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神机子等人离去之后，严王有些疲惫的再次倚靠在了床头。终究是大病一场有些虚弱，能休息还是尽量休息一些的好。
不过相比起严王的一脸轻松，胖龙跟铁扇仙人却是纷纷紧皱双眉。片刻之后严王似乎感觉到了其中的异样，因此有些漫不经心的开言道：“怎么，你们是有什么想问的吗？”
胖龙看了铁扇仙人一眼，而后却是再次开言道：“严王老大，你这么做，是想送你身边那个叫风凌的女人回人界吗？”
严王不不置可否的一笑：“你觉得是就是吧，反正那也是我早就答应她的事，该做的自然是一定要做。”
“可是……我还是觉得这要求提的有点唐突。况且现在你把自己身份都暴露了，难道你就不怕仙帝知道之后会趁机派人来追杀你？”
胖龙这话说的也在情在理，不过严王却只是微微一笑：“不用他来追杀老子，过几天之后老子亲自去看他……”
一旁的铁扇仙人闻言极为错愕：“严王兄弟，这事可不是什么儿戏，你还是三思而行的好。”
“呵呵，铁扇老兄放心好了，我这么做自然是有我的理由的，只不过现在还不太方便说而已。”严王脸上满是微笑，但却摆明了已经不愿再多说什么了。
对于铁扇仙人与胖龙都是极为无奈，但既然严王话已出口，自己两人就算劝估计也没什么效果了。况且严王本身就不是完全跟根子一条心的，那他有自己的小心思自然也是再正常不过。
两人纷纷摇头叹息着离去，房中再次只剩了严王一人。严王抬头看着屋顶发了会儿呆，而后却是将人面鬼兽中的老者叫了出来：“老爷子，好久没跟你下棋了，咱们切磋一下？”
老者已经许久不曾出现，此时听到严王这么说时满脸的无语：“要还是五子棋的话就算了，老朽我丢不起那人……”
“不会，是围棋。”严王从赤血灵晶中摸出了两盒很是精致的棋子，而后将一张檀木棋盘摆在了旁边的桌上对老者道：“来吧。”
老者不明白为什么身体明明还没恢复的严王此时却有这种要求，不过还是依然坐到了严王对面，伸手将其中一盒白子取到了自己身旁：“落子吧。”
严王拿起一枚黑子轻轻放落到了棋盘上，而摆放的位置依旧是最中心的天元，一如严王最初见到老者时下棋的情形。
老者这次并未向上次那般恼怒，只是同样随意落下一子道：“你有心事？”
严王摇了摇头：“没有。”
“说实话吧。”
“大概真的……没有吧。”
“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有没有？”
“那就有吧。”
严王只是顺便已经推翻了先前自己所说的话，变脸的速度当真不是一般的快。而对此老者依旧没有什么鄙夷之意，只是微微叹了口气道：“有时间的话也学学围棋吧，即便不是为了增长棋力，至少对你修身养性也是有好处的。”
严王却是再次摇了摇头：“老爷子，有些事我觉得自己实在想不通，所以我想请您给我分析一下。”严王这么做并不是没有道理的，人面鬼兽中的老者也是不知活了多少年的前辈了，很多事自然还是看的比较透彻的。而且严王一直觉得在下棋这方面有一定造诣的人，为人处世上一定也是十分精细有条理了，因此请出老者来似乎比问枯骨灵尊要更加靠谱一些。
老者一边落子一边点了点头：“你说吧。”
“我在鬼界时只是排名在鬼卒末端的9527号恶鬼，而后得到我师父枯骨灵尊的指点才算稍稍有了一些实力。前往人界是为了寻找我师父的灵骨，在那里我认识了司徒姐妹和形形色色的人。有亲人有敌人，但最后则都变成了简单的活人或死人。我不知道他们之中有谁是因为我而死，不过想来大部分应该都是跟我有关系的。有时候我真的会很矫情，会觉得自己从始至终所做的一切似乎都可有可无，比如现在。”严王有些烦躁，但手中的棋子却依旧一枚枚的往棋盘上落着，只不过看上去并无一丝认真之意。
老者没有打断严王，只是那么静静听着，而后同样拈起一枚棋子摆在了合适的位置上。
严王似在倾诉，又似只是简单的自言自语，不过此时严王只觉得有些话真的已经忍了太久了：“待在妖界的时间也并不算长，然而那里却成了我第二个转折点。杀人，杀妖，再到杀仙，有时候我都觉得自己挺牛B的。不过一想到还有更牛B的对手随时都可能宰了我，这种喜悦感也就烟消云散了。我认为我现在需要总结整理一下先前所发生的一切，因为再不反思一下的话估计我就没办法继续走下去了。为了我还能继续向着目标迈进，我需要不择手段，但我知道我是不喜欢那样的。我现在有些糊涂，我究竟要的是其中所经历的过程，还是只单单是一个最终结果？”
历来乐观的严王此时竟是稍稍有些沮丧，看得出这些话确实已经压在严王心中许久了。
老者用极为轻柔的动作再次落下一子，脸上却已多了一丝沧桑的意味：“老朽一生都痴迷于棋道，而最为喜爱的却只有围棋。因为相比起别的棋类的简单胜负，手谈之道似乎要更有趣一些。胜半子是赢，胜九子也是赢。但同样是胜者，两者的差距却依旧天差地别。现在的你，只不过是陷入了一场有些难以解开的棋局中。你想赢，想赢的干脆而漂亮，然而你却突然发现你的对手似乎远远强于你。那么在这种时候，你最应该想的不是如何取胜，而是如此不至于落败。”
严王闻言眉头紧紧锁起：“不败跟胜，区别很大吗？我实在不觉得在与那么多的生死交战中，我还能得到一个平局的结果。”
“我曾经，杀过一个人。”老者突然有些突兀了说了这句话。
严王怔住了，印象中的人面鬼兽中老者一直都是忠厚慈祥的长者模样。除了在下棋时会多些凌厉气息外，其余大部分时间都是极为随和的。但就是这样一个人，此时却说自己曾经杀过人，这又是怎么回事？
老者见严王一脸疑惑的样子不禁苦笑了下：“你不必觉得奇怪，那人并非我亲自所杀，但却的确是因我而死。而这一这的源头，都只不过是因为一盘棋罢了。”
“老爷子您慢慢说。”严王对于这段往事还是十分好奇的。
老者稍稍思索了下，而后才略带惋惜道：“曾经我们人面鬼兽的宿主其实并不是赤血灵晶，而是一个修为极深的强者。年代有些久远，老朽已经记不得他的名字，但作为间接被我害死的人，我偶尔想起来时却还是觉得有些愧疚。那人平素里除了修炼外最爱的便是下棋，而因为这点老朽自然也就时常和他对弈。那时的我虽然棋力不错，但却依旧不是他的对手。甚至有些惭愧的说，那时我是下一局输一局的。”
严王听到此时不仅有些错愕，人面鬼兽中的老者可以说穷尽一生都放在了棋道，棋力之深自不必说。如果只是偶尔输那么一两次，严王尚且觉得情有可原。但在老者的口中，那名强者竟是能完胜于他？
“是不是觉得很难以置信？但这却是事实。那人为人古怪不喜交际，平时里最大的爱好便是修炼和下棋。但他的棋路却是跟常人不同，在他的棋里从来没有任何攻势存在，只是在一味的守。只凭防守这方面的实力来说，即便到了今天，我依旧不是他的对手。”老者说的很是坦然。
严王却是越听越好奇了：“那最后他为什么死的？”
老者闻言沉默许久，但最后还是缓缓开言道：“因为我最后胜了他一场，而所用的办法却是有些不光彩的。对付一个只会防守对手，如果你的攻势不够强，那么做再多也都是徒劳的。所以我几乎是拼着伤敌一千自损一千的情势在和他下，然而最后依旧是我胜了他半子。因为从始至终，他依旧只是在防守。”
“所以……”严王似乎已经能料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事了。
“那是一个原本就偏执到极点的人，所以他的思维方式和下棋方式才会如此诡异。对他来说自己牢不可破的防守却是被如此低级的方法所击败，这已经不属于他的承受范围之内了。所以他走向了极端，也可以说是因为我的原因。”老者说到此时唏嘘不已。
严王只觉得这个不长的故事中信息量很大，但老者究竟为什么说这个，严王心中却是有些不解的：“老爷子，那照您看来我是更像当初的您，还是当初那个只会防守的人？”
老者看了严王一眼：“都不是，你只不过是那局棋罢了。没有下到最后一步时，没谁知道你的结果。然而在那过程中，你却已经上演了一幕幕的辉煌与惨淡。有人因你而一飞冲天，却也有人因为你而变成累累白骨，这已经不单单能用对错来衡量了。不管下棋的有谁，人数有多少，你需要做的只是一步步的见证那些因你存在或消亡的棋子。你无力摆布，但却有足够的时间来接受这种现实。谁说只有下棋之人才有资格决定棋的命运？也许一场对弈的胜负早已料定，等待的只是你一子子的落下而已，就如同这个一样。”
严王顺着老者手指的方向往棋盘看去，却发现上面交织着的黑白子此时已经汇成了两个字：因果。
严王或许大概已经听懂，但依旧有些迷茫。下意识抬头看向老者，老者却只是随意摇了摇头：“不必问我这是什么意思，这只是你我不经意间摆出的两个字罢了。在老朽看来，这便是众多因果中的一场。你种下的因，自然就要收它结出的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还是好好想想你接下来要做的事吧。”
老者回到了严王体内，而严王却依旧在怔怔的看着棋盘上的字。自己要做的事，那是什么？！呆愣半晌之后，严王似乎有了答案。
杀掉敌人，保护亲人，最后……成为自己最想成为的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