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李捕头要扬言要处理这些惹是生非,看热闹的民众的时候,张家父子一如既往的背着尸体、拿着炮仗来到了李捕头的旁边,一声不响的各就各位,准备点放爆竹,围观百姓们为之起哄。李捕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抓了一辈子的人了,被抓之人见我不是拔腿就跑就是束手就擒。可眼下的这对张家父子倒是坦荡无比,不仅没有逃跑的意思,反而在自己的眼前,干起了不能干的事情。这不是存心让李捕头下不了台吗?李捕头恼羞成怒,呼喊着众衙役道:“弟兄们,把张家父子给我拿下!”别看这衙役平日里吆五喝六的,但真的在老百姓们面前耍威风,自个儿还真得掂量掂量。现如今张家父子名望所归,算是在那边为民除害,老百姓人多势众,平日里对你这些走狗算是敢怒不敢言,如今这个时候,还容得了你们狐假虎威?于是老百姓们纷纷将那些众衙役挡在外面,不让其靠近张家父子,李捕头见状,真急了,拔出挂在腰间的腰刀,在张家父子面前比划了两下道:“老张家,你俩现在就跟我归案,或许我还能帮你俩美言几句,如若不然......”李捕头的话尚未说完,张家父子就在那边一边点着炮一边说道:“李相(李捕头的真名)李相莫嚣张,阎王老二来算账!”只见那炮仗“蹦......啪......”两声响后,那李捕头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像是一座石像,衙役们见状,那还了得,纷纷掏出铁尺、铁链,扬言要抓人。老百姓们纷纷围陇上去,要跟衙役打斗,这时大家又听到一阵炮响,众人们纷纷吃惊的安静了下来,“这张家父子的鞭炮一响,都要指定一个倒霉的人,这一次炮响,怎么没有指定一个倒霉人呢?”只见张家父子齐声喊道:“乡亲们,安静了......”原来这这声炮仗响是做定场用的,大家见张家父子有话要说,于是纷纷安静下来,那些要抓人的衙役,也呆在了当场,跟着一看究竟。
“我们张家一辈子为人坦荡,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做人,没跟他人吵过一句嘴,打过一次架,但即便是这样,还是惹祸上身。花家的花德磐,趁我儿媳生育,调戏我家儿媳,我儿媳含羞受辱,毅然而然的于是诀别,刚生了一半的孩子,就被那花德磐抢于手中,同样无辜而死。我们张家将其告官,想不到那贪官颜炳闻收受花家银两和美女,竟然将一宗事实清晰的杀人案演变成难产。我张家老实本分,自然不会与人打打杀杀,但我们有嘴,我们会下咒,谁是坏人,我和我儿子看得一清二楚,还有......”张行鼎指了指地上的儿媳和孙子的尸体接着说道:“他俩跟我们一样,孰是孰非,一清二楚!今天,我们张家做事张家当,不连累父老乡亲!我们自在这里下咒骂人,看谁来阻拦我们,那我们就骂,就诅咒他!”
这一番话,张行鼎说的是慷慨激昂,在场的老百姓们纷纷叫好,甚至有些老百姓,反而催着那几个衙役,“去呀!去帮着你们的李捕头抓张家父子呀......咦?还愣着干嘛?还不快点动手?”那些衙役自然不傻,人家张家父子已然说出这样的言语,谁还敢上前阻扰?纷纷尴尬的呆在当场,是抓也不是,离开也不是。
张行鼎顿了顿,随后说道:“大白天,我一把年纪的张行鼎,也不怕说一些胡话,大家可以信,也可以不信,你们能说我疯,也能说我傻,无所谓。这几天下来,我憋了一肚子的话,今天就索性打开话匣子,和大家说道说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众人见张行鼎要揭开谜底,纷纷拍手叫好,声音此起彼伏的喊道:“老张,说吧!我们听着呢。”、“张大爷,你说什么我们都信!”、“鼎子呀!你有什么难受的,就都说出来吧,蚊子把我们搞得如此困顿不已,我们大家都已经受够了,今天好好的宣泄宣泄!”......
张行鼎朝大家挥了挥手,双眼通红的说道:“大家可以看一下,我儿媳和孙子已经死了多日了,但你们瞧仔细了,到今天,我和我儿子都能用炮仗沾他们的鲜血,他俩的尸体也没有腐烂......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我儿媳和我孙子冤魂不散,这母子俩每天晚上给我和我的儿子托梦......托同样的梦,这母子俩在梦里们跟我们说,他们恨死这帮贪官污吏,恨死这帮奴才走狗,人间收拾不了他们,那就由这母子俩来收拾。这母女在梦中告诉我跟正荣了,说你要是恨谁,那就放着沾着我们血的炮仗,一边放,一边喊着所恨之人的名字,这样,这母子俩就能在当天,把他们带到阴曹地府......”张行鼎的话说到这里,在场的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各自寻思着:“如果真是这样,那张家父子比颜炳闻、花德磐这些人更要可怕了,颜炳闻犯了错,好歹还有人能处理他,但这张家父子要是一时杀人起了性子,那人人自危呀,保不齐哪天的受害者就是自己呀。”在旁的张正荣似乎看出了乡亲们的担忧,主动解释道:“你们也不用担心,我的妻儿也就这么一点怨念,没有足够多的能力可以来杀人,他们的鲜血就够杀五个人的,那我和我父亲肯定要杀最最憎恨的五个人,颜炳闻去了、花德磐死了、花厚师也走了,今天轮到这个李相了。这四人是我跟父亲生平最恨的四个人,他们不仅是杀害我妻儿的元凶,也是鱼肉百姓、为非作歹的坏人,人人得而诛之,这四人死有应得。但我和我父亲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这第五人应该是谁?”
众人们听到张正荣的解释,先是松了一口气,但紧接着又是一丝不安涌上心头,这“第五热”会是谁?总不该会轮到自己吧?
张行鼎接着补充道:“儿媳在梦中跟我说了,为了让她和她的儿子可以‘功德圆满’,请我和正荣两人务必在五天之内,分别将这五人给咒死。五天过后,儿媳和孙子的尸体就会腐烂,不再有鲜血,所有的怨念也就烟消云散,这就可难为我和正荣了!杀了心头最恨的四人,但这‘第五人’实在不知道去杀谁。因此,如果有衙役过来抓我们,乡亲们,你们就不用拦着了,让他们来抓我和正荣吧,我和正荣也能为死去的母子俩给一个合理的说法!”
你张行鼎都说出这样的话了,那还有哪个人敢出头做这个‘鸟’呢?衙役们纷纷在退让,这时,百姓们开始嘲笑衙役了,纷纷讥讽他们为何不上前抓人,衙役自知现有的环境对自己很不利,所以都打起了退堂鼓。
“等等......你们把李捕头留在这里干嘛?趁他还有一口气在,赶紧的将其拉回去收尸吧?”张正荣突然说道:
众衙役一时犹豫,不知道是去被李捕头还是赶紧撤,张行鼎说了一句实在话:“谁先把李捕头背回去,我父子俩就肯定不诅咒他。”
这话太有效果了,所有的衙役都争先恐后的拨开人群,去背那还像一尊石像的李捕头,最后搞得你挣我夺,衙役之间险些互殴的场面。正当老百姓们津津有味看着“狗咬狗”场面的时候,突然从街东响起了阵阵敲锣声,大家循声看去,一众官差衙役,肩扛“回避”、“肃静”的醒目牌,净水泼道,朝张家父子这里走来。懂的一点官场文化的百姓都能知道,敲着这七棒锣的,定是知府级别的地方高官,想必是那知府来了。
县衙来了知府坐镇,那就相当于省长到市里去指导工作,级别那是相当的高了!老百姓们的本质——奴役心理还是起了作用,根据那醒目牌的“提示”,纷纷安静的避让。那一众官兵开道,直到张家父子这里,直接将张家父子围了起来,而那知府的轿子才徐徐靠近,直到张家父子跟前,轿夫才把轿子放下,从轿子里走出一穿着官服、带着官帽的中年男子,一脸祥和的说道:“乡亲们,本府这次前来,就是为了张家父子的命案,本府要为张家讨还一个公道。”
这么一出,不仅让张家父子颇感意外,就是围观的百姓中,也不免有发出“唏嘘”的声音。那知府大人接着说道:“本县知县颜炳闻,为官期间,贪赃枉法,欺压良善,最终造成张家父子用诅咒的方式来宣泄自己内心的不满,本府知晓后,一边上奏朝廷,揭发颜炳闻的恶劣行径,另一边,匆匆赶来本县,为张家父子住持公道。”这位知府虽然所说之话都是马后炮、事后诸葛亮的言论,但在古时那种封建社会的环境中,有这样说话的官,那在老百姓的眼里那就是青天大老爷了。所以老百姓和张家父子一听到这样的“表态”,心中都得到一丝无与伦比的宽慰。那知府见张家父子和百姓们的情绪都有缓和的趋势,于是先让上前抢夺李捕头的那些衙役快快退下,并让自己的护卫上前查看李捕头的“伤势”,最终得出的结论是:“活不过今晚!”那知府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让自己的护卫尽快将李捕头带走,并让一名认识李捕头家的衙役带路,等背走了李捕头,知府定了定自己的官帽,随后大义凛然的说道:“今天我来处理这事,没有空手而来,为了表明本府的诚意,特地带来了一样东西。”说完,朝着自己的另一护卫招了招手,那护卫心领神会,将一卷纸的东西送了过来。那知府接过那卷纸,缓缓打开,然后一边向四周展示一边说道:“这是颜炳闻判张家父子张氏死于难产的判词,本府今天当着张家父子和各位相邻们的面,将其当场焚毁,并为张家翻案。”说到这里,有些百姓忍不住叫好起来,那知府从张行鼎的手中,拿过点炮仗的打火石,真的当着众人的面,将那判词给烧毁了,随后那知府高声宣读道:“颜炳闻胡乱判案,造成张家父子下咒请愿,罪不可恕,死有余辜,花家花德磐杀人妻儿,罪名成立。花厚师行贿官员,包庇纵容,罪名成立,这两人同样死有余辜。李相,制造伪证,串其供词,同样罪不可恕,死有余辜。”这知府讲的这番话,毛病很多,那花德磐杀人妻儿,颜炳闻收贿渎职,那叫死有余辜,但花厚师的一个行贿,李捕头的一个伪供,这两人虽有罪名,但罪不至死,这知府之所以这么说,那完全是张家父子已经将这四人诅咒给咒死了,那人死不能复生,就犯不着为这些死人去“伸张正义”了,索性来个顺水推舟,给张家父子一个人情。而张家父子原本有妖言惑众的嫌疑,但这么一来就让张家父子名正言顺,算是变相的摆脱了“法律”制裁。这知府的这番话,让百姓和张家父子大快人心的同时,也一下子缓和了百姓和官府之间的隔阂怨恨,这知府的初步目的算是达到了!
这知府既然说完了场面上的话,那接下来就应该说现实中的话了,只见他话锋一转,脸色严肃的说道:“各位乡亲,这事既然已经给张家父子平反了,那就不应该在聚众在这里了,大家可要知道,这聚众闹事那是满门抄斩的罪名,我想在场的每一位人,都不敢背负起这样的罪名吧?”老百姓们一听这,也有道理,先前的聚众围起来,那是因为出于“看好戏”的心态,那现在张家父子都被平反了,那还有啥好戏可看?为了不牵连自己,不牵连家人,还是赶紧的回家去吧。这一来,围着看热闹的老百姓一下子就去了七八成。还有两三成的人倒不是不愿意离开,实在是因为自己的家就在附近,在那边隔着大老远看着呢。知府见人散的差不多了,才回过头来,对着张家父子说道:“还是赶紧的,把这两具尸体给厚葬了吧?这丧葬的费用,由我们官府出。”这话一出口,我估摸着是中国历史上首笔国家赔偿案吧?当然,或许以前就有过,只是没有听说过而已,说的贴切一点,是我所知中,最早的国家赔偿案。
“知府大人,不是我们不愿意将我妻儿埋葬,实在是妻儿有托,说要‘咒死’五人他们才能‘功德圆满’,否则永远都......”张正荣话未说完,那知府就打断道:“张家的难处我是知道的,这事也不会为难你们,竟然还要带走一人,本府倒是有个建议,不知道张家能不能接受?”
“官老爷的意见,小民定当接受就是。”张行鼎躬着身、弯着腰说道:
“我这里有个犯死刑的人,死有余辜,今年秋后就等着万岁爷的圈点,如果你们非要诅咒的话,那就把他给咒死吧,我怕万岁爷今年没有圈到他,他还能生龙活虎的害人。”知府建议道:
PS:明朝的死刑,是有点意思的,明朝是一个严刑的朝代,各种酷刑数不胜数,但在死刑犯面前,还是继承了前朝“慎杀”的特点,很多影视作品,在描绘古代时候的判案,大都数都不尊重历史事实,什么“给我推出午门斩首”、“判处死刑”、“斩立决”......这些都是荒谬之极的对白。明朝的时候,审案的官员,最高的权限只能将人判处死缓,没有死刑的说法,即便是你是判了一个汪洋大盗、杀人如麻的人,你都不能判处死刑。那死刑谁说的算?皇帝老儿。每到秋后,也就是隆冬时节,大家快过年的时候,太监们收集全国各地上报被判了死缓的名单,将那被判处死缓的名字统一誊写在几张纸上,然后就呈给皇帝,皇帝手持朱砂笔,就看着名字打圈,这里得补充一句,皇帝打圈的仅仅是一张名单而已,上面没有写这人犯了什么罪,为何被判死缓?除了一个名字,什么都没有。皇帝圈点全凭个人的好恶,或许这个名字看得不顺眼了,用朱砂笔一圈,得!这被圈之人,那就得秋后问斩,死缓变死刑。这就得看那些背叛死缓之人的运气了。一年全国被判死缓的人约莫有二三百号人,一张纸上写二十四个人名,约莫是十来张纸,叠成一叠给皇帝圈阅,皇帝一般会圈走一半的人:那就是一半人会被判处死刑,另一半人则早点收拾一下,赶紧出狱回家,跟家人团圆过年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