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绣看得出,锦瑟带她去的是跨院里最破旧的一间房,对她的敌意丝毫不作掩饰,就这么摊开来放在明面上。
屋子不大,约莫六七平方米,推开雕花木门,入目的仅有一张半旧的床榻,一张方桌以及一把圈椅,仔细瞧去,圈椅似乎还有一条腿短,放在平坦的地面上歪歪斜斜,此外在无旁物,连扇窗子都没有。
“这是你的屋子,咱院儿里的屋子间间有用处,我们几个还要两人挤着一间房呢,你自个儿就住了个单间,算是便宜你了。”
红绣点头,洋装不懂她的敌意,只笑着道谢。待锦瑟面带轻蔑的离开之后,红绣才笑着放下铺盖,拿了角落里的一条早已干巴巴的抹布,去仓房里寻了扫帚簸箕和木盆,挽起袖子打扫起来。
诸葛家的丫鬟,尤其是跟在大少爷身旁的人,照比寻常人家的闺女都要享福。锦瑟觉着给了她一间最破旧的屋子就算得上是最大的刁难?殊不知与她和娘亲曾经住的草屋比起来,这里简直是太好了,比他们刚搬的那间土房还要好。
红绣来古代这些个日子早已锻炼的手脚麻利,从前只会绣花的手,如今也做得了粗活。不多时便将屋子清扫整洁,木桌,床榻,圈椅虽然都已经破旧,但仔细看着,却都是上好的红木所制,到底是家大业大的诸葛府,连下人房里的东西都是好东西。
铺好铺盖,红绣绕着院子转了两圈,算是熟悉了环境,实质上锦松居的布局一目了然,并没有占去诸葛府多大的面积,贵在于无处不在流露的轻巧细致,大到一座假山,小到墙角数枝寒梅,每一处都看得出是经过精心设计的,布置的落落大方雅致非常,就如同锦松居的主人一样。
第一夜,红绣问了锦瑟,得她允了之后便早早的歇下了,次日寅时还没到,红绣就起了身,用冰凉的井水梳洗过后,随意将及臀长发盘了个发髻,去仓房拿了扫帚簸箕等物来到诸葛言然的书房门前。
她前世虽没做过奴婢,可也知道下人做事一切都以主子的舒适为考量,她打扫书房,定然不能在大少爷在的时候打扫。这个时辰是人最困倦的时候,大少爷八成去睡了,正是她做活的时间。
可想不到,到了书房门口,却见里面灯还掌着。诸葛言然的侧脸在窗上投下模糊的影子,正伏案写着什么。
红绣不得不感慨,不论是现代还是古代,想要优秀,都必须付出超乎常人的努力。所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红绣轻手轻脚的回了跨院的正屋,每隔一会就去书房看看,直至定更天,朝阳升起,将院内染了明亮颜色,诸葛言然才离开书房。红绣这才进去,将地上纸团清扫妥当,又将书柜书桌擦干净,将书桌上基本杂书分门别类放好,最后,目光落在了桌上的纸片上。
南楚国的文字是繁体字,红绣小时候在少年宫学过六年书法,想要读写都不难。纸张上写的并不是什么诗词,而是一些账目,桌上还放着诸葛家在各个商号的账册。
古代没有阿拉伯数字,记账也不似现代,完全是叙述式的记录,每张纸片上,诸葛言然都用汉字记录着数目,例如“三千七百八十四万五千两”之类。
红绣瞧着好笑,这么记账,也难怪诸葛言然要那么拼命去算了。中国古代算学还算发达,只不知这个时空夹缝中存在的南楚国算学发展的如何,加减乘除乘方等等是否都有,不然诸葛言然可就更可怜了。
清扫干净,红绣回了跨院的正屋,不多时锦瑟、锦芳、锦萍和锦荣四个丫鬟便来了,瞧见红绣也不多话,四人表现的相亲相爱,谈笑间也是夹枪带棒,不多时,厨房送来了早饭,红绣随着用了,然后继续在正屋百无聊赖的等着少爷的吩咐。红绣想,若是日子就这么过,倒也算清闲。
“瞧她那个样儿,也不似是会做女红的。”锦荣的尖嗓子最好辨认。
锦芳哼了一声,拿着个大号的花绷子一边绣着鸳鸯戏水一边头也不抬的说:“傻子会做什么女红,单单刺绣缝补这关她都未必过的了。”
“就是,拙手拙脚的人也到咱们锦松居来混吃混合,好不要脸!”
……
红绣瞧着窗外墙角一株寒梅,梅瓣上积雪初融,晶莹剔透的水珠映着朝阳,煞是好看。那些嚼舌头根不留口德的人所说的话,她完全如清风过耳,似是压根没听到。
锦瑟听着锦芳等人越说越离谱,且红绣完全没反应,没由来的一阵心烦,扔了手里没纳完的鞋底斥道:“都歇歇嘴吧!大少爷前儿训话你们都忘了?一个个嚼舌头根的小蹄子,仔细少爷听了掌你们嘴!”
锦萍翻了个白眼,说了声“我去准备差点。”便出了门,锦芳锦荣则是撇撇嘴继续手上的活计,可也不敢多话了。
其实谁不知道锦瑟的心思,无非是想看红绣出错,寻个借口撵走她罢了,此时瞧着傻蹄子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完全不回嘴,不给她这个机会,她是恼了红绣的忍耐才对。
时间过的也快,不一会便到了巳时,红绣正蹙眉回想着前世绣花的针法,突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大屋门被倏的推开,少爷跟前的小厮张盛横眉怒目的走进来,怒声道:“今儿是谁扫的书房!”
锦瑟、锦芳和锦荣暗笑着不吭声。红绣站起身来道:“是我扫的。”
张盛见了红绣一愣,“你怎么到这院儿来了?随我来!”
红绣满头雾水的跟上前去,张盛嘟嘟囔囔骂道:“大少爷桌上的账目旁日最容不得人动,你初来乍到就将账目弄了个乱糟糟,不论是哪院儿主子的面子,大少爷怕都容不得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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