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心情有点不对头呢。那种情绪，我可以理解为愤怒吗？”
杰尔琳身姿翩跹，悄然跟上了卡伦的脚步。重逢的威廉.诺亚与不得不面对真相的地之天使，显然没有这个男人一丝微妙的表情更有意思。
“愤怒？啊，你认为是就是吧。”卡伦挑起眉毛，淡淡一笑。
“呵呵，真难得，你还记得那些人类的伤感呢。”杰尔琳带着挑逗的妩媚，凑近卡伦的脸，“见到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就这么令你难过？”
“不是啊。”卡伦将目光投向浩瀚的沙漠夜空，风卷起沙尘在他脚下呼啸，仿佛无所谓的哭泣声。
“不是一件难过的事，杰尔琳，我只是想起了以前。”
对，没有什么难过，因为早已知道，那并不是罪恶的根源。谁都没有错，谁都没有对过，整个世界，在人类看不到的地方陷入了沉沦。
漆黑的窗帘透出恍若夜色的光，宽敞的房间沉醉于昏暗，故意不去开灯，抱着自己的膝盖，旁观着外面投射进来的细微变幻。时间流淌得毫无意义，在如此繁华的住处，用细弱的小手触摸世界的腐化，一颗璀璨的钻石包裹在弥漫着绝望气息的空气中。
有一些东西，从一开始就不曾出现过，比如他们相信的爱。从同情到不耐烦，有一种不幸，叫“懒得同情”。
遥远大厅里的嘈杂声越来越来响，可以将一个孩子从睡梦中吵醒，却又仿佛无处不在的背景。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间，张望着这不属于自己的一切，没有感到悲伤，只是有一些寂寞。
只要愿意，就可以捕捉到那争吵的内容吧。可宁愿只听自己跟自己说话的声音，像很多人在对话，在这个世界以外的世界，和他在一起。
住在一个屋檐之下的人，从熟人、陌生人，变成了仇人。就算带上善良的面具，脆弱的虚伪，也只会把矛盾的真实暴漏在孩子眼前，何况是那样一个孩子。
那还是8、9岁时的事呢，嗯，记忆有点模糊了。名叫朵朵的女仆离开了乌鸦大道的主人家，多嘴的闲人、母亲菲娜和他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没有傻到去扮演一个病弱而无知的孩子以外的角色，比如说句“不要吵了”，在相互伤害以后再去相爱，不是人类最喜欢的喜剧吗？
因为只有在痛苦中才可以尽情享受着挣扎，享受着堕落的狂欢。站不到天平的正中间，只好在对与错中徘徊，一边期盼一边抗拒着末日的到来。
微笑着撕下一张写满了奇怪符文的纸，微笑着用独特的心情听着他们可笑的话语。
“卡伦，我们爱你。”
谁都没有错，谁都没有对过，就算没有那个朵朵，生活也会变成这个样子的，世界本该如此。用自己的方式记载了似真似幻的梦境，组成他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之外旁观。
“其实卡伦是个很聪明的小孩，学什么都很快，就是身体不好，太可惜了。”
无所谓哦。我知道怎么善待自己，因为全世界，只有我认识我自己。
全世界，都离我太远。
也许尝试过吧，用“说话”这种方式交流，也曾经以为是自己错了，才会让身边的人从同情变成不耐烦。渐渐地，知道了说话是件很没意思的事，自己只是一个人。孤单品尝起来竟是那么幸福，酸酸苦苦的幸福感。
就算是绝望又有什么不可以？
这么说来，呵呵，那个小恶魔，有写日记的习惯呢……很精彩的日记，像是某种存在着“意义”的故事，关于很久以前的世界，在守望者的眼里，如何坠入沧桑的深渊。
窗帘的缝隙看见她们的身影，如同从梦中走来，下了满天的雨，雨幕的尽头看不见的地方，叫做新世界。
“不打伞吗？”他说。
“伞？”
精灵惊讶于一个少年的敏锐，能感受到躲藏在人世的她有什么不寻常。杰尔琳带着好奇闯进了他的世界中。
“你在做什么？”
“下棋。”
“下棋？一个人？”
“对。”
……
“看这种书干什么？你看的懂？”
“嗯。看了很久，就懂了。”
“呵呵，拿给我看看吧。”
……
“你父母经常不在家呢。”
“他们很忙。还有，我没有家。”
“哦？你对事物的理解和其他人类不一样呢。”
“嗯，我也这么觉得。”
……
“呵呵，小孩子，又生病啦。要不要我留下来照顾你啊。”
“可以啊。”
“你好像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不，这是我表达高兴的一种方式。”
……
“又在看这种书了。算了，你能看懂这个不？是我家莉莉丝写得哦，她抄了无数遍，保留到现在的史诗哦。希望你看完不要吓死了哦，那就没有意思了，呵呵。”
……
“看完了。”
“……你这种表情是什么意思？”
“很好啊。”
“什么很好……”
“当然是你现在想做的事，还有她想做的事。”
“哈哈……好吧，我承认是你吓到我了。”
……
“嗨，卡伦，你有什么想法？”
“想法很多，不过在得到证实之前我不想说出来。”
“为什么？”
“因为害臊啊，这都看不出来？精灵小姐。”
“哦？你还会害臊啊，真有趣。”
……
“呵呵，你比以前爱笑了。难道最近多了很多开心的事？”
“不是啊，笑也未必就是开心。杰尔琳，难道你不是这样吗？”
“嗯，你是我这么多年以来遇到的最好玩的人类。”
……
“为什么不走？这样的生活有什么意思？”
“是没有意思。不过我走了就活不下去了。”
“说的也对，你要是死了我也会觉得没有意思的。”
“你说这种话我会误会的。”
“哦？我倒要听听了，你误会什么？”
“误会你想跟我在一起。”
……
“你来了啊……杰尔琳。”
“是啊，我来看你。有趣的人类少年，面对死亡的样子都那么有趣。”
“嗯，很好玩，我习惯了……平时，也经常想象，自己会怎样死去……会很有意思的……”
“左手伸出来。”
“干嘛。”
“我不是说过了吗？你要是死了我也会觉得没有意思的，好不容易逃出了亚特兰蒂斯的视线，我可不想什么都不做就这么到处流浪哦。“很好”的事，得有行动才对嘛，你那个稀奇古怪的脑袋大概会派上点用场，来吧，我带你去看你没有见过的世界。”
“呼……戒，戒指？呃，杰尔琳……别告诉我你要跟我结婚，我才16岁……”
“少废话！你这像一个病人的样子吗？好孩子要听话，乖，呵呵呵呵呵……”
“好……好的。”
……
是的，新世界的轨迹，从那一天起铺展开来。站在天空边缘的他，俯视着翻滚的云海，他从未见过的景色。忽高忽低的白云像是组成了一个世界的版图。他深吸一口气，劲风拍打着他的脸，那是他以前承受不起的风。
“感觉怎么样？”这个精灵很喜欢用逗他玩的语气说话。
“我在感觉。”
他微笑着转过身，稚气的脸上，忽然有种君临世界的威严。
“杰尔琳，把莉莉丝的圣赎之匣给我。”
杰尔琳瞪大了眼睛，身形竟然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嘴角扭曲成一个狡猾的狞笑。
“莉莉丝手札……你看得挺仔细嘛，只是，我为什么要给你呢？”
卡伦没有生气，只是向后退了几步，欣赏着杰尔琳眼里闪烁的慌张，他站在危险的风中，抬起左手，白色朴素的菱形戒指在旭日的红光中绚烂。
“因为我是你的选择。”
杰尔琳笑了，笑得很疯狂。
“哈哈哈哈哈哈哈！卡伦.布莱克！我真是越来越欣赏你了！”杰尔琳走过去，一把拉过卡伦的手，把一个比火柴盒大不了多少的黑色匣子拍在了他的手里。
“让我看看吧！你能用它把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子，哈哈哈哈，真是太有意思了，真是太远意思了……”
嗯……再后来，一切就发展得十分顺理成章了。布莱克夫妇直到最后一刻都不会想到，他们那挣扎在矛盾中的生命会在他们亲生儿子的手里结束。卡伦是没有什么悲伤的，他已经跟过去的一切说过再见了。
他们一定不懂吧。
这一家三口，其实从来没有认识过彼此。包容与原谅，做不到，也不想做到。有些伤口永远无法愈合，有些过错，永远无法弥补。绝望的心，会更喜欢滴血的声音。
这一生，不过是上演着一场人与人互相利用的戏。
“一定是太难过了，看他呆呆的样子，连哭都哭不出来了，真可怜……”
可怜这个词，听了一辈子，早就没有感觉了。用一场葬礼作为旅行的开始，真是一件很好的事。
终于离开了这个房子，被别人称为他的家的房子。
其实，知道莎莉叶的事，他是有点佩服她的。居然跑了那么远的路，居然抱着那一点幻想中希望的火苗，挣扎了那么久。
话说回来——
“杰尔琳，莎莉叶和玛琪拉，还在库拉岛吧。”
“是啊，还没有什么新的消息。哎，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卡伦转过脸，饶有趣味地注视着趴在他肩上的杰尔琳。
“我在想——杰尔琳……你不用靠我这么近，真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