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早,太后笑着对我说:“水音,哀家今天带你去一个地方。”我随着太后出了长乐宫,早有一乘杏黄小轿等在外面,太后上了轿,我随着轿子走。转过了几重门,就出了后宫,转到前面勤政殿来。勤政殿是皇上上早朝的地方,我不禁有些吃惊。
太后的轿子停了下来,我忙扶太后下轿。太后带着我从勤政殿的后门进去,小太监们看到太后都纷纷行礼,太后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转过几道门,太后拉我进到了一个小屋子里。这个屋子很小,四壁没有窗户,只在东面的书案上点着两支蜡烛,我和太后两个人站在里面就觉得有些挤。我心里正在疑惑,要开口问太后。太后示意我别说话,突然我听见有说话的声音,仔细一听似乎是大臣们在三呼万岁。我吃惊的看着太后,太后只是微微笑着并不说话。
我凝神细听外面的声音,只听有人说道:“臣御史高忠彦有本上奏。”
就听见皇上说道:“高爱卿所奏何事?”
只听那个声音回奏说:“臣启陛下,茶政之要不言而喻,其一,茶叶每年所纳赋税占天下赋税十分之一;其二,我天朝素以茶叶与北朝贸易,换得马匹等物;其三,每年以茶叶赏赐边陲诸夷,诸夷利于赏赐,因此不犯边陲。故昔日太祖皇帝设江南、川滇、闽粤三大茶务府,分管江南等三地的茶务。且令民间不得擅自买卖茶叶,茶叶都要卖与茶务府。而这三大茶务府又以江南为最,江南所产的茶叶又占天下十分之四五。太祖皇帝时江南茶务府每年交茶叶三十余万担。而去岁江南茶务府仅交茶叶十三万担,不足昔日一半。长此以往,必使国库空虚,且以何与北朝交换马匹?又以何赏赐边陲诸夷?这其中必是大有文章,微臣望陛下彻查此事。”
只听皇上的声音:“户部如何看待此事?”
只听一个声音回奏:“臣户部尚书韩焕章启奏陛下,高御史所言甚是。去年江南茶务府所交赋税却较往年略少,此皆因江南旱涝连年,加之刁民凶顽,私下贩卖茶叶,江南茶务府禁查不力。臣已发部文切责江南茶务府主事之人。”
就听高忠彦说道:“陛下,韩尚书所言不实,去岁江南虽有旱涝,可未成灾。且江南茶务府非去岁一年所纳赋税不足,近七、八年来,江南茶务府所纳赋税逐年减少。此皆因江南富户倚势侵吞百姓茶园,不交赋税,卖给奸商。而江南茶务府诸官暗中与富户、奸商勾结,私下贩卖茶叶至北朝,鲸吞国之赋税,中饱私囊。去岁兵部以茶叶与北朝换战马,只换得一、二百匹。盖因奸商已私下以茶叶与北朝换得战马,故此北朝不肯再换。”
皇上忙问:“兵部有何话说?”
就听有人回奏:“臣兵部尚书林元振启奏陛下,去岁兵部以茶叶与北朝换战马,却只换得一、二百匹,后兵部只得于民间购得战马两千余匹,个中缘由臣实不知,还望陛下明鉴。”
皇上半晌没有说话,就听户部尚书韩焕章说道:“此必是北朝包藏祸心,因此不肯换战马与我天朝。”
只听高忠彦朗声说道:“陛下,北朝去岁虽未与兵部换战马,微臣却探听得去岁一个名叫傅倚楼的商人,用茶叶与北朝换了两千余匹战马,而兵部只得从这个叫傅倚楼的人手里买得战马。”
过了一会,才听到皇上的声音:“林爱卿,高御史所言是否属实?”
只听林元振说:“微臣启奏陛下,兵部去年确实从一个见傅倚楼的商人手里购得两千匹战马。”
皇上又问:“这个傅倚楼是什么人,他怎么能有如此多的战马?”
高忠彦说道:“微臣启奏陛下,这个傅倚楼原来来往于我朝与北朝之间贩卖货物,后这个傅倚楼勾结江南的富户、茶务府官员专做茶叶买卖。江南的富户每年将产下来的茶叶私下卖给傅倚楼,而非卖给茶务府。傅倚楼再将茶叶转卖给北朝换得马匹诸物,然后将马匹诸物卖给我朝,获利甚巨。而傅倚楼将每年所获之利分给茶务府诸官,茶务府诸官员伪作不知,狼狈为奸,鲸吞蚕食国家赋税。”
只听皇上大怒:“皇太后于御花园种茶不过半亩,每年可产茶二十余斤。而江南茶园万亩,以此算来每年可产茶至少四十万担。去年仅交茶十三万担,前年交茶十五万担,仅此两年贪墨多少?江南茶务府诸官太过嚣张。朕一直忧心江南茶政,不思至此地步。高御史,朕令你彻查此事。”
只听高忠彦说道:“微臣谨遵圣旨。”听到这里,太后看着我微微一笑,我已经猜出了事情的大概。
我扶着太后回到了长乐宫,太后看着我:“水音,你可知道那间屋子的来历?”
我摇了摇头,“回太后娘娘话,臣女不知。”
太后神色间流露出一丝恭敬:“圣祖皇帝的文献皇后世称贤良,每早必与圣祖皇帝同辇入朝,圣祖皇帝上朝,文献皇后就在那个屋子里听政。待圣祖皇帝下朝后,帝后同辇回宫,文献皇后时有匡谏,圣祖皇帝受益良多。”(此段史实可见隋文帝独孤皇后传。)
我忙说:“太后娘娘贤明堪与文献皇后并传。”
太后只是微微一笑,就命我回去休息。回到房中,我忙派人叫来了我的心腹——上书房当值太监崔连贵。这个崔连贵因为和吕公公关系不大融洽,平日里不大奉承吕公公,因此上次整肃宫闱的时候,吕公公想撵崔连贵出宫,经我求情才留在宫里,因此这个崔连贵依附于我,成了我的心腹。上书房共有八位当值太监,主要负责帮皇上将奏折的内容整理成摘要,因此他们这些人对朝中的内幕极其熟悉。
我问崔连贵:“江南茶务府是谁的人在管?”
崔连贵忙说:“回三小姐话,江南茶务府的总管叫秦文德,是贾大人的心腹。”
我又问:“那御史高忠彦是谁的人?”
崔连贵顿了一顿,这才说:“这个高忠彦是严大人的人。”
我打发了崔连贵,事情现在已经昭然若揭:这个江南茶务府之所以敢如此猖狂,就是它背后有贾云光这个靠山。想必江南茶务府贪墨的钱财有很大一部分送给了贾云光,试想贾云光在朝中拉拢朝臣,收买人心这一切处处要钱,没钱拿什么让这些人为你效力?
而这一切想必严景云早已清清楚楚,他选在此时揭露江南茶务府的弊病,就是不甘心居于贾云光之下,一心想取而代之。现在严景云终于动手了,要借江南茶务府要扳倒贾云光,因此指使自己的党羽参劾江南茶务府。
而我一直疑惑的事情——太后为什么会在宫里种茶,也有了答案。太后恐怕早就知道江南茶务府贪墨之事,否则太后也就不会在宫里种茶了,看来太后也早就打算以此事来扳倒贾云光。皇上似乎也知道这件事情,这个江南茶务府看来是贾云光的一个软肋。按理说,严景云将此事提了出来,应该说是一件好事,可为什么太后的神色有些忧虑呢?
(终于到了朝堂戏,偶一直想写朝堂戏,今天终于如愿以偿,撒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