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有礼原本是担心薄荷一个姑娘家,在这样混乱的时候出门。
见苏有义也决定要去,他反而不好说什么了。
“二哥,你这……”
苏有义面色淡淡,眼神有些悠远,这么多年过去,原本以为那些不可能出现的事情,就这般猝不及防地摆在眼前,自赵扬来后,他就有了隐隐的感觉。
何况还是这样的大事。
“乌梅也已经回来了,我是不愿意的,但她要如此也有她的考量,本该跟扬哥儿说好,要回去,没想到又乱了起来,事不宜迟,我跟薄荷跟你们去一趟,要真的能够让这地方少一次大乱,如何都值得了。”
苏有义很少说这么多的话,薄荷已经兴奋起来,“爹,太好了!”
眼神却是瞧着荣飞胜,一副“看,我说得没错”的神情。
而荣飞胜,虽然面色上依旧看不出任何的表情,眼神却是温暖的。
既已经决定要去,也就要好好准备起来。
半夏这头,赶紧跟苏有礼,去准备好路上需要的东西,好在各处铺子作坊也是经常需要出门,该准备的东西早就有了经验,吃的这里也不缺,倒是容易许多,很快就打理好。
苏有义到那头跟乌梅说话。
半夏把薄荷叫过来要叮嘱一二,薄荷一脸的兴奋哪里是听得进去的,想着如此去,虽外头是乱,但往宏城而去却是不打紧的,何况一路上还有苏有义跟荣飞胜等人,也就作罢。
也不知道苏有义跟乌梅,在屋子里说了什么。
待出来的时候,见院子那头有人探头探脑。
苏有义站定,“出来吧。”
孙氏瑟缩着脖子,慢慢往前挪,仿佛苏有义说话的每一个字,都能刺痛她似的。
见她这副样子,苏有义原本想要说的话,又慢慢咽了下去,自孙氏把远雷藏起来之后,苏有义见到孙氏,就没有任何的神色,不嗔不喜,不怒不怨,极淡,跟陌生人似乎也没有两样了。
而孙氏每每掉泪,也没有人可怜同情,越发地委屈起来。
李氏为此没少叹息,她也不明白,要说过日子,谁家没有磕着碰着的时候,最艰难的日月毕竟已经过去了,如今一家人一体,多难的日子也是能够熬过去的,没成想她反而想不开了,这想不开还不是人能够劝好的。
要可以,谁也不愿意整日看着人哭哭啼啼。
她也是被磨得没有了法子。
加上作坊那头,要准备那么多东西,更是忙得脚不点地,李氏跟牛岭的娘家也都联络好了,已经运了一批东西到山上,要真的乱起来,一家子就直接进山里,总不至于慌了手脚,一家子的精力都在外头,这些事情少不得靠她打点。
如此,孙氏的自怨自艾自然就没有那般紧要。
孙氏看苏有义出来,也没有搭理她,期期艾艾地说,“他爹,他三婶运东西到山上呢,这外头乱起来,要不然咱们一家子也帮不上忙,倒不如先到山上……”
苏有义的面色就是一凛。
这个时候,躲起来?也亏她想得出来,“躲起来?”
见苏有义在她说话的时候终于有了反应,孙氏就有些高兴,她也不想总是一个人瞎想,苏老爷子跟苏钱氏也不回老房子,只在这头带着谷芽儿跟丫丫,远雷也在一处,她一个做娘的连儿子都见不着。
“是啊是啊,他三婶再精明不过的人,也放了东西到山上,咱们也要早点准备,要不然真的乱起来……”
苏有义突然就冷笑一声,“那怎么准备呢?上去吃什么,喝什么?”
孙氏讶异地张大了嘴巴,“这么多的东西,听说那个干粮,吃两块就能顶的上一日的,我们弄几袋子……”
苏有义看着孙氏如此,眼角就有些痛,那头还要等着出门,他原来还有一丝不忍心,想着要让远雷回孙氏那头,但忍住了,现在看来,自己的决定是多么的正确,这个孙氏,要再扭转不过来,“说得容易,几袋子,你知道那些东西是怎么来的吗?那是作坊的东西,你没有忘记,咱们就是盖这个宅子,也还欠了老三的银子吧?这些年你又在做什么,凭什么说要几袋子,就是几袋子,你瞧张留两口子,还有三叔那头的三弟媳妇,人家又是在干什么,作坊,也不是我们的,如今正是艰难的时候,老三这头要养活那么多的人,就是为了这边不乱起来,是缺了你吃的还是穿的,你不帮着也就算了,还要东西,你也张得开口?”
一席话说得孙氏面色红红白白,却也是不太服气的,鼓了鼓勇气,“但,买卖做大了,以后不也是要念着你,赵家……”
这个时候,想得起是赵家了?
苏有义的话就被窒在喉咙里。
薄荷在那头叫。
孙氏在这跟前,苏有义有一种被什么东西缠着无法呼吸的感觉。
正在此时,门口里走出来一个人,软言说道,“爹,那头的大事不要耽搁,这边,有我呢。”
却是乌梅已经走了出来,一脸坚定地望着苏有义。
苏有义想想,点点头,就去了。
孙氏的眼睛,死死地望着门口的人,这是自己的闺女,依旧还是以前的好模样,但看着这神色,却又完全不一样了,眼睛里似乎多了什么。
乌梅站定,孙氏瞧着她,她何尝不是瞧着孙氏,要不是亲眼看着,又听得苏有义他们刚才的话,她都不敢相信,好端端的孙氏,为何就变成了这个模样,跟以前的周氏又有什么分别,不,只会更加可恶,周氏那还知道是占着别人的便宜,而孙氏,却是完全地理所当然。
她叹息一声,事情虽然严重,却总也不能不理,别人都忙,她回来不宜抛头露面,劝孙氏这种事情,也只有她来做哦才最合适。
母女二人,静静地对望许久,这才一前一后地进了屋子。
苏有义跟薄荷出发了,荣飞胜带人骑马在一旁跟着。
孙氏那头的事情,半夏也已经知晓,也没有多嘴,只让谷芽儿带着丫丫过去,顺便跟乌梅说,需要什么尽管说就是。
她心里也不轻松,林飒也还在这边,“林大哥你就在作坊这头住下吧,我们这些天商议一回你说的第一个问题。”
林飒也没有多推辞,就爽快地应下了。
他也需要一个安身之所,何况原来狄彦也是这个意思,回头跟这边商议,是最好不过的。作坊那头离半夏家很近,有什么事情也好相顾,而且乌梅也回来了,他还不算苏家的亲戚,住在这边自然不好,但作坊那头建了许多连排的屋子,都是给那过来学手艺的人住的,等学好之后分派到各个地方。
就是学堂那边,也有人住着,这里头很是热闹。
他住在这,也不会被人说什么闲话。
林飒便在这住了下来。
他看着作坊做的那些东西,跟远光苏有礼张留几个,还去临近的几个镇子上巡了作坊,也去山上看那些已经住下来的逃难的人。
一切都还算安稳,他这才真正地放心下来,抽空回了一趟家里,又过来。
这心里也不轻松。
毕竟他要做的事情,还没有多少眉目。
半夏偶尔也跟着他们出去,更多的时候,却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总莫名地有些心烦意乱,这个问题不好解决,却必须解决,她也不可能置身事外。
即便不追究,也需要一个面上过得去的理由才是。
如此过了几日,事情总不能这样拖下去,也不能让更多的人知晓,几个人又坐下来商议。
林飒看了看众人,咳咳两声,“我倒是想到了一个法子。”
听他如此说,张留脸上就有些如释重负,远光跟苏有礼也面带喜色,只半夏有些木然。
“快说快说!”
林飒也不多想,就道:“我们要解决的不外乎是这么多人如何保留下来的问题,这一年年的,人可以替换,毕竟在那也算是吃粮,这一点不需多虑,但我们没有朝廷的供给,却还是生存下来了,不管如何,说到外头的就是这个样子,这几日我去山上瞧了,实在不行,我想着,这木薯好种,量多,别的地方也不知道能不能吃的,我们只要种这个,也就有了一小半生活下来的理由。”
这一点,还是他到山上,瞧着那些人想到的。
“如此一来,到时候也不会多问,只要咱们有这个处理的法子,能够养活更多的人,只能是让朝堂欢喜的。”
战事一起,就民不聊生,说到底还不是因为负担变重,打仗可不是闹着玩的,而这战争,不仅是野心,也是利益的驱使,也难怪林飒说得这么有把握,在这种境况之下,的确是纠结他们的事情,没有把这个模式传承下来更加重要。
“然后,也不是每日都打仗啊,这么多年都没有任何事情,一大群爷们,养活自己也不可能出问题吧,就说分批地出来扛活计……”
半夏没有听见林飒之后到底说了什么,这些天她想到的,慢慢地形成了一条线,不由得脱口而出,“我想到了,屯垦!”
“屯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