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续亲几乎是薄荷的痛脚,被半夏如此一踩,自然要抓狂。
半夏却笑了起来,越是如此越是要提起,她生怕乌梅的事情让薄荷受到的打击太重,而她做的这事情,在一次次提起跟反驳之中,会变得越来越不足道。
她并不想薄荷的性子被改变。
薄荷果然跳脚,“这有什么,不过就是个糍粑吗,谁还没有晕头的时候,我看你什么时候都这般张狂!”
半夏依旧笑嘻嘻的,总有一日,薄荷这些话能把自己说服。
见半夏嘲笑自己,薄荷就上前去挠痒她。
半夏特别怕痒,很快不敌,赶紧跑。
谷芽儿带着丫丫也加入行列。
院子里,这么久以来,难得的又有了笑声。
特别是丫丫刚回来的那几日,总是不笑不哭不闹,懂事乖巧得让人心酸。
一如远晨当初的样子。
也幸亏谷芽儿还能带着她玩。
在丫丫追着谷芽儿身后不停地“小姨,小姨”叫的时候,他们才放心了些。
如今看她笑得天真无邪,薄荷跟半夏已经平静下来又再次去逗她。
“笑得这般欢实,可是有什么喜事?”院子里突然多出来两个人。
其中一个自然是认识的,就是早一阵刚刚被打走的简氏,另一个妇人瞧着三十上下的模样,瘦条脸,高颧骨,眼睛有些突,此时很灵活地转动。
一脸的期盼,朝院子四周瞧了一圈,就有些不以为然的神色,被简氏看了一眼,又赶紧打起笑脸。
还真的是阴魂不散啊。
简氏朝他们招手,“快过来,姑婆给糖吃。”
仿佛早先日子她不是被打出去而是刚刚走动过的亲戚一般。
薄荷瞧着就冷笑,“是狼姑婆还是虎姑婆?”
半夏见这个人也十分没有好感,马上就能想到当初远晨受的苦,也接口说道,“本来说养一条大狗看家,奶还说不要,看来还是很有必要的。”
见半夏跟薄荷跟挡在这两个人跟前,谷芽儿偷偷带着丫丫,往后退了两步,跑进了堂屋。
正巧苏钱氏听见了些动静,只不过没有出来看罢了。
谷芽儿一脸的天真,眯着眼睛笑,“奶奶,那个虎姑婆又来了,就是那个要偷远晨那个。”
说完,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苏钱氏。
这甜腻腻的声音,简直能甜进人的心里,苏钱氏也不由得露出不太自然的笑,心道难怪苏老爷子最疼这个孙女。
她放下手上的东西,嗔怪一声,“成了,你个机灵的也别总是瞧着,难不成现在奶还能糊涂不成?上次不也是被她骗了吗,就是上回的那些东西,我也需要回来。”
谷芽儿听她如此说,眼睛里才带着笑意,摸摸丫丫的头,“就知道奶奶最厉害。”
苏钱氏没好气地摇摇头,这个孙女其实最机灵,别看她总是笑模笑样的从来没有发过脾气,不像乌梅那般能够委屈自己,也不像玉竹水萍那样面上一点亏都不能吃,更是没有半夏薄荷的精明坚持,但也没见如何,她吃的亏最少,小小的时候就能够让苏老爷子给自己脸色看,如今长大一些,是越发厉害了。
她进来这样说,不过是记得当初的事情呢,要让简氏不好过,要自己犹豫一些或者如何,她面上奶奶奶奶地叫,心里不知道存了什么坏心思。
有些事情不过心,有些事情一上心就厉害得很,真真是随了李氏。
连苏钱氏自己都没有发现,她想到这些的时候,脸上带着些许笑意,人比以前慈祥了不少。
带着谷芽儿跟丫丫就出了堂屋。
外头半夏跟薄荷拦住了简氏二人的去处。
已经知晓那妇人就是简氏的儿媳妇。
此时正愤然地教训两个,“真的是不懂事,好歹长辈在眼前,不知道去把大人叫回来,还知道拦路。”
不过是一丘之貉,无事不登三宝殿。
半夏对她们这样的行径很是唾弃,哪里会有好脸色,只是讥笑连连,“怎么,寻到那富贵亲了?差点把我弟弟都送走,现在又是想来拐带谁?”
哪知道她这么一说,妇人脸色突然变得讪讪然。
一脸古怪地跟简氏对眼色。
简氏到底脸皮厚些,堆着一脸的笑,伸手过来要摸半夏的头,被半夏侧身躲过也不在意,“瞧你这孩子说的,亲戚哪里有什么仇,我跟你奶奶也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什么看不透,虽然上回有些误会,到底还是解开的好,免得什么时候进棺材都是不晓得的,能有多少时日后悔。”
说得很是冠冕堂皇。
半夏却丝毫没有心软,只盯着她们两个,“哟,上一回被我舅舅砸的床跟门、桌椅都修好了?我这人嘛,就是小气记仇,别人对我不好我都记得,可没有被打了左脸再伸右脸过去的到底,人得罪我找不到了也就算了,找得到必然要报复回来,你也说了一辈子没有多长,怎么可能让自己那么憋屈。”
“说得好!”苏钱氏在后头助威,“你还来做什么,等会我几个儿子回来,我让他们把你扔河里喂鱼!”
简氏抖抖面皮,“嫂子,这都一把年纪了火气还这么旺,何必呢,我这是特意来给你赔礼的。”
赔礼?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简氏如此,那妇人很快又反应过来,甜甜叫了一声,“舅妈——,这么多年也没能来瞧瞧你这边。”
让人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苏钱氏脸色就有些奇怪,她比较习惯的是直来直往,别人彪悍,她就要比别人更彪悍,这种软绵绵的攻势,还当真不好对付。
见她如此,简氏就觉得有门。
干脆自己不说话,让儿媳妇说,毕竟自己已经跟她撕扯过,但儿媳到底是小辈,怕惹不到她不快,以后要过好日子,就看这个了。
她对这个媳妇越发满意起来。
有了第一声,第二声就顺口多了,“舅妈,当初听说你带着两个表哥到这头的时候,心里可是难过得慌,但那头的事情我们哪里做的了主,婆母是外嫁的女儿更是说不上话,好在你是个有大福气的,这一路走来,都听说现在你几个儿子都孝顺,外头的作坊铺子跟东西都卖到了城里,孙子还中了秀才,以后没准就是官家太太,想见一面就更难了,这才厚着脸皮上来认认门子……”
一席话说得无比顺溜。
显然说到了苏钱氏的心坎里,当初她在婆家过得无比艰难,几乎就是被赶出来的,她自然想自己过得比他们都好,让他们全部都后悔去。
如今有人这样上门来,她还真的就不能拒绝。
虚荣心得到了空前的满足,越发觉得当初选择的正确。
妇人见苏钱氏已经缓了神色,说得越发多了。
“舅妈,这些都是那边你喜欢吃的东西,不是我夸,如今你怕是山珍海味吃腻了,独独没有这个。”
篮子揭开,是烟熏的腊肉跟笋干,还有一些是干菜,也瞧不出是什么东西。
一瞧这个,苏钱氏忍不住地眼眶有些发红,却强自忍住,哽咽着说道,“这甘蔗渣熏的腊肉……”
东望村这边还真就没有这些东西,腊肉也不兴用东西熏。
妇人见此,越发自来熟,把东西递过去,见苏钱氏不接,就放在地上,依旧说道:“舅妈,这一家人没有隔夜仇,虽然现在表哥已经是苏家人,那头也没有说什么话,当年到底两头都有错……”
苏钱氏本来已经心软,一听两头都有错,就炸毛,“有错?我有什么错!我把两个孩子拉扯大,那头可是有过什么说法!”
妇人没想到苏钱氏反应这么大,被简氏也瞪了一眼,心里暗骂真是难伺候,却并没有表露在脸上,轻轻地在自己脸上拍了一下,“瞧我,当时都不知道有没有我呢,哪里晓得这些事情,舅妈自然是没错的,但舅妈啊,表哥毕竟跟那头有关系,如今他们也是没有脸面说让表哥认祖归宗,但如今那头商议着给舅舅立碑,人也过世了这么多年,总不能不把骨捡起来,只一个坟包吧,这毕竟是生身父亲,总要回去一趟,免得连个后人都没。”
半夏暗道,好狠。
这话一出,自然是没有任何人能够拒绝的。
她说的那个舅舅,正是苏有义跟苏有才的亲生父亲,苏钱氏早就过世的前夫。
他们那头的风俗是,下葬的时候用棺木抬着,埋一个土坟包,等日后子孙大了,就重新捡一次骨,好生再埋葬,甚至是夫妇合葬什么的,正式立碑。
这自然是子孙后代的事情。
她如此说这个,苏钱氏自然只有同意,且不说她能不能狠下心肠,她要是有半点不同意,就只能是罪人。
只不知道,简氏二人,这样伏低做小究竟是有什么目的。
苏钱氏的眼神有些空洞,似乎想到了遥远的事情,那当家的躺在床上然后故去……
等她收回思绪的时候,点点头,却突然道:“你们说这些就这些,只那作坊是老三的,你也知道老三不是我生的,如今又分家出去,老四尚且不在作坊里干活。”
半夏一怔,苏钱氏这是怕他们占作坊的便宜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