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很安静,两人就倚靠栏杆坐着,一人抱着壶酒。
童筱意本是信心十足,可喝着喝着,已有几分醉意,身边的人似乎还是那么清醒。她顿时不服气,心里想着定要分出个高下。再者,若是将他灌醉了,就能“酒后吐真言”,问出他为什么对她不一般。
对于她的豪饮比拼,莫魈一概奉陪,自始自终嘴角都勾着从容不迫的微笑。
“咚”的闷响,又一只酒壶滚落在地上。
童筱意身子一歪,靠在他身上,嘴里嚷起来:“你真是个坏人,居然还不醉,不跟你喝了!讨厌!”
“不喝了?那就去睡觉吧。”莫魈笑着,轻揽着她,看她一张醉意朦胧的脸,嘟嘟囔囔的样子实在可爱。
“嗯,嗯,睡觉。”嘴里哼哼着,手却去摸酒壶,明显有点儿分不清东南西北。
莫魈低笑,终于问出了那句酝酿许久的话:“筱意,你娘亲呢?”
“娘亲?”稀里糊涂的人努力的撑开一双醉眼,突然抡起拳头照着他胸前捶了一记,大笑起来:“你真老土啊,现在谁还喊‘娘亲’,你以为在拍古装剧啊。那个女人……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什么时候?”莫魈心头一怔,更吃惊的是她说出这话时明显生冷的口气,就似有着多么大的怨气一样。
“你烦不烦呀!”童筱意将他推开,摇晃着爬起来,朝后一直退,离他远远儿的,冷笑:“她早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问她做什么?你该不会、也是她的旧情人吧?好可惜,你再也见不到她了……见不到了……”
说着腿一软,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头倚着栏杆,浑身没有力气。
莫魈不能理解她的怨气和恨意,尽管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却仍旧是难以接受。想到最后一次见“她”的情景,他就后悔,当时不该说那些话,否则“她”也不会伤心欲绝的离开……
呆坐了一会儿,莫魈似乎也觉得酒意上头,疲惫的起身对侍女吩咐:“扶小姐回房休息。”
“是。”侍女上前搀扶起不断哼唧着酒话的人。
童筱意虽是醉的走不好路,却没睡着,又因为刚刚有个声音在耳边提起了死去的那个人,将她的思绪带回了过去。满脑子都是那个女人的脸,满脑子都是童年的经历,满脑子都是阴沉沉的天,很压抑,很闷,令人感觉窒息。
“啊!”挣扎中一个翻滚,从床上摔了下来。
“小姐!”侍女听见动静从门外进来。
望着仙女般飘来的侍女,童筱意迷迷糊糊的脑子似乎清醒了一点:是了,她在魈王府呢,刚刚跟魈王喝酒呢,后来,居然败下阵了。
侍女将她扶到床上,她却将侍女退开,摇晃着脚步出了门,趴在栏杆边吹夜风。
“小姐?”侍女担心她一个不小心摔下去。
“我没事,只是好热。你们都走开,不要靠太近,会热。”她不耐烦的摆摆手,抬头望着夜空中的繁星,醉眼朦胧中,好似满空的星星都摇摇欲坠,要向她冲过来。
她傻傻的笑起来,伸长了手想摘一颗。
侍女惊吓出一身冷汗,刚想上前搀扶,却突然听见她唱起歌来。在这寂静的夜色里,她站在高高的楼上凭栏一曲,那种穿透力是可想而知的。因此,侍女愣住了。
“在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群蓝精灵,他们活泼又聪敏,他们调皮又灵敏。他们自由自在生活在那蓝色的大森林,他们善良勇敢相互都关心……噢,可爱的蓝精灵,噢,可爱的蓝精灵……”
唱着唱着,她停了下来,好像有回声。
“在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群蓝精灵,他们活泼又聪敏,他们调皮又灵敏……”
仔细一听,声音是从对面远远的地方传来,唱得也是《蓝精灵》。
童筱意眉毛一挑,很不高兴被人模仿,被人打扰。
撸起袖子,她换了首歌:“亲爱的,你慢慢飞,小心前面带刺的玫瑰。”
哪知对方竟然接上:“亲爱的,你跟我飞,穿过丛林去看小溪水。”
她怒了,再次换歌:“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这回不等她唱完,对方就接上了,还继续往下唱:“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直到老的哪儿也去不了,我依然把你当成手心里的宝。”
“哪个混蛋!我不会放过你的!”心底火苗一窜,烧起了满肚子的酒精,跳起来就冲下楼梯,朝声音的来源跑去。
“舞小姐!”侍女忙惊愕之后连忙去追。
这会儿已经是大半夜,夜深人寂。
童筱意醉醺醺的,哪里顾得是在哪里,任何小事都能让她发脾气。穿过陌生清冷的花园,走完长廊,又过了一片小树林,眼前赫然出现一道青色院门。
眯着眼前一看——落云院。
她蹒跚着靠近,抬手就猛拍紧闭的院门:“开门开门!谁在捣乱,快快给我滚出来!”
侍女们一看她跑到这里,脸色皆是一变:“舞小姐,快回去了,这里不能来。若是被主子知道了,会很生气的。小姐回去睡觉吧。”
童筱意被两个侍女拽着,干脆往院门口一坐,耍起赖:“不回!我不回!就不回!你们都好讨厌,走开走开!”
两个侍女面面相觑,正准备点她的睡穴,却听到轻浅细微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大惊失色:“主子。”
“连小姐都照顾不好吗?”莫魈淡淡一声质问。
“请主子恕罪。”侍女一下子跪在地上。
童筱意抱着双膝,抬头望着他,突然笑道:“竹子?你们好好笑,竹子怎么恕罪啊?竹笋可以吃,竹子可以打人,打的很疼的。”
“筱意被打过吗?”莫魈并没对她生气,将醉在梦里的人扶起来。
“嗯。”童筱意扁起嘴,指指右手的手背,撒娇又带着控诉的说:“这里,肿了几天呢,都不能拿筷子吃饭。”随之眉梢又挑上一抹得意,笑嘻嘻的自夸:“所以我练了一手绝活,能用左手拿筷子,我是不是很聪敏?”
“嗯,很聪敏。”莫魈不了解她以往的生活,不知她究竟经历了什么,却很心疼。
童筱意忽而眼睛一眯,盯着他看了半天,蓦地问:“你是谁呀?有点儿眼熟。”
莫魈顿时失笑,望着她闪动着星辉的眼睛,说:“我是你爹爹啊。”
“爹地?爹地……啊!爸爸!爹地!”兴奋的一喊,随之又茫然:“啊?我什么时候有爹地了?她什么时候又嫁人了?”
看她说话颠三倒四,莫魈放弃与她继续交谈,将站都站不稳的她抱起来:“好了,都闹的大半夜了,该睡觉了。”
“刚才有人欺负我,你要帮我!”搂着他的脖子,童筱意眯起一双威胁的眸子,嘟囔着嘴不甘心的说。
随之她一抬手,指着青色院门。
莫魈这才想起被忽略的事,细眼将她打量一番,她的小脸上只有委屈,和期待他做主的眼神。像是个在外受了欺负的孩子,可怜巴巴的跑回家,希望爹娘帮着讨公道。
轻笑一声,他诱哄的承诺道:“先睡觉,等天亮了我找他评理,让他给你道歉。好不好?”
“好!”高兴的满口答应,随之困倦的打了个哈兮,靠在他肩头,不一会儿就沉沉的睡了。
真的越看越像个孩子。
莫魈清楚,这是喝醉了酒的关系,让她想到小时候了。她小时候究竟遭遇了什么,或许,若修回来后能给他答案。
将她带回房中,放在床上,手指轻轻褪下她的衣衫。在她的后腰上有个指盖大小的梅花印记,若非她那惊世骇俗的一舞,这个印记便不会被发现,他也不可能找到她。
似乎被他打扰了,睡梦中的人不高兴的哼唧了一声,抱着枕头翻滚到里侧,“咚”的撞在墙上。
莫魈愣了一下,却见她像没事人一样继续酣睡,不禁又失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