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绣听到动静,赶忙跪的正正当当,低眉垂眸。身后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皇帝低沉威严的声音远远传来,在空旷的太极殿中回荡:
“好啊!诸葛红绣,你胆子够大的,朕宠着你不假,你倒是敢上房揭瓦,顶撞起太皇太后来了!”
说话间人已经到了红绣面前,皇帝负手低头看着红绣,气结的道:“你知不知道,你顶撞的人是朕的祖母!你还有没有点规矩?别忘了你是什么身份!”
红绣抬起头看了皇帝一眼,皇帝让她跪上一个下午,必定是想以示惩戒,如今御驾亲临,也八成是要放她出去的,毕竟皇上还要用她来研究火铳。可他们皇家的人就那么霸道,用你时你是宝,不用你了你就比废铁还不如。她为什么要乖乖听命?红绣心中嘲讽,面上恭敬,叩头行礼:
“微臣参见皇上。”
抬头的一瞬,皇帝看清了她的脸色,今日她穿着素面锦缎的袄子,只有领口袖口处用浅色的丝线绣着几朵茉莉。肩头搭着白兔毛领子的棉斗篷。此时太极殿摇曳的烛火下,她的脸色竟然比身上的锦缎还要白,嘴唇已经没有一点血色。
皇帝皱了皱浓眉,声音不自觉软化下来,但仍旧很威严:“怎么样,知道跟太皇太后顶嘴的厉害了?你个做臣子的,别以为谁都会惯着你宠着你,恃宠而骄就是现在这样的下场。”
红绣垂眸,皇帝这个角度正能瞧见红绣的长睫在眼下投下阴影,显得她脸色更加难看。人也仿佛要融入烛光之中,虚弱的很。本以为以她的聪明,定会吃一堑长一智,会乖乖承认错误,届时他就可以降下隆恩,放她离开,让她感恩戴德。想不到她发白的嘴唇微启,竟然道:
“万事逃不过个‘理’字,太皇太后不知受了何人的撺掇,逼着红绣背信弃义另攀高枝。皇上,臣承认三殿下允文允武颇有皇上的风骨,虎父当然无犬子。可是红绣已许配了人家,万万不能做那弃节之事。今日若是能看准了高枝儿攀上去,明儿个是不是北冀国的人许下红绣更大的好处,红绣就能叛国了?!”说的诚恳急切,可何尝不是一种威胁?
“你敢!”皇帝的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红绣不敢,所以红绣万万不能开这个头。请皇上明鉴。”说罢垂首叩头。
皇帝复杂的目光宛若深潭,酝酿着巨大的漩涡,要将红绣吞没而下。然而他心底里除了恨自己被威胁,更多的却是对这个小女子的赞赏,男子在权贵面前都很难把持住气节,她一个小女子却能经得住重重考验,咬住一个“理”字丝毫不畏惧皇权。这种敢于挑战的精神,给本来柔柔弱弱的她添了几分风骨,若没有了气节,她也不过是个美丽的花瓶罢了。
皇帝在沉思,周围以大太监李德全为首的宫人们各个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李德全从皇上还是王爷那会儿就随身服侍,这么些年过去,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敢跟皇上这么说话。诸葛大人难道就不能学乖点?因为这样的事,上次都被关了天牢了。这次还罚跪太极殿,大冷天的在冷冰冰的地砖上跪一下午,那可不是好受的,嫁给三殿下有什么不好的,她怎么就这么轴呢!
沉默是最强的武器,红绣深知这一点。她本身将这一点利用的纯熟,所以此刻也深切的体会到皇帝是在磨她的耐性,在等着她服软。
她若是服软,不就等于前功尽弃了?她也是时候病一下了。思及此处,红绣抬起头,虚弱的开口:“皇上,臣……”
话没说完,双眼一翻,人已经软软的向一侧倒去,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红绣!!”
皇帝先是一愣,随即惊慌失措的一把将红绣抱了起来,“传太医!!”
“遵旨!”小太监慌慌张张的跑出去,大家已经许久没见过皇帝如此失态的模样。
李德全连忙对着身旁的几个人招手:“快去将诸葛大人抬着,怎么这么没眼力劲儿!”
“是!”
小太监听命,要去接皇帝手里的人,谁知道皇帝却抱着红绣不放手,健步如飞的出了太极殿往偏殿而去:“不用,朕来抱!”
李德全眸光一闪,随即垂首道:“遵旨,皇上您仔细着些。”忙跟在皇上的身侧扶着红绣的背部,心道这位女官,在皇上的心里果真是不一般的。
红绣很错愕,她是现代人,没有那么封建,当然不觉得被抱一下就需要以身相许什么的。可这里毕竟是古代。皇帝今日纡尊降贵的抱着晕倒的她,且面露焦急,恐怕不出盏茶的功夫,整个宫闱之内此事就要传开了。她不是娘娘,也不是皇帝的兄弟姐妹,更不是他女儿,他这样与她“亲密接触”,难道不觉得逾矩?他承受得起,可她承受不起这样的舆论。
红绣有心马上“醒来”。可转念一想,要昏就昏的彻底点,什么都不知道才最安稳,所以她仍旧“毫无知觉”。下午故意受凉,这一刻接触到皇帝温暖的体温,她身子不适应,不自觉的发起抖来,红绣心中苦笑,晕倒是假,可染了风寒必然是真的,这样也不怕太医一诊脉就漏了馅儿。
偏殿里乱成一团,宫女太监们忙着为红绣烧炭炉铺床铺,皇帝一进门,众人就齐齐的跪倒在地,口呼万岁。谁料皇帝却斥了一声:“都退下,别吵着人!”
红绣被安置在柔软的床榻上,跪了小半天,已经累的不行,几乎是一沾床,她就已经睡意朦胧,可她强忍着不睡,免得太医诊脉的时候她睡的打呼,那不是要闹出笑话来。身上很冷,她皱着眉打着哆嗦,原本青白的脸色这时候却热的发烫。
“太医呢!怎么还没到!”皇帝金刀大马的坐在床沿,道:“若是耽搁了诸葛大人的病情,朕摘了那些狗奴才的脑袋!”
“皇上息怒!”
宫女太监惶恐的跪了一地。
太医也恰好这个时候赶来,行了礼之后,忙在红绣腕子上搭了条丝帕,皱着眉诊脉。
“皇上,诸葛大人心脉极弱,身子又是寒底,今日受了风寒,外加劳累过度,怕是将旧病给勾了出来。”
“什么?才罚她跪一跪,她就敢给朕撑不住了。还敢生这么娇贵的身子!犯了错,朕还罚她不得了?!”皇帝又气又急,背着手在窗边踱了两步,“张太医,你务必将诸葛大人快些诊治好喽,若是迟了耽搁了大事,朕为你是问!”
张太医的苦瓜脸拉的更长了,“是,臣必定竭尽所能。”
外界的声音红绣听的都很清楚,只是她此刻也真切的感觉到自己的不舒服。自从上次劳累过度调养之后,她一直都没有犯病,变成了一个“健康宝宝”。谁知道今日这么自虐的一冻一累,到如同点燃了引信的炮仗,轰的一下将她身子里藏着的所有不适都炸了出来。
这会儿不用装,她都是满脸病容,面色不正常的潮红,眉头紧锁着,还不停的冒着汗。
微微张开眼,看到床榻前有宫人来回走动,但眼前像是蒙了一层纱幕,一切似乎都成了虚无的幻影。
红绣昏睡过去的前一刻还在想,若是能给修远捎个信儿就好了,免得他担忧,还有这个病最好快些好,不然某人又要抓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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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人果然抓狂了。在红绣被太监用软轿抬回商府的时候,若不是冷静的丹烟拉着,商少行险些冲上去质问那些可恶的阉人,红绣昨日去拜访干爹干娘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在宫里住了一晚,回来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皇上赏赐了许多上等的药材,还准了红绣五日的病假,让她将身子迅速养好。红绣斜靠着迎枕,咔嚓咔嚓的嚼着宫里才送来的苹果,笑嘻嘻的道:“修远。你别那么紧张,我一点儿问题都没有,不过是小小的风寒罢了,吃两副药就没事了。”
商少行眉头皱的结成疙瘩,不言不语的将拔步床外间矮几上的鸡汤端了起来,用手背试试温度,觉着合适了,舀起一调羹送到她口边:“别吃那么多生冷的东西,来,喝口我亲手熬得鸡汤。”
红绣乖乖的放下果盘,就着商少行的手喝了一口,没滋没味的,还很油。不过商少行亲手烹制的东西,她从来都是能吃多少就吃多少的,不愿辜负了他的一番心意。
见她乖乖的吃了大半碗热汤,脸颊由苍白变的粉扑扑的,商少行这才放下心,皱着眉道:“在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我问了叶大人,可叶大人死活不说。”
汤喂到了红绣口边,但这一次她没有张口含下,轻轻的摇了摇头:“修远,我吃不下了。”
商少行手一顿,有些懊恼自己的冲动,将碗放在一旁,搂着红绣的肩膀道:“绣儿,你若是不想说,我就不问了。”左右他也猜得出个大概。
红绣叹了一声,道:“修远,咱们现在当务之急,是将绣妍楼和韩氏的所有资产逐步不着痕迹的转移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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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春》
作者:颜小煜
简介:夹缝中顽强生存,她依然坚信,总有一日,生活会如名字所言一般,吉庆有余、富贵如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