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气势恢宏的东王府前,萧云贵很是惊讶,东王府原本萧云贵是安排了两处选址,一处是清江宁将军署,另一处是汉西门内地势较高的黄泥岗上虎贲仓前街山东盐运使何其兴宅,两处选址供东王选择。后来杨秀清还是选了黄泥岗这处地址,数月没回来,此处已经大变样了。
原来杨秀清选定王府基址后,便命男女千人往明故宫拆运砖石,大兴土木,凡黄泥岗一带并南首罗廊巷等处民房,皆被拆毁,盛营宫室。王府四周筑了高大黄色围墙,宽三尺余,高二丈,以碎磁布墙顶,防人攀越。建好的东王府北至虎贲仓;南至侯家桥、华藏庵、罗廊巷、牌楼巷;西至石鼓路西,汉西门大街、堂子街边口;东至汉中路东端,黄鹂巷,约有六七里范围。
东王又将不远的龙蟠里“惜阴书院”,改为别墅,也是东王府的一个组成部分,东王曾由此到清凉山看戏。东王府大门前兴建了一座高大门楼,约有五、六号门面宽,门外另有一座四五丈高的五层“望楼”,四柱密钉铁蒺藜,远在浦口的敌楼均能见之。大门外尚有大炮数门,早晚鸣放,十分威风。
太平天国向以黄、红二色为尊贵,因此,内外多饰黄、红二色。东王府大门口用黄纸朱书“东王府”匾,门上有铜环,并糊黄缎,饰以彩色龙、虎形象。大门前有一彩棚,也以黄、红绸绉覆盖,显得分外威严壮观。
太平天国尊重民间传统风俗,喜爱贴门联。这不仅是为了图吉利,重要的是烘托自己特殊地位。萧云贵抬头看去,只见东王府头门有对联:东国诸侯,替天行道;王畿千里,顺地无疆。洪韵儿看了后,吐了吐舌头,低声在萧云贵耳边道:“东王好大的气魄。”
东王府的恢弘气势给人一种压迫感,其实历代帝王为何要修建宏伟的宫殿?无非就是给人一种威严的感觉,站在门口,你心理素质要是不好,就自然会自惭形秽起来。
王府门口东殿参护衣甲、旗帜鲜明,手中牌刀刀丛如雪,此处共有一千参护在此侯立值守,庄严肃穆,众参护排布成五个方阵队列,队列前是十八门铜炮,更是让人觉得东王府威风不已。
东王府下属有六部尚书72人,男女承宣24人,仆射 32人,参护1600人,主持东王府生活起居和仪仗等。东王府共有典官和差役等人员3557人,大多住在东王府内及其附近,直接为东王服务。
听了洪韵儿的话后,萧云贵微微一笑,摸了摸鼻子低声道:“腐化得还真是快啊。”
说话间自有东殿承宣数人出来引着萧云贵、洪韵儿、秦日纲等百官入见。
到了东殿重门即二门外,只见此处对联显得更加威严:位冠百了,肇启天朝新日月;职司左辅,宏开景运大乾坤。另一幅是:东风解冻,暖回阳谷之春;王泽敷天,普锡群黎之福。
东王府内室以外设方厅各一,东曰“承宣厅”,西曰“参护厅”,均为传令官办公处所。另有东殿尚书挂号所。王府附近还有“侍从馆”即参护厅,负责武装保卫东王府。东王不仅扩充外厅,还大力改造其内室。整个王府是穷极工巧,骋心悦目,室内窗棂涂黄漆,望板画龙凤,桌椅涂黄漆,连铺垫也用黄缎。
府内还有美丽的壁画,听事处为船房,两面嵌玻璃,内室设王座。《天京录》有云:“东府土木冠绝天京,亭园亘数里,有紫坞花木环互,鱼鸟骈罗相对。起高楼曰多宝,藏金石彝器,书画甚富。”东王又在山下开掘五丈宽、一丈深的长方水池,在池心建亭,池旁修水榭堆假山。萧云贵和洪韵儿进了东王府,才觉得自己在苏州的西王府只能算是小意思。
进到二门大殿内,只见北王韦昌辉、翼王石达开和其余的百官都在,众人都跪伏在阶下,大殿正台上杨秀清双目紧闭,靠在黄缎铺就的大椅上,也不知是醒着还是昏过去了。
见西王到来,北王、翼王等人回身匆匆一礼之后,马上有拜倒在地上。萧云贵眉头大皱起来,天国初立,多少事需要众王百官去处理,为了听天父下凡,居然都丢下手上的公务跑来这里听劳什子的天父圣旨,当真是浪费人力。
萧云贵带着众人走上前去,萧云贵当先拜下见礼,口称小婿拜见天父皇上帝,因为洪宣娇是天父第六女,萧朝贵是她的夫婿,因此自称小婿。
杨秀清微微睁眼扫了一眼,摆摆手,好似浑浑噩噩般的起身来,声音甚是宏亮的一字一句道:“都起来吧。”
阶下众人三呼万岁后才起身,萧云贵看了看韦昌辉、石达开二人,两人起身很慢,似乎跪了很长时间了,心中不禁暗暗同情两人。
其实众官入见后一直都是跪着的,但摄于天父威严,谁也不敢起身,此刻起身后更不敢有哀怨之声,都是垂手低头静听天父圣音。
杨秀清大袖一摆,看着韦昌辉、石达开两人,又是庄严以及的缓缓说道:“正小(即韦昌辉)、达小(即石达开)!”
韦昌辉和石达开听得天父呼唤自己,又站出身来跪下听旨。
杨秀清指着百官中的石达开岳父黄玉昆道:“先锁起黄玉昆来!”
石达开心头一惊,不是要拿问陈宗扬么?怎么要把自己的岳父黄玉昆锁起来?电光火石之间,韦昌辉给石达开悄悄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高声遵命,起身后命数名参护上殿,将黄玉昆锁了。石达开看着众参护锁拿自己的岳父,心中很不是滋味,起事之初黄玉昆赏罚严明,他与战士同甘苦,所以能得众力,每战常获胜。他常独领一军,也颇有战功,论功升殿左一检点。而且自金田起义后,天国法令多由黄玉昆制定。
建都天京后,天朝刑部事务即由他担任。这时候,清军隔江对峙,各色人等屡屡蠢动,里外勾结,进行颠覆勾当。黄玉昆牢牢地掌握着这天国刑法,雷厉地去镇压各种奸邪之徒,为保卫天京、保卫太平天国是有大功的。若说西王在外打仗扩土,那黄玉昆做的就是稳定天朝法度!随后黄玉昆升夏官正丞相,杨秀清以玉昆精明干练,予以重任,命朝内官自检点以下都到他的衙门听令。随后又升卫国侯,而且自从入了天京之后,岳父办事极为小心,照理说东王不应该拿他开刀的啊。
石达开怎么也想不明白,就在自己纳闷不已的时候,众官排列之中,石镇吉低声在石达开耳边道:“东王同庚叔之事。”
石达开这才猛然想起来,数日之前发生了一档子事。却说燕王府有一个养马的马夫,这天坐在府门前休息,正好碰到杨秀清的同庚叔(同年生兄弟的叔叔,并非亲叔叔)路过,马夫不知是反应慢还是没看到,没有按太平天国的规矩站起来敬礼。这下惹恼了这位同庚叔,他抢过马夫的马鞭,狠狠地抽了马夫两百马鞭子,然后五花大绑,送交秦日纲,让他看着办。
秦日纲还没来得问明原由,马夫又被气急败坏的东王同庚叔送到主管刑部的翼王岳父黄玉昆那儿,要求黄玉昆再打马夫一顿军棍。黄玉昆把事件经过问个清楚之后,认为马夫违制,有错在先,但是这位老兄已经被打了两百鞭,也算惩罚得差不多了,建议就这样结案算了。
东王同庚叔闻言大怒,一脚踢翻黄玉昆的桌案,怒气冲冲地跑到东王府,向杨秀清告状,要求东王主持公道。杨秀清一听,勃然大怒,这还了得,打狗也不看看主人。杨秀清马上把石达开叫来,命令他把岳父黄玉昆先关押起来再说。
石达开觉得杨秀清有点小题大做欺负人,一个马夫,何必跟他一般见识?就算违了礼仪制度,打了两百鞭子?也够了吧?石达开一来认为岳父没有做错,二来也不忍心亲自把岳父打入大牢,就没有立即执行东王的命令。
黄玉昆既看不惯东王的嚣张无理,也不想女婿为难,眼见东王如此蛮横,很是灰心,担心以后没法干下去,于是提出告老归田,以示抗议。
秦日纲也是个直性子,一看黄玉昆因为自己吃了亏,觉得有必要支援一下以示回报,便也提出卸甲归田。紧跟着黄玉昆和秦日纲辞职的,还有陈承瑢,他觉得杨秀清简直是不分青红皂白颠倒黑白不可理喻,作为秦日纲铁杆弟兄的他,也觉得有必要危难之处见真情,向兄弟伸出援手。
于是这件事闹得一个燕王、两个侯爷闹着要集体辞职,把杨秀清给激怒了。怎么?集体示威?反了不成?杨秀清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多人不听话,会有这么多人跟他对着干,会有这么多人胆敢冒犯他的尊严,因此一直酝酿着要给众人一个警示。
此事随后是天王出面调停才平息下去,石达开以为无事了,眼下看来,东王还是要假私报复啊。
随后杨秀清不理会石达开等人脸色难看,接着替天父传旨道:“锁起陈承瑢、蒙得恩来!”
众参护又一拥而上把陈承瑢和蒙得恩都锁了起来,萧云贵看得大皱眉头,这东王是唱的哪一出戏码?真是要大兴牢狱吗?
跟着杨秀清又下令道:“再锁起卢贤拔、陈宗扬来,手脚均须拷好!”众参护锁毕复命后,又命:“将谢满妹、胡九妹锁起,手脚缚好!”
看到此处还是洪韵儿猛然省来,急忙低声在萧云贵耳边道:“燕王马夫、共庚叔的案子!”
萧云贵也马上明白了过来,他写论文时就天国由盛转衰的天京事变探究了一下原因,除了杨秀清逼封万岁一事之外,他杀北王兄长以及燕王马夫同庚叔一案便是惹得北王、翼王、燕王都要杀他的原因!想不到燕王马夫、同庚叔案子还是发作了。
萧云贵也明白了杨秀清的打算,他要借着陈宗扬、卢贤拔夫妇私合的事,先把管刑部的黄玉昆问罪,你管刑部的,为何会监察失误,出现男女私合之事,黄玉昆当然跑不了。而陈承瑢乃是东殿首官,也有御下不严的罪过,蒙得恩管女营、女馆,出现男女私合之事一样也有罪过!杨秀清一下手就是要把黄玉昆、陈承瑢等人都好好惩戒一番,以重新树立自己的威信!
一时间萧云贵有些难办了,该如何做呢?他本就想救下陈宗扬和谢满妹的,但没想到这件事牵扯上另一件更加棘手的事,而且这件事是关系到东王威信之事,只怕杨秀清是不会轻易收手的!难道自己就眼睁睁的看着陈宗扬夫妇被杀,卢贤拔夫妇被贬,黄玉昆被贬,陈承瑢被杖责,蒙得恩被罚吗?但眼下天父正下着凡呢,自己出言阻止,岂不是更加坏了东王的威严?说不定东王的矛头就会对着自己了,萧云贵在大殿上众目睽睽之下又不能和洪韵儿细细商议,他额头上已经满是汗水了,自己到底该如何解这个结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