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珍解宝不杀那老贼难以泄愤,两兄弟要就此中途折道往山脚下去,将那老贼一家一番都杀了。
孙立一向快意恩仇,当下听了,也同意了,道一声:“说得是。”便转过身来,令兄弟孙新、弟媳顾大嫂与小舅子乐和,道:“你三个先护持马车先行着,我们杀了毛太公随后便赶来。”
孙新、顾大嫂、乐和带着大队人马簇拥着车儿沿着大路先行而去,孙立带着邹渊,邹闰并手下的二十多人一迳奔毛太公庄上来。正时候,毛仲义与毛太公正在庄上摆宴饮酒,并不晓得解珍解宝已经被众人劫狱救出来,更不晓得城里有火烧衙门这么一出,全家上下还都沉浸在献虎领赏的欢喜中,哪里有一点提防。直到孙立带着一伙人冲开大门的时候,他们尚蒙在鼓里,昏头转向,不晓得这是怎地一回事,只见那来人挥刀见人便杀,早就吓得那些家丁屁滚尿流。
孙立、邹渊、邹闰三个好汉带着手下兄弟们呐声喊杀穿厅入堂,在那酒宴上,就地把毛太公、毛仲义并一门老小尽皆杀了,不留一个。众人下手干净利落地打发了毛家上下都往黄泉路上去,便四下散开在毛家翻了个底朝天,搜得数箱金银财宝,后院牵得七八匹马,孙立将值钱的东西都绑在马匹上,众人又拣了几件好的衣服将这斑斑血迹的衣裳都替换穿了,临走便点起一把火,将庄院统统付之一炬。
前后不过一顿饭的光景,这毛家便从“天堂”坠下地狱去了。孙立领着众人上马,满载金银财宝,奔回到大路上来,一口气往下追了三十来里路,却依旧不见车马的影子,孙立心里一思量,前前后后也不到半个时辰的光景,跑的再快也走不出这般远,怎地却没了踪影?孙立眉头蹙在一处,那蜡黄的脸上浮现出一层不祥的神色来,孙立一扯缰绳,停下马来。
邹渊上来在孙立的身边停下说道:“孙提辖,怎地不见他们的车马,莫非半道走差了路子?”
“不应该,先前分明约好了沿着大路走,由我来断后的,大家都记在心里,不出什么麻烦,不应该半道改了主意。”孙立说道这里,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调转马头喝令众人说道:“走,我们回去看看!”说罢,一队人怀着复杂忐忑的心情又打马往回赶去。
这一路,孙立放眼四顾,恨不得在那个树荫隐蔽之下看到车马的踪迹,可是,就这般赶了十来里路,沿途打听,那些路人农夫都说不曾见有什么车帐。这下可让孙立有些着了急,往回折到半路,又遇上了一个赶路的汉子,穿着布衣背着书箱,分明是个外出求学的书生。
孙立上前来立住马问道:“这位小兄弟,你在路上可见过一队车帐从这里经过?”
那书生抬头一瞧是个武人打扮的汉子,一脸的急切中露出了淡淡的杀机,而在周围又聚拢过二十多号身带利器的汉子,那阵式让他想到了打劫的山匪,让这书生打心里有些惧了,便赶紧顿住脚步,小心翼翼地回答孙立说道:“车帐没见过,倒是见过一队军马,行色匆匆,不知要干什么去。”
莫非是登州的兵马都尉臧庆云带兵追出城来了?
孙立心里打了突,愣了一下,心想就孙新、顾大嫂、乐和护着两只马车,如何都是腹背受敌,必然扛不住官兵的围堵,不好,这事要遭了!孙立立刻想到自己的老婆,乐大娘子还在车上,若是落在那臧庆云的手里,岂不是受辱!
臧庆云虽然是登州城的兵马都尉,是孙立、孙新的顶头上司,但这人有几斤几两的本事,孙立是清楚的很,就像他心里晓得这人有这怎样的人品会如何对待捏在手里的俘犯一样。
一些可怕的念头在心里一闪即过,孙立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想太多,赶紧收回心神来,问那书生道:“你瞧见他们从那边去了?”
书生回身拿手指着说道:“上面有个路口,那时候,见他们沿着小路去了。”
“多谢小兄弟!”说罢,扬鞭拍马就走,哗啦一下,一队人马也紧跟在后面呼啸而去,只留下书生愣愣地站在原地,有些回不了神,额上大滴大滴的冷汗渗出来,而背脊上早就流淌成河。
其实,早在孙立返回来之前,这书生眼睁睁地看着一队形色匆匆的人马从身边过去,在目光尽头的大路上拐入乡间的小道没了踪迹,就在他心里乱猜乱想走了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便有大队兵马赶了上来,为首一个军官模样的人问了与孙立一样的问题,书生想着那伙人行迹可疑,便指点了官军的方向……
话分两头,且说先前孙立带着邹渊邹匡叔侄带着二十多兄弟折道去了毛太公家后,留下孙新等人带着大队人马护着车帐一点也不敢怠慢,按着原先约定的路线,沿着大道一路奔驰而去。可是,没有走出十多里的路程,那些耳朵灵敏的伙计们就听得后面隐约响起了隆隆的马蹄声,孙新下面在路边贴着地面细细一听,果然是马蹄奔腾的震响,这大片大片的马蹄声,在孙新耳朵里最是熟悉——是马军赶过来了!
孙新心想了不得,这般下去,只怕要让官兵撵上了,那时可不是闹着玩的。孙新赶紧飞步上马,便带着车帐人马往前赶路,眼看着有一个岔路,孙新二话不说带着大队人马便沿着那小路,一个劲地猛跑。
可这小路毕竟不如大道顺当,车马走起来,很是不便。在经过一处乱石坑洼之地时,只听得嗤啦一声,解珍解宝所乘的马车车轴顿时断做两截,一个轮子就此折断,半个车身偏斜陷在乱石从里。解珍解宝在车里撞做一团,身上杖刑留下的伤痛像是一时间被唤醒了似得,让两人上下火辣辣的痛。就在两人在众人搀扶下爬出车马的时候,更麻烦的事情发生了,那后面追赶的马军竟然也冲了上来。
孙新一看有官兵追杀上来了,赶紧指挥手下的伙计将解珍解宝拉上马,众人护着乐大娘子的车帐赶紧出逃,可是,这等路上,众人拼了命也走不出路去,很快就被后面的官兵追上。
登州马军追杀上来,分作左右两路,将孙新等一行人都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孙新等人一看,立刻噌噌噌地拔出刀剑来,小心提防着游走在外围的官兵。
而在这片乱石岗上,官兵手里握着长矛大刀兜着圈子将孙新等人围在里面,一个将官模样的人这时驰马在圈外站定了,大声喝道:“孙新!你兄弟两个好大的胆子!敢伙同山匪劫死囚,闯府杀孔目,纵火烧衙门!这里面随便挑一个就够你满门抄斩,你究竟有几颗脑袋!”
这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登州兵马都尉臧庆云,孙新咬牙切齿地提了双鞭在手,一扫脸上的惧色,坐在马上直起腰身,大义凛凛地说道:“休要废话,你我相识,也晓得爷爷的底细,你若是来送我,咱还有两句客套,若是来捉我时,不怕死的便上来吃我两鞭!”
臧庆云晓得这孙新本事了得,他哥哥孙立更是颇有尉迟恭的遗风,这登州兵马里没有不知他兄弟名声的。臧庆云自然不敢上前来较量,正要翻脸指挥手下众人一并杀上去,将他兄弟两个砍成肉泥的时候,下意识地拿眼一扫,才倏然发现,这人马里没有孙立的影子。
臧庆云大喝一声道:“孙立安在?!”
孙新扬天大笑,说道:“我们这么多人,如何都走的了!哥哥早就料到你会出兵追杀,他现在已经候在你家门前,将贵府上下都包围了,只要听得你等阻杀车马,臧庆云你就等着回去收尸吧!”孙新心知自己这些人马太少,如何都不是这三百官兵的对手,故而灵机一动想出这么一句来,本想让臧庆云有些顾虑,能够侥幸逃脱一劫。
却不想,这臧庆云听罢非但不惧,反倒仰天大笑,说道:“好你个孙猴子!你当我臧庆云是什么人!这点把戏也能蒙哄的我!自从你们夺门而出之后,我便将全城戒严,城门禁闭,他孙立在本事,难不成插翅飞了进去!笑话,众将给我杀!”
臧庆云一声令下,官兵马军顿时挥刀朝着车帐杀过来,喊杀冲天,势头更是咄咄逼人。
“豁出去了!”孙新大喝一声,挥起手里的双鞭拍马便迎了上去,两条竹节鞭挥舞起来,将迎面杀来的官兵,左挥右扫,打得脑浆四溢,血肉横飞,眨眼之间便横尸马下。
那些跟随孙新的大队人马此时将车帐护在当中,与官兵短兵相接,在一片刀光剑影中一个个都拼死相搏。顾大嫂、乐和各挡一边,解珍解宝也忍着伤痛,甩尽了手里的短镖之后,便也持刀豁了命地与官兵殊死搏斗。在场的兄弟杀红了眼,可是,官兵人马众多,装备精良,眼看着身边的兄弟一个个倒在官兵的长枪大刀的利刃之下,可是,孙新除了愈发奋力的厮杀,一时想不出半点法子,心里只希望再撑一会儿,哥哥快点带着人马出现,只要哥哥来了,那些官兵就不会这般猖狂了。
就在孙新想到这里的时候,在臧庆云的指挥下,一小队官兵驰马突破了车帐一侧的防护,径直朝着那车帐杀过去。在臧庆云看来,这车帐里必然是个要紧的人,他万万没有想到,这里面坐着的,只不过是孙立的娘子,那些从大牢里救出来的人,已经混战在这一片血色中了。
顾大嫂和乐和瞧见官兵杀到了车马前,心里一惊,赶紧飞步赶上去。这时候,一个官兵已经杀开一条血路,冲到了车马侧旁,抬起手里的长枪便要朝着车马里戳。
顾大嫂、乐和赶之不及,眼睁睁地看着那官兵猛地将长枪刺了下去。
不——!
就在两头绝望的惊呼还未落定之时,只听得嗖地一声破空划过,一支短箭刺透了那官兵的后心,扑通一声,那官兵摔下马去,尸体砸在了车辕上,从口中爆出一捧鲜血来,将里面的乐大娘子惊出一声冲天的尖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