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过奏折仔细看了一遍,李光远在奏折中称北朝在边关集结了二十万大军,意欲南侵。
皇上坐在椅子上,也不说话。我蹲下身,看着皇上:“陛下应该早做准备才是。”
“朕早料到北朝会趁此时机进犯,前些日子朕已经召见过李伯和了,如今几处紧要关口都已经派人驻守了。”我猛然想起那天去上书房,见皇上在召见李伯和,皇上还在地图上用朱笔画出了好几个地方,我当时心中还有些疑惑。
我握住皇上的手,“陛下既然已经早有准备了,应该放宽心才是。如今的战局全靠陛下指挥,陛下理应静下心来。”
“朕只是有些担忧,如今江南六县刚受过洪灾,国力疲惫。与北朝之战纵使获胜,也没有什么便宜。战与不战,朕正在犹豫。”皇上顾虑得很是,我刚要劝解皇上。
张让走了进来,“万岁爷,傅先生求见。”
皇上忙说:“快快请先生进来。”
我忙笑着说:“陛下也糊涂了,这里是后宫,先生岂可擅入?”
皇上也失笑:“朕险些坏了皇后的法度。”皇上站起身,拉着我的手:“皇后不如随朕去见见先生。”皇上又吩咐张让把傅倚楼带到上书房。
我随着皇上到了上书房,我让皇上先进去,自己从侧门绕到耳房。我坐在耳房里,听皇上和傅倚楼说话。
傅倚楼给皇上行过礼,就说道:“陛下,草民听做生意的朋友说北朝正在边关集结大军,意欲犯边,还望陛下早做准备才是。”
“朕刚接到李将军的急报,正在为此事而忧心。与北朝之战,边关的粮草、军资所费必然甚巨,如今国库空虚,所需必征之于民。如今民力疲惫,恐不堪重赋,因此朕在两难之间。”
“草民今日正为此来。”
“先生可有什么退敌的良策?”
“陛下,草民昔日因与北朝贸易,与北朝权贵交谊匪浅。今日草民毛遂自荐,愿为一介之使,入北朝劝北朝罢兵,以解天下百姓兵灾之苦。”
“先生要如何劝北朝罢兵?”
“陛下,为使臣者,当见机行事,如何能预下说辞?”
皇上大笑:“朕竟然糊涂了,先生说得是。”
“陛下英明神武,恐怕早已做好了防备。草民以为陛下最好先与北朝一战,北朝会选在此时进犯,必是想趁我天朝国力疲惫之时,打我天朝一个措手不及,其必存轻我之心。如果草民此时去讲和,只怕北朝不会答应。不如先打北朝一个措手不及,让北朝对我天朝存畏惧之心,那时草民再去讲和,就可以水到渠成了。只是万一李将军战败,草民就无计可施了。”
“先生言之有理,朕这就下密旨令李将军出击。还请先生放心,李将军必然首战告捷,只是先生要何时动身去北朝?”
“草民想明日就走。”
“先生动身如何这等仓促?”
“陛下,草民想趁李将军得胜之际,就去北朝劝其罢兵。时不我待,机会稍纵即逝,万一有变,只怕又费周章。”
“先生考虑得甚是周全。”
“陛下,草民今日来,还有一件私事要伏请陛下恩准。”
“先生所请,朕无不准。”
“草民大胆,想求见皇后娘娘。”
皇上半晌才说:“君无戏言,朕既然已经答应一切如先生所请,岂有不准之理,朕这就请出皇后与先生一见。”我听到皇上如此说,忙从耳房里走了出来。
傅倚楼一见我,长鞠一躬:“草民拜见皇后娘娘。”
“先生免礼,先生能为社稷百姓着想,只身犯险,应该受本宫一拜才是。”
傅倚楼看着皇上:“草民斗胆想单独与皇后娘娘说几句话,还望万岁爷恩准。”
皇上低头迟疑不语,半晌才抬头说:“朕准先生所请。”
傅倚楼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娘娘不如随草民在这院中走走。”
我看了皇上一眼,皇上对我点了点头,我这才随着傅倚楼走了出来。
“先生此去,危险重重,望先生务要小心。”一听到傅倚楼要只身去北朝,劝北朝罢兵,我心中还是很为傅倚楼担心。
傅倚楼淡然一笑:“三小姐能为傅某担心,傅某很感激三小姐。”傅倚楼于无人的时候,只是称呼我三小姐,我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只是三小姐有没有想过,傅某如果留下来,那才是最危险的。”
“先生何出此言?”
“这次严景云借着江南茶务府的旧案扳倒了贾云光,可万一有一天有人想除掉严景云,很可能就会把这件旧案又翻出来。到时傅某只怕是难逃干系,那才是真正的危险。”
傅倚楼顾虑得很是,朝堂的风云变幻莫测,不知道什么时候风向就会对你不利。将来一旦有人要除去严景云,恐怕贾云光一案就是一个极好的借口,傅倚楼到时只怕又会成为众矢之的。
“如今天赐良机,傅某不如借此机会引退,岂不是干净?”傅倚楼沉吟了一会儿,又接着说道:“傅某如今暗中掌管我朝与北朝的贸易,其重要不言而喻。陛下虽然是一代明主,可帝王都是多疑的,日子久了,陛下难免会对傅某生猜忌之心。如果帝王对你生了猜忌之心,只怕到时只有死路一条。傅某想来想去,还是在此时激流勇退最为得宜。”
傅倚楼可谓针针见血,我知道如果此时我劝他留下,才是将他置于险地,因此我只说道:“前途荆棘丛生,还望先生小心才是。”
“三小姐放心,傅某今生从没有过什么害怕的事情。”傅倚楼说到这里,突然看着我,“只有那晚傅某假扮小太监进宫去见三小姐,心中突然很害怕,竟然害怕得险些没拿住茶杯。傅某所怕者非他,只是怕三小姐不肯随傅某离开。虽然傅某心里也很明白,三小姐绝不可能随傅某离开。”傅倚楼说到这里,似乎长叹了一口气。
傅倚楼抬头看着天:“那晚三小姐不肯随傅某离开,傅某竟然有些不知所措,索性转身就走,连头也不敢回。”
我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傅某低声说:“三小姐是唯一堪称傅某对手的女子,傅某还记得三小姐那次来向傅某交底,傅某高兴得竟然大笑出声。”
“本宫陷害先生,先生难道不生气吗?”
“李太白说得好‘古来贤者皆寂寞’,傅某的寂寞又有谁会明白?傅某的心中,一直渴望遇到一位与自己相匹敌的女子,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真正明白傅某的寂寞。”
傅倚楼的语气中有一丝淡淡的落寞,他始终仰着头,我看不见他此时的表情,只能说:“先生,上次与先生一别,不思又再遇先生。此番离别,不知道今后可再有相见之期?”
“傅某之所以会再见三小姐,是因为上次三小姐告诉傅某三小姐会去边关,后来傅某见三小姐没有去边关,而是留在了这宫里。傅某以为事有转机,心存妄想,所以才会回来再见三小姐。此次回来,傅某见陛下对三小姐真心相待若此,傅某如今只有离开。只怕此次别过,后会无期。”
我的心中突然笼罩上一层淡淡的离愁,低声说:“先生多多保重。”
“傅某记得三小姐曾说过,对你我而言,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三小姐无需再记挂傅某,傅某就此别过。”傅倚楼说完,头也不回的往外就走。
我看着傅倚楼的背影,心中有离愁,有担心,还有一丝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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