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浣衣局里总算没有活儿了,那些宫女们吃完饭,大多坐在外面聊天。
童筱意坐在床铺上,瞅了个机会,见有个宫女进来,便讨好的问:“这位姐姐,我能问你个事情么?”
宫女迎头看见她的笑,愣了一下,谨慎的朝门外望了一眼,然后冲她摆手,低声说:“东西丢了就丢了,千万别声张,否则捉不到贼赃,你可就别想在宫里活下去了。这是这儿的规矩,但凡进来的人,哪个没经历过?你也是,有那么多东西也不该全带进宫来呀,找人暂替你收着不好吗?”
间对方肯跟她说话,她忙笑着拉对方的手:“姐姐,东西是浣衣局的人翻走的?”
“不止呢。”宫女看着似乎挺和善,笑着说:“我叫水秀,就睡在你旁边。丢了东西也是件好事,你才进来,按道理她们会欺负你,可得了那些东西,她们暂时就不会来找碴了。”
“哦。”如果是这样,那倒也不错,她原本带东西进来的目的就是这个。
水秀?这个名字令她想到长天,长天心心念念的找着他的秀儿,也不知这时他怎么样了?
“听说,你是得罪了太子妃才被充进来的?”但凡有新人进来,便会有很多流言,水秀听了不少。又想到那些漂亮的金银首饰,不禁也替她叹息:“你在将军府一定过的很好,很受宠。若不是出这个事情,你就是富贵人了,真可惜。”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嘛。”她倒是一副很看得开的样子。
当晚她便在浣衣局睡了,除了晚上饿醒了一会儿,倒也安静无事。
早晨她正睡得香呢,却被人推醒,说要开工了。往窗外一望,天都没亮呢。打着哈兮,梦游一般的出了门,跟着水秀一起打水洗脸,洗完了脸就呆呆的站着,竟也睡着了。
“筱意,醒醒。”水秀哭笑不得的望着她一脸睡意,不禁问道:“你在将军府都是怎么过的?你真是在那儿做丫鬟的?”
将军府……
她叹口气,回想起来,在将军府虽是丫鬟的身份,倒也过的悠闲,即便时常被吼吼,也是一种生活的调剂。她走了,那个木头也不知怎么样了,晚上睡觉老不老实?
见水秀拉着她往外走,她奇怪的问:“姐姐,这黑灯瞎火的,咱们去哪儿啊?不先吃饭吗?”
“哪有一起来就吃饭的好事?今天轮到我们去收衣裳,等回来就能吃饭了。”水秀被她的话逗笑,觉得她哪儿是做过丫鬟的人,简直像个小姐。
“哦,收衣裳啊。”她这才看见前面有两个宫女推着装衣服的车,再瞧瞧这天色,便问:“难道,整个宫里的衣服都要收吗?”
“那哪儿收得过来?都是分工的,浣衣局的人可不少,都有指定的地方,好地方自然抡不到我们的。我们要去的是储秀宫和钟粹宫,那里人最多,一般娘娘们的衣裳贵重,就轮不到我们来洗了,不过那些贵人常在答应,加上各宫的宫女们,她们的衣裳都归咱们管。如今还是好时候,若要到了冬天,才是最受苦的时候呢。”
“你在浣衣局多久了?”闲聊般的问。
“算起来,快五年了。”水秀叹息道:“我原本是个小宫女,一天夜里不小心碰倒了一只瓶子,被管事太监贬到浣衣局去的。”
“那你还能出宫吗?”她又问。
“若是没犯大错,到了年龄应该还能被放出去,不过,宫里的事儿谁也说不准。”水秀同情的望着她,低声道:“筱意,我看你太娇嫩,在浣衣局肯定受不了。你又是受罪被贬进来的,想要出去太难了。你以前在将军府呆过,若认识人,隔个两年托他们为你走动走动,早点儿出去。”
“嗯。”她嘴里应着,并不为此担心,依照自己这个身体情况,也不会在宫里呆太久。
在两宫里收完了衣裳,两个人在前拉车,她跟水秀在后面推着,一起往回走。此时天色已然蒙蒙亮,将眼前这条宫道照得雾气蒙蒙,仿佛永远没有尽头似的。
她偷偷的耍着心眼儿,没敢太用力。
刚一回到浣衣局,气氛就不对,那些宫女们全都没干活儿,而是个个眼神惊恐的盯着她。
“怎么了?”她不明所以,左看右望,竟见到李嬷嬷那两条腿筛糠一样的抖啊抖。
水秀同样的奇怪,悄声问一个认识的人,对方却是抬头往前一指,手指头都在发颤。
童筱意狐疑的拨开众人,这时看见了,这那张李嬷嬷用来喝茶的小桌上,完好无损的摆着失窃的那只蝶翅金钗。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在桌子旁边,倒着一个七孔流血浑身抽搐的老嬷嬷。
她一下子就明白了,是阎烙!
这时,李嬷嬷突然瘫软在地,脸色刷白,冷汗涔涔。
在这种沉寂压抑的氛围中,她清咳了一声,走上前将那只蝶翅金钗拿在手里,干笑道:“意外,都是意外,大家别怕,可能是这些东西被下咒了。没事,没事。”
终于有稍稍大胆的宫女去将此事禀报,不多时掖庭令冯公公便带着人来了。纵然见多识广,可一看到那老嬷嬷的惨状,不禁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快,将人抬下去!”冯公公估摸着,人已经没救了。
“是。”两个太监上前一搀,宫女们“啊”的就是一声惨叫,两个太监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将已搀起来的人丢在地上,退了三步远。
童筱意看的清楚,那老嬷嬷的双手竟突然烂掉了,简直太恶心了。她一下子想起翠兰的恐怖死状,恶心的扭头就吐。
冯公公也从未见过这种毒,却把目光落在她身上,什么都没问,什么都没说,吩咐人将老嬷嬷收尸,转身走了。
隔了好一会儿,众人稍稍缓过神来,将李嬷嬷搀回屋内。
水秀则盯着她,吓得问都不敢问。
“姐姐别怕,我又不是鬼。”抓抓脑袋,憨憨的一笑,并没过多解释。她清楚,这回阎烙惩治的目的是这只蝶翅金钗,他送的东西,哪里允许别人染指呢。
返身回到屋内,搬出小箱子想将金钗放进去,哪知箱子一打开就吓了一跳。原本空无一物的箱子,那些失窃物品竟然全都失而复还了?!好像之前都是她的错觉一样。
望着这只蝶翅金钗,不禁叹笑:都是它的功劳。那些拿了东西的人被老嬷嬷的惨状一吓,全都悄然的将东西还了回来,暗地里,她肯定被视为懂得巫术的恐怖女人。
果然,水秀一直拿一双打量的眼睛对待她,在吃早饭的时候,那些宫女们没一个敢跟她靠近,全都进而远之。受了老嬷嬷之死的影响,又因为她的存在,浣衣局陷入了历史以来最沉寂的时刻。
叹口气,她什么也不想,专心致志的吃起稀粥满头就咸菜。
尽管阎烙的举动太过,但无疑对她是种保护,她还是要心存感激的。
毒杀事件风一般很快传播了整个皇宫,连宫外的人也得了消息。
花隶舒将事情禀报了。
“她怎么样?”凌慕寒昨夜几乎一直失眠,少了一个人的房间竟然那么的空寂,又想着浣衣局那种地方,她那么个性格,去了还能不吃亏?
“应该是阎烙在帮她。”花隶舒又不解:“将军,有一事我总想不明白,若阎烙真那么在意她,想要保护她,完全有能力将她带走,为什么一直没有行动呢?”
凌慕寒却是冷笑:“她这下又出名了,谁敢再靠近她?”
“将军,明剑易躲暗箭难防,保不准就有人……”花隶舒话说一半,暗示却很清楚。
“进宫。”凌慕寒站起来,似又想到了什么,吩咐道:“去厨房,准备一盒吃的。”
花隶舒听了便笑:“筱意最近胃口越来越大,乍一去了浣衣局,肯定饿的觉都睡不好。我让人准备她爱吃的,保准她感激的热泪盈眶。”
凌慕寒不禁轻扯嘴角:“隶舒,你越来越像她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