠大江,几乎包揽了大岳近乎一半的水路商运!其中又以西南、西北最为富饶,东北之处紧靠南凉、毗邻东周,一个搓手弄不好就是整场大战的主战场,而且利处又比不得西南、西北,他这是不想为别人做嫁衣啊,只是……心陡然颤动,他们如此在意地域,难道说……不可能!若是他们有意瓜分东齐,秦权、楚策不可能察觉不到!
追上大军尾后,自然也是不能与秦权见面,这疑惑也就没人来解,焦素义到也算尽职,一路上照顾我很妥当,据他自己说,现在还只是秦权身边一个毫无身份的、连侍从都算不上的“不相干的人”,其实我看得出来,他对前方大军的动静相当在意,趁我在沿路客栈休息时,他总会无故消失,然后次日风尘仆仆地赶回来,可见定是观望大军的动向去了。
赵军中有一万骑兵,三千战车兵,五千弩兵,其余均为步兵,包括方阵兵种两万,四围持盾者三千,其余九千兵马为临时机动兵种,可持长短两种兵器,可谓搭配得当,也算是长期与北虏对战得出的作战经验,一路听着焦素义话来话去,自是明白他有多想参入军营,只可惜还要护送我这“包袱”去汉南。
半月之后,大军绕行经过汉南地界,并迅速插入汉南、汉东、东齐临界城——于单,取道北向,开拔至鬼八山外!而我此刻刚进汉南,正踌躇着去不去汉南都城——晋城!焦素义只差没把我绑到马背上扔进晋城,他不明白我为什么会在此时犹豫不决,并且还让他派人打听大军的动向!
直到派出去的人回来禀报,鬼八山有“异阵”,我才最终作出决定——不去晋城,改道鬼八!不管焦素义是否同意!
我之前的猜测没错,鬼八要塞适合设阵,李伯仲帐中既然有师兄这般懂得玄门阵法的人,定然不会放过这么一个以阵法退敌的好机会!
可惜焦素义死活不同意引我去鬼八山,他对我的话一句也不信,而且深信我所说得那些诸如“玄门阵法”之类的全是狗屁。
没办法,只好与他一赌,我用两天的时间,让随侍的十几个兵士,以碎石在方圆一里的空地上堆了近百个一人高的石堆,让焦素义在半天之内走出来,结果直到天黑他都没出来,在阵中大叫,我才进去将他引出来。
“你要是能讲出缘由,我就送你去!”他还是不信邪!
“当真?”
“当真!”
“好!”拾起地上的树枝,在一块松土上画下了九宫方位,“我摆得是初入门时学得一个小阵,以九宫算为基本,共有三个出口,北走二、四,南出六、八,中间五处,以西南向为基准,越八堆石堆,还有一处近路!”
他不信,按着我的说法,将三个出口走了个遍,最后终于是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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