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天王洪秀全,他强压怒火离开东王府,拖着沉重的双腿,回到天王府寝宫,屏退左右,一头扎在床上,心中暗骂道:杨秀清啊杨秀清,你太狂妄了,竟敢借天父之口,假传圣旨,逼朕退位。哼,朕岂能容你!既然已经到了这份田地,就别怪我翻脸无情了!
洪秀全深知,杨秀清实力雄厚,爪牙甚多,稍有不慎,性命难保。今天是对付过去了,明天又会怎样?现在的办法只能按照石达开的建议,表面上积极筹备禅位大典,以假充真,把杨秀清稳住,让他得意忘形、东殿放松守备的时候,暗中调兵遣将,集中北、翼、燕、豫四王在天京的兵马,出其不意,把杨秀清除掉!
对,只有这样办了,他又暗中合计道:洪秀全呀洪秀全,你错用了人,授人以柄,才招来大祸。现在,是下决心的时候了。当断不断,必留后患。先下手的为强,后下手的遭殃啊!他打定主意,便吩咐人传膳。在人前说说笑笑,好像没发生什么事情似的。
次日,洪秀全升坐大殿,向文武百官郑重宣布:丙辰六年八月十七日,禅位给东王。并指派胡以晃、蒙德恩、陈承铬三人,组成禅位大典筹备衙门,为东王赶制龙冠龙袍,采购香花祭礼,修饰天王府和御花园。从这天开始,天京军民就动起来了,千家万户粉刷门面,平整街道。
天王府前,更是一片忙乱景象,几百名工匠正在油绘天王府正门,重修天台。因为这是天王禅位交权的地方,所以工程十分浩大。人们抬石运土,来往穿梭,干得热火朝天。街头巷尾,也是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 东殿上下人人都是扬眉吐气,得意忘形四个字都刻在东殿人等的脸上,却不知一场血腥的杀戮即将到来。
入夜,人们都酣睡了,谁也不知,在天王府的密室里,却正在商议政事。北王韦昌辉、翼王石达开、燕王秦日刚、豫王胡以晃以及蒙得恩、陈承瑢等人齐聚一堂,众人都是乔装打扮之后混出府邸来到天王府的。也好在白日里天王宣布了禅位之事,东殿人似乎开始松懈,而且大街小巷装饰布置的人多,是以几位王爷才能混出府邸来。
灯火阴弱之间,韦昌辉首先发话,他略带哽咽的道:“东贼逼迫兄长若斯,小弟心如油烹,既然东贼已经撕破脸皮,那兄长也就不必再顾念什么了,明日我等便召集兵马保护圣驾。”
洪秀全拍了跑韦昌辉的肩头,环视诸人一眼后,亦是垂泪道:“东孽得寸进尺,欺朕太甚。朕念他有功于天国,一再容忍谦让,盼望他早日醒悟。可恨这个东西,以为朕软弱可欺,竟假借天父之口,逼朕退位。朕被逼无奈,才召诸位兄弟等还京,为国除害。”
洪秀全又说:“诸位乃朕之心腹,情同骨肉。顶扶朝纲,当助朕诛除叛逆矣!”说罢,不住流泪。
韦昌辉等急忙跪下以头触地,韦昌辉哭泣道:“兄长对小弟等恩重如山,弟等铭刻肺腑,万世不忘。兄长只管吩咐,弟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秦日纲也粗声粗气地说:“臣弟愿为陛下效命。”石达开却道:“此事当详细计议,否则牵连甚广将动摇国本啊。”
洪秀全把北王和翼王二人扶起来,吩咐众人归座,洪秀全道:“达胞所言甚是,此次铲除东孽,须得细细计议,朕便将此事交由昌胞代朕负责,节制全军及在京文武。有违令不遵者,格杀勿赦。” 此言一出,众人都望了翼王一眼,却见他神色如常,并无什么异样。
韦昌辉跪倒身形,磕了三个头,然后站起来,向众人说道:“昌辉本庸碌之辈,蒙主上圣恩,委以重任,敢不竭尽全力以报陛下乎?怎奈孤掌难鸣,还望众位兄弟辅佐。”
石达开等人齐声说道:“我等愿听六千岁差派。”韦昌辉又说:“兵贵神速,迟则生变。乘东孽还在洋洋得意之时,今晚就给他来个迅雷不及掩耳。达胞听令!”“在!”石达开起身。“翼王府一千参护、府了并天王府八百参护在寅时三刻出发封锁东王府往外的各处街口,没有天王手谕,任何人不得出入东王府!”石达开没有犹豫,大声领命。
跟着韦昌辉又道:“秦日纲!”秦日纲站起身来,躬身施礼。“你集中手里的全部兵力,封锁东孽前后府门,以防他的援兵。”“遵令。”
“胡以晃!”“在!”豫王施礼,韦昌辉道:“你手中有多少人马?”胡以晃答道:“五百五十多人。”“好!你把人马集中起来,封锁通往天京防军大营的各个交通路口,没有我的将令,不准放任何人出入。”“遵令。”
“陈承瑢,蒙德恩!”“在。”二人站起来,听候调遣。韦昌辉道:“二位手中共有人马多少?”陈承瑢说:“我只有二百人。”蒙德恩说:“我与陈侯一样,也有二百人。”韦昌辉说:“烦劳二位,各领本府人马,将黄土坡一带封锁起来,以防东孽死党猖乱。如有通风报信、呐喊求援者,就地处斩,决不姑息。”“遵令。”
韦昌辉跟着又道:“天王府安全劳烦国宗洪仁达镇守,我们的人,左臂缠白中为记,以防误会。本王亲率北府参护一千人和燕王兵马直入东王府杀贼!”韦昌辉杀贼二字阴测测的一出口,众人顿时感觉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寒气。
石达开忍不住看着洪秀全道:“王兄,此次谋逆之事罪责只在杨秀清一人,切不可滥杀无辜。”
洪秀全嘴唇微颤似乎想说什么又忍住,韦昌辉见状插口道:“达胞糊涂,须知天京防军七、八万兵马具是东殿兵马,我等只有迅速诛除东殿首恶,摧其首脑,断其羽翼,方能解除天京困厄。若是一时妇人之仁,便不说杨辅清还有大军在外,便是天京防军做起乱来,我等都招架不住。”
石达开不以为然的说道:“天京防军虽是东殿兵马,但大多都是心向天王和天国的,杨秀清一除,天王再发明旨昭告杨秀清之罪状,余人必不敢造次。天国好不容易有了此时的兴旺,切不可杀戮过甚而自毁城墙啊。”
洪秀全还是没有开口,韦昌辉摆摆手道:“达胞啊,正所谓人心隔肚皮,你怎么知道他人是忠是奸?况且那些人跟随杨秀清多年,为东贼张目之辈,杀之何妨?”
此刻洪秀全终于开口道:“达胞啊,如今事急矣,一切听从北王吩咐便可。”石达开轻叹一声,也不再说话了,眼下要紧的是先除掉杨秀清,余下的事后面再说好了,但石达开打定主意,控制大局之后,一定会尽量减少杀戮。
跟着韦昌辉看了一眼御书房里的大座钟,说道:“现在刚交定更,大家马上回去准备,单等四更,我们一齐动手。”众人领令,辞别天王,分头准备去了。韦昌辉也拜别天王,带着秦日纲,洋洋得意地离开了天王府。
与此同时,远在苏州的西王府也是灯火通明,西殿一干重臣大将也在焦急的等待着天京方面的消息。当殿上的大座钟指向十二点的时候,连续的钟鸣声颤悠悠的响了起来,只见情报司一名官吏快步走入大殿,大声说道:“镇江的飞鸽传书到了,今日天王宣布禅位东王!”
钱江马上接过信函匆匆一看便交给左宗棠,左宗棠看了之后交给西王,跟着大声笑着说道:“事情定矣,看来不出明日,天王必定联合诸王对东王动手了!”
萧云贵站起身接过信函看了一眼,那双布满老茧和伤痕的大手也忍不住开始发颤,跟着长出了一口气道:“总算来了,左相,接着我们该如何?”
左宗棠捻着胡须道:“按照先前的策略,第一军将福建防务交给当地的乡兵和陈开的义军,第一军准备入江西,监视杨辅清部。第二军最近接连出队作战,已经将僧格林沁部逼退百余里,如今可以暂时收兵,第二军第一师留守之外,其余兵马准备进入安徽,监视北王部兵马。第三军移师广德,准备北上天京。第四军向镇江开进,准备随时和水师一起西进天京!”最后左宗棠站在西王身边看着西殿一众将官朗声道:“诸公!从龙之役在此一举,西殿能否入主天京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便看此役,诸公当戮力向前,一切以西殿为重!以西王为重!以天国为重!”
一众西殿诸将官都是大声领命,齐齐转身各自办差忙碌去了,整个西殿各部开始像一部运转精密的机器高速运转起来,没有人闲着。
洪韵儿一直坐在一旁,此时她看到萧云贵的背影,发觉那宽大的背影隐隐有些发颤,当下走上前去,紧紧握住他的大手,低声说道:“我们辛苦等了那么久,这一刻总算要来临了,不管结果如何,我和你都在一起。”
听完洪韵儿的话后,萧云贵总算压制住内心的激动和不安,重重的点点头道:“对,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在一起,还有我们的孩子。”跟着他轻叹一声道:“也不知道天京那边此时此刻怎么样了,或许在我们说话的时候,杀戮就已经开始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