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竹林。
夜色沉寂,无星无月,夜风吹来,竹影婆娑。红叶一袭红衣,立在一簇竹影之下,当听到脚踩落叶的声响,朝漆黑的林中一望,那抹熟悉的白影缓缓靠近。
“师父,你来晚了。”红叶勾着笑,如闲话家常一般。
阎烙只是温和的笑,当相距五步时,猛地闪身靠近,招招狠戾的直击要害。
“你!”红叶始料未及,震惊之下动作慢了,挨了一掌。他们师徒不同旁人,看似常人般的交手,却是招招带毒。疾步后退,摸出一颗药丸吃下,愤怒回击。
莫凤儿站在远处观战。
到底是师徒两个,一时间红白两个身影从地上打到空中,纠缠分合,许久都难分高下。直至半个时辰后,到底姜是老的辣,阎烙又是一掌击中红叶心口。红叶一口鲜血吐出来,人从几米的空中坠落,抚着心口,艰难撑坐起来。
阎烙清冷的望着她,口气仍旧温和:“上次北翔一别,忘记我是怎么交代你的吗?违抗师命,我会清理门户,千万别质疑我的话。”
红叶哼笑:“人间阎罗,我怎么敢质疑你的话?但是,你也清楚我的性情,除非现在就杀了我,否则我不会罢休的!”
“徒儿,我真的会杀了你呀,谁让你,偏偏对她动手呢?”阎烙无声的笑起来,一张脸在暗影斑驳中,宛如阎罗般诡谲阴沉:“虞汐已经消失了,除了她,再也不会有相似的人出现。你违逆我的心意,一而再,看在师徒一场的情分,我会让你死的不痛苦。”
红叶望着他,忽然大笑起来:到底,他终究心狠,终究要对她下死手。为了那个死去多年的女人。
远处观战的莫凤儿也心下吃惊。
正在此时,忽然一阵冷箭如雨般射来,阎烙拔地而起,将身影隐藏在竹林之中。与此同时,在羽箭的掩护下,两个人影快速落下,夹起重伤的红叶飞身逃离。阎烙只是冷眼望着,并未出手阻拦。
然而,沉寂的夜空中忽然传来红叶凄凉的笑:“阎烙,枉你自诩高人一等,聪敏于世,你可知道虞汐是怎么死的吗?”
阎烙一怔,再想追,已经晚了。
虞汐?
红叶为什么突然提起虞汐的死?难道,虞汐不是病死?若是,那就代表红叶早就知道虞汐在哪儿。再想到红叶的性情与行事,他有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猜测。
落云院。
夜色渐深,凌慕寒让小叶去休息,自己守在床边。若不是他大意的去追那抹红影,就不会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她也不会受伤。
“意意,是我没保护好你。”握着她的手,见她原本苍白的脸色渐渐恢复了红润,提起的心才渐渐平复。
当童筱意醒来时,手被牢牢的攥着,他趴在床侧睡熟了。
“慕寒,醒醒。”她想坐起来,可一动就牵扯到手臂的伤,痛的只好老老实实的躺着。昨晚的事……好惊险,原来她还活着。
“意意?”凌慕寒被晃醒,忙询问道:“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胳膊上还疼吗?”
童筱意嘟着气呼呼的嘴巴,眼神带着哀怨望着他:“人家还以为会死掉呢。”
“没事了,我陪着你呢。”凌慕寒愧疚的轻抚她的脸。
“都怪你!”她突然埋怨一句,接着扬起嘴角说道:“作为惩罚,赶紧去给我弄点儿吃的,我都快饿死了。宝宝肯定也饿坏了。孩儿他爹,要快呀。”
微怔之后,凌慕寒笑着揉揉她肉呼呼的脸,轻声道:“你好好儿躺着,我去让人准备。”
看着他起身离去,童筱意用单臂慢慢儿的撑坐起来,看了眼缠绕着纱布的另一只手臂,不禁庆幸。还好伤的是左手,否则吃饭就麻烦了。
好饿啊。
等了好一会儿,饭终于准备好了,一碗八宝粥加四样小菜。这会儿她没空挑剔,等着小桌架在床上,拿了匙子就吹着吃粥。
“慢点儿吃,别烫着。”凌慕寒一面帮着她吹,一面帮她把菜夹到匙子里。
“嗯,我很饿嘛。”她直接一勺一勺的往嘴里送,边吃还边不满的嘀咕:“都伤号了,居然是清粥小菜,我想吃肉。这只是餐前小点吧?一会儿正餐吃什么?”
凌慕寒笑道:“再等半个时辰天就亮了,我让厨房给你准备了很多好吃的,不用急。”
一碗粥快吃完了,她动作慢了下来:“将军大人,你也没吃饭吧?”
“我不饿,等会儿再吃。”见她吃完了,凌慕寒将小桌撤下来,端了清水给她漱口。然后扶着她躺下,掖好被角:“再睡会儿吧。”
“你也去睡吧,趴在这里一整夜,会着凉的。”躺在温暖的被窝里,伸手摸摸他的脸,笑着说:“你不用担心我,我精力旺盛,身体强健,这点儿小毒我根本不放在眼里。你也赶紧到暖榻上躺一会儿,不然你生病了的话,我可照顾不了你哦。”
“嗯。”为了让她安心睡觉,凌慕寒笑着接受建议,将床帐放下来,另取了被子在暖榻上斜倚。
童筱意挑着帐子,从缝隙中偷看,见他真的躺下睡了,这才闭上眼睛继续睡觉。吃饱后最容易犯困,何况是这样的冬天,这样温暖的锦被,然而……不知为什么,她蓦地想起红叶说的那句话——
“当初,我应该将你一并杀了。”
当初?一并?
这两个词很耐人寻味,仔细揣摩之下,她品出了其中的味道,却难以置信。难道,虞汐是红叶害死的?可是,若是毒害,其他人怎么不知道?为什么若修查到的结果是病死?是不是虞汐当年离开老爹,也与红叶有关?
越想越睡不着,可最后,她告诉自己:虞汐怎么死的,关她什么事?她自己的母亲都不疼惜她,她何必还为别人已经死掉的母亲瞎操心!有爹爹就够了,她不要母亲!
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团,最后仍旧是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再度醒来时,天色已大亮。
坐起来梳洗,裹了衣服,吃过早饭,有人来看她了。第一个登门的自然是近水楼台的小乐,见她脸色如常,胃口又好,仿佛胳膊上的纱布只是个摆设似的。后脚莫魈就来了,他便没多呆。
凌慕寒坐在暖榻处,将床上的位置留给了魈王。
莫魈将她仔仔细细的审视了一遍,半晌才叹口气:“你可让爹爹担心死了,往后再不能由着你的性子,给我老老实实呆在府里。”
“呃,爹爹……”顿时她变成了一张苦瓜脸,尽管情敌很可怕,但被老爹没收自由更可怕。
“什么都不准说!这回怎么说都没用!”莫魈口气坚决,不容她讨价还价。见她垮着脸,又好笑的捏捏她的鼻子,既是怜爱,又是责斥:“你呀!都要做娘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怎么教人放心?”
“这多好呀,将来我肯定长寿。”她痞痞的接了一句。
莫魈见她仍旧如此有活力,心头的担忧顿时消散很多:“你放心吧,爹爹好不容易找到你,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这次算她命大,下回,爹爹肯定让她十倍偿还!”
“红叶?”
“昨晚阎烙亲自去了竹林,红叶重伤后,被人救走。”莫魈冷哼:“说到底,是他养了多年的徒弟,终究是舍不得。”
又提到了红叶。
童筱意垂搭着脑袋,犹犹豫豫的思考了半天,试探的反问一句:“爹爹,她……我是说,我娘当年真是病死的吗?”
这话乍一出口,莫魈有点儿没反应过来,少顷,他的目光陡然犀利:“筱意,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我只是瞎猜的。”一见他情绪突变,童筱意有那么点儿后悔,深知虞汐对他的重要,明知而故意隐瞒,又觉得内疚。抿了抿唇,她终于将昨晚所听到的话讲了出来,即便她不分析,他一听便会明白。
“红叶?”的确,莫魈瞬间就有了同样的猜测,震惊之下,起身就出了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