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午就这么混过了,到了下午,还是没有老师,学校里基本上是无政府状态,大伙商量着要去岳乐家玩,馨竹一小丫头也跟着凑热闹,也要去。
我仍是不去的。敏贝勒府上到底跟皇权中心近些,那种是非之地离得越远越好。
馨竹一脸失望,我不去,她一个女孩儿终是不方便去,于是就眼巴巴的看着桑宁,百般不舍。
岳乐笑了说:“珊瑚,还是去吧!我家又没吃人的老虎。再说了,我有一个妹妹,与你也差不多大,你还见过她呢。她早就要我带你到我家玩了,去了你一定不会觉得无聊的。”
我有些心动了。不过转念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说:“我实在有事,不去了。要不,你们带了馨竹去吧。”
他们见我这般坚持,于是不再相邀。桑宁骑了马带着馨竹,一大帮子小孩们浩浩荡荡离开。我一个人回家,躲在屋里看书。到了晚上,桑宁等人还是没有回来,估计是又玩得忘形了。努格尔也没有回家。海燕做了几个小菜,我们俩吃了,早早得上了床。
还是和以往一样,我偎在床上,海燕坐在旁边给努格尔做冬鞋,两人漫无天际的闲聊。
听见了敲门声,海燕去开门。红日在门口冲我笑了笑,却没有进门,拉了海燕到院子里说话。
我觉得奇怪。这俩丫头说话一向都是不避着我的,今日竟来这一套了!好啊,你们不让我听,我偏听。我也偷下床,躲在窗边听她们俩说话。
院子里,红日抿着嘴笑,因为又有了身子,她比以前胖了不少。
海燕轻推了她一下,笑着说:“死丫头,叫我出来做什么?闹的这般神秘。”
“你知道今晚上有谁去找咱们太太了吗?”红日神秘得笑着说。
“谁?”
“巴都老爷!”红日说,“他今日是想找太太帮忙提亲的。你知道巴都老爷想迎娶谁吗?”
我吃了一惊,这巴都我知道,他是鄂硕的堂弟,今年二十六了,生得也是一表人才的,平时也常来找努格尔讨教一些汉人的学问,听说在军营里也深得多铎欣赏,今年又得了佐领一职,算起来也是董鄂一族里很有前途的人物了。只是——他府上已经有了一位太太了,那海燕嫁了过去算什么?
海燕在我们家,名义上是下人,其实我们家的一应事物大半都是她做主的,至于努格尔,他是鲜少过问家里的这些琐碎的事的。
一个汉人仆女被一佐领老爷看上了,最多也就是一个妾而已。我心里一阵冰凉。
“谁啊?”海燕淡淡的问。
红日瞟了海燕一眼,抿着嘴笑了一会,说:“还装呢?是不是要我称呼你一声姨太太啊?”
海燕低下头,把玩着胸前的头发,闷了一会,才说:“我不嫁!凭他是谁,我都不嫁!”
红日收了笑,叹了口气,说:“这个时候,你还在跟我说气话!你那些心事,我还能不明白?这些年了,他若心里有你,早就收你了!唉——”
海燕仍是低了头,脸色默默的。
红日又叹了一口气,牵了海燕的手,说:“你死心吧!你那老爷心里自始至终就只有一个人,她没有了,他也跟着去了,剩下的就只是一个空壳而已。唉,海燕,你自个说说,这些年来,你推了多少人?莫不成,你打算一辈子不嫁人了?”
“我——”海燕说,声音萧条寂寞,“没人要,我就一辈子不嫁了,我——,我就一门心事带珊瑚——”
“唉!珊瑚终归要长大,要嫁人的,到那时你要怎么去?也随她嫁了过去吗?我劝你,也到了该为自己找挑出路了。”红日轻声说,“你这些年不嫁人,这周围的人看你的眼神都透着怪异,你难道不觉得吗?今日,我也不是来做说客的,实在看不得你再糊涂下去了。这巴都老爷我想你也知道的,他虽然有了一个太太,可是那主的打生了吴良阿之后,身子骨就不行了,一直躺着,就这样人,巴都老爷仍是没有纳小,足见他不是个薄情的人。他府上的下人也都夸主子仁厚。今日,巴都老爷当了太太的面说了,只要你许了,嫁过去就是姨太太的身份!日后,你上头的那位若是没了,你又得了一男半女的,扶正不是早晚的事?”
海燕仍是不吭声。
红日叹口气,放开她的手,说:“你呀,好好想想我今日说的话吧!估计太太明日会问你的意思的!到时候可别像现在,只顾着做闷葫芦。我要回了。”红日摇了摇头,临出门,又嘱咐一声,“好好想我今日说得话。”
红日走了,海燕一个人又在院子里站了一会,这才慢悠悠的走进来。我浑当是没有听见这事似的,自顾自看书,偷眼瞧海燕,她拿着鞋帮子,发了一会呆,落针时立刻一阵痛呼,针扎到自个的手。
唉,瞧她那心思——
也是,说起来,海燕和红日差不多大,如今红日都快是两个孩子的娘了,可海燕还是一个人。照如今这规矩,女孩约莫十三四岁就要嫁人,海燕都快二十了,还没有婆家。也不是没有提亲,这丫头长得清秀可人,待人又和气,做事又沉稳,董鄂不知有多少年轻的人看着,佟氏也跟她说了好几个人,无奈她都不点头,直到最近,她年纪慢慢大了,提亲的这才少些了。她平时那点心事我看在眼里,又何尝不知?只是这感情岂是能勉强的,努格尔的心里除了我娘再是容不了任何女人了。
起初我也认为,兴许时间长了,努格尔对我娘的想念会慢慢的淡下来,海燕与他在一起时间长了,感情自会慢慢地培养起来的,可是这世上就是有那种痴人,哪怕只剩下了想念,他也能天长地久。
可是海燕嫁巴都——?唉,可是除了巴都,海燕又能许谁?董鄂里与她差不多年纪的小伙子都是孩子他爹了。当真一生不嫁吗?一个人的孤独,一个人的寂寞,落在别人眼里总透着怪异的,岂不论自己受不受得了,光外界的眼神和口水都足以淹没一个人。这事落到如今这大清朝更是如此境况。(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