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头,万里晴空。
万丈高空上,一朵数十丈大小的白云正在飞速掠行,白云上正是裴东来三人。
当日在云峪关中将所有事情交代了之后,裴东来便随着顾清之,林佐二人离开云峪关,前往太学宫。
岐山侯已经拿下云州数座城池,形势一片大好,后方的军队更不断的跟进,为楚朝军队提供了有力的支撑。即便裴东来身在军营中,也只能出谋划策而已,并不能亲临战场。关于裴东来的任命已经传遍军营,裴东来再率领镇北军军队上战场,便有些不太合适了。
裴东来左右无事,同岐山侯商议之后,便决定启程出发。
一路上,顾清之施展云遁手段掠行,倒是没让裴东来费事。不过同顾清之同行的那个名叫林佐的年轻人,一路上却对裴东来没多少好脸色。林佐也不是无脑的愚蠢货色,不会笨到挑衅裴东来,或者同裴东来恶语相向,只不过整天丢给裴东来一张臭脸,诚心想要激怒裴东来。
裴东来此时心性已经不比以往,对林佐的小小心思不过一笑而过,并不放在心上。若是林佐敢当面挑衅他,或者对他出手,裴东来不介意将林佐轰杀至渣。只不过林佐只是给他几个脸色,并未同他真的争斗,裴东来也乐得清闲。
“顾道友手段非凡,东来大开眼界。”
裴东来同二人一起,在那云光上停留,由云光飞遁前行。这云光遁行极快,一日便能有五万里许的光景,且十分安稳,全然没有罡风吹拂的苦处。
这手段裴东来之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他心中揣测着云光遁行的路程,自然诧异异常。
顾清之也是神通境界大圆满的修为,隐隐约约有破开神通境界的兆头。裴东来在紫皇神境中行走一遭,对修士的修为心中便也有了个了解。正因为如此,他才对顾清之以神通境界驱使这般的手段,心中感到诧异非常。
“全赖掌门破格封赏,清之才能运使如此的手段。”
顾清之原本在研读一卷古卷,听见裴东来口中赞叹,顾清之淡然道。
“若非贵派不可言之秘,还望顾道友赐教。东来见识寡薄,让顾道友见笑了。”裴东来心中好奇,见顾清之坦然说出这手段的来历,当下问道。
“裴都统操劳国事,无心顾及这些法术手段,也是情理之中,何谈见笑之事。”顾清之放下手中古卷,说道:“这并非敝派独有之秘,而是敝派掌门的封赏。”
她见裴东来并不明白,便继续说道:“裴都统可知感灵,通玄,扶摇,登天四境?”
“略有耳闻。”
“修炼到了这四境界的修士,已经可同天地交感,上达天听。而扶摇境界的修士若是修炼得当,所修并非邪法外道,便能够撰写符诏,直通天外仙佛面前。”
“若有修士有大功德,扶摇境界修士则可以为其撰写一封符诏,直通天外神佛,为有功德的修士请上一道符诏。这符诏乃是天外神佛考核这修士功德之后,在同一等级内随机抽选出来的,下发符诏之后,受符诏者便有了神位。受诏者依据各人受诏不同,或为一方土地神,或为一方山水神,各不相同。”
顾清之语调缓慢,将其中言语缓缓道来,听的裴东来惊异之极。
平素只听说过山神土地,裴东来却并不相信。现在看来,那一方山神土地,或许便是某个武修受封的神位。
“清之德薄,侥幸受封五千里两界巡查,方有这一朵云光。”
“原来如此。顾道友能受封神位,功德必然不薄。”裴东来赞叹道。
“你可别小觑了我清之师叔,”
林佐见裴东来只不过一句简单赞叹,心中登时便是各种不服气。他扬声道:“清之师叔曾斩却数万厉鬼,更凭借一己之力扫清数十处水泽中的兴风作浪的恶兽,不知道救了多少的性命。”
“住口。”顾清之口中轻轻吐出两个字来,却让林佐如若寒蝉,不敢言语一声。
“门中晚辈疏于管教,让裴都统见笑了。”顾清之颔首道。
“无妨的,若非林道友,东来也不知顾道友有如此的手笔。”裴东来笑道:“顾道友行事不弱男子半分,更胜寻常男子数倍,东来钦佩。”
“裴都统谬赞了。”
顾清之顿了一顿,直视裴东来,缓缓说道:“裴都统平定燕州之乱,斩杀地底魔族的事情,清之亦有所耳闻。凭裴都统的功德,受封神位并非难事。”
“顾道友言下之意……”
裴东来听得出顾清之话里有话,他眉毛一挑,问道。
“裴都统身具浩然正气,楚朝之中更认为裴都统便是太学宫门人弟子。清之在京都时,也曾听闻裴都统虽然年纪轻轻,却已有了大儒之风。”
“手段,品性,行事,都是太学宫门人弟子的上上之选。”
“裴都统可曾想过,将太学宫门人弟子的身份坐实么?”
顾清之望着裴东来,缓缓问道。
一旁的林佐听见顾清之言语,早已经目瞪口呆!
性子凉薄清冷、平素在太学宫中也不同人多言一句、个性孤傲的顾清之顾师妹、白首阁阁主清之师叔,竟然在恭维旁人!
虽然那些言语并算不得是恭维,但是从顾清之口中说出来,便已经算是极为难得的恭维了!
并未,她还在拉拢这个遍经杀伐的楚朝都统,裴东来!
这件事情若是让太学宫中门人知道了,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失声惊呼!
林佐紧紧盯着裴东来,心中暗道:“你这厮最好说些不得体的话,让顾师妹不再存有这个念头,否则……”
“太学宫为天下儒门正统,东来亦心向往之,想着能面见太学宫诸位前辈,听听儒门宗师的教诲。”
“只不过,东来身在朝堂之中,眼下并无意于宗门之事。顾道友一番好意,东来心领了。只不过这件事情,东来实在不能轻言决定。”
裴东来心中已经想到了七七八八,等到顾清之言语说完,他心中早就有了应对的言语。一番言语说出来,倒也是合情合理。
大楚朝排斥宗门力量,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更不用说大楚朝招纳儒修,排斥太学宫势力,将天下儒道正宗的光环从太学宫身上卸去。这件事情虽然都是台面下做下的,但是双方心中都各自有数,谁也不会不清楚。
先前盛传裴东来乃是太学宫弟子,却并没有裴东来亲口承认,也没有裴东来同太学宫来往过密的证据。即便是朝堂之中有人想要抓住这个痛脚,也无法下手。太学宫在儒道之中,依旧是无可争议的正统。若是有人将这件事情拿到明面上来说,便自然会有无数儒生站出来,要向发难者讨个说法。
但一旦裴东来亲口承认,或是太学宫承认了裴东来的身份,那么裴东来不用他人言语,在仕途上便再难行走一分。朝野之中不会让一个真正的太学宫弟子,手握重权,在朝堂间纵横。
皇权依仗之处,才有儒道立足之处,裴东来将这一点看的清清楚楚。太学宫虽然是儒门正宗,却被皇权所忌惮,被皇权暗施手段,就此连根拔起,逼得太学宫不得不隐世封派。
若是如此,即便是成为一代大儒,手无权柄,又如何为天下谋太平,如何治国平天下?只不过是空有虚名,徒有手段,却不得不隐世的一介儒生而已。
想要行治国安邦之策,先要位极人臣,手掌权柄!
“既然如此,清之也不勉强。日后裴都统若是改了主意,随时可来太学宫。”
顾清之一番言语被裴东来婉拒,心中也没有多少失落,语气淡然的说道。
而一旁的林佐,早已经咬牙切齿,怒火中烧!
他竟然敢拒绝顾师妹的好意!
他,竟然,敢,拒绝!
在林佐眼中,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拒绝顾清之的要求。即便是在太学宫中,若是顾清之有什么要求,只要不是极其的不合规矩,便能够达成。
但是他,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裴东来,竟然就那么冷静坦然的拒绝了顾师妹的邀请,面上还没有一点惭愧之色!
这……根本无法原谅!
林佐双眼中欲喷出火来,怒视着裴东来,咬牙切齿。他心中很想现在就和裴东来较量一番,让裴东来明白个天高地厚,也让裴东来明白拒绝顾青之的好意,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但是察觉到顾清之清冷的目光扫视,林佐只能咬牙压下胸中的怒火,不曾言语半句。
若是他的眼神能有剑光一般的威力,裴东来现在,只怕已经被绞成粉碎了。
裴东来注意到林佐愤怒的目光,心中毫不在意,转到一旁闭目打坐,琢磨自身的手段。他懒得去猜想林佐心中的念头,也没那个空闲。若是林佐心中愤恨,要同他手底下见个高低,裴东来也是乐意之极的。
如此再行三日,裴东来每日里闭目打坐,琢磨手段,不曾再发一言。林佐不敢同顾清之搭话,每日里便只能怒视打坐修炼的裴东来,也算是消磨时光的手段。
到了第四日头上,顾清之停住了云光,向着裴东来说道:“裴都统,已经将至敝派。”
裴东来虽然在闭目修炼,但是身外之事却也心中透亮。他将神魂归于脑海,站起身来。
“那里便是敝派的所在。”顾清之望着远方,向着裴东来说道。
磅礴云海中,峻岭直插云间而过,在云海上现出山巅的所在。
云海缓缓涌动,罡风呼啸,不时生出云潮涌动,恍如置身海上一般。
“此情此景,东来从未见过。若论雄伟壮阔,或许只有仙山祖庭昆仑山,能与之一比。”裴东来望着眼前景色,由衷赞叹道。
“临近师门,驾云飞遁的手段,已不便驱动使用。敝派弟子有浮云而起的遁术手段,对此间情景并不陌生。裴都统若是没有适当的手段,清之再施展这云遁的手段也无妨。”
顾清之知道裴东并无师门传承,应该并未修炼有高妙的遁行手段,故而向裴东来询问道。
“多谢顾道友费心,不过东来自有手段驱动,遁行亦是无妨。”
裴东来一笑,祭出了碧落幡。碧落幡上白光闪耀,抖落出一头妖兽来。
碧落幡中的妖兽经过浩然正气洗练之后,身上妖气已经消失了个七七八八。早些进入碧落幡中的妖兽,身上更是没有一点妖气,尽是中正平和的浩然正气,一点不像妖兽模样。
裴东来放出的,便是一头金翅大鹏鸟,乃是从紫皇神境中得来的。这金翅大鹏鸟并没有多强战力,飞掠遁行到是一等一的,用来代步是再好没有的。
金翅大鹏鸟在碧落幡中已经被洗净了浑身妖气,此刻出现在云光中,一身浩然正气四溢,全然没有半点妖兽的模样。
顾清之将金翅大鹏鸟扫了一眼,心中便已经有数。这金翅大鹏鸟必然是妖族无疑,但是一身妖气却全被转化成了浩然正气,其中定然是裴东来的手段作用的结果。
看过金翅大鹏鸟之后,顾清之心中更多了一层肯定。
裴东来心知,进入太学宫之后,想要保住儒门圣器的秘密已经很难,裴东来能做到的,便是尽力将自身来历遮掩起来。免得被人认为是天外妖仙夺舍化生,招来无妄之灾。
是以放出金翅大鹏鸟,裴东来并不怕被顾清之看去了什么破绽,心中十分的坦然淡定。
“清之在前,为裴都统引路。”
“请。”裴东来拱手道。
顾清之一拱手,身形飘动,跃入云海中。只听得她口中一声的低低清喝,云海上顿时生出一团云雾,稳稳的托在她脚下。
林佐斜眼望了裴东来一眼,低声冷哼一声,也跃入了云海之中。不过他所生成的云遁法术显然要比顾清之弱上一筹,云雾将他周身笼住,方才接住了他的身形。
裴东来一跃而起,坐在金翅大鹏鸟背上。手中轻轻一拍金翅大鹏鸟脊梁,金翅大鹏鸟顿时展翅腾空而起。
“请。”
顾清之将那一团云光收了,向着裴东来一拱手,架起脚下云光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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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门,顾阁主回来了。”
太学宫之巅,宁佐贤正坐在书房中研读古卷。一个年轻儒生走入书房中,轻声说道。
“嗯。”宁佐贤闻言放下手中古卷,问道:“她可曾带谁回来么?”
“是。”年轻儒生迟疑了一下,说道:“顾阁主……带着一个年轻男子,即将入派。”
“让清之来见我一趟。那个清之带回来的年轻人,就先为他把住处安排下吧。”宁佐贤心中琢磨一番,说道。
“是。”年轻儒生领命而出。
“果然是,浩荡雄浑的天地正气。”
宁佐贤轻抚着案上古卷,轻声说道。
他虽然坐在书房中,但是太学宫中浩然正气激荡,却能够清晰无比的察觉出来。眼下虽然未曾谋面,但是宁佐贤已经可以肯定来人的身份。
即便身上没有儒门圣器,那也应该是身怀儒道重宝的年轻人。
宁佐贤沉吟一阵,再次拿起案头古卷,慢慢的翻阅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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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东来跃下金翅大鹏鸟,将之收回碧落幡中,稳稳的站在太学宫大门前的石台上。
金翅大鹏鸟虽然身上没有一点妖兽气机,但毕竟是妖兽中的一种。在太学宫这种地方,将金翅大鹏鸟放出来只怕也是多有不便。裴东来不怕他人诘难,但也不想横生什么枝节。
“裴都统的坐骑,果然神俊非常。”
顾清之收起了云遁的手段,朗声说道。
她虽然是个女子,但是行事言语却并无半点扭捏之处,落落大方。言语中更有一种将现的锋锐,身上携有一股英气。寻常女子涂脂抹粉,在顾清之身上气韵面前,便要统统落败。
“无意中偶得而已,上不得台面。”
裴东来这话并非自谦,说的便是心中的真实念头。方才在云海中遁行,虽然不过一刻钟功夫,但是裴东来也享受了一刻钟罡风吹拂。云海之上罡风肆虐,若是修为弱上一些,又没有一样得力的手段能够躲避罡风,被罡风卷动身形然后卷到某个不知名的地界,也是常见的事情。
也亏得裴东来体内浩然正气绵延不绝,能够为裴东来抵御罡风侵袭。如若不然,裴东来可要吃尽苦头了。
“左道啊,左道啊……”
林佐看着裴东来从金翅大鹏鸟背上跃下,面无异色,像是十分轻松的模样,心中不由得低声暗叫道。
林佐也有神通境界,却并不圆满,只是修炼有成而已。虽然他也修炼了太学宫中云遁的手段,但是发挥的并不如顾清之一般轻松自若。云海上的罡风呼啸他即便早已经习惯,遁行之时却也要有些为难之处。
“裴都统稍候,让清之叫门。”
顾清之走到太学宫大门前,朗声说道:“顾清之同贵客前来,知客何在!”
“不知顾阁主返回,有失远迎,顾阁主恕罪!”
顾清之言语落下不到十息,便有一个年轻儒生慌忙跑出,口中忙不迭的说道。
年轻儒生连声称罪,望了顾清之一眼,便将头低了下去。
裴东来在一旁看的清楚,这年轻儒生看了顾清之一眼,面上便一片通红。低下头去或许并不是因为害怕顾清之,而是因为局促慌张,自然而然的反应。
这顾清之,真是有点意思。
裴东来看看身旁的林佐,再看看这太学宫知客儒生,心中不由的暗暗说道。
“顾阁主莫怪,掌门知道顾阁主将同贵客同来,已经差师侄在这里等候了。”
正在此时,一个年轻儒生缓缓走来。
裴东来看的真切,这年轻儒生用的已经是缩地成寸的法术,每一步踏出,便是三五十丈的距离。这年轻儒生也是神采飞扬,一等一的样貌气韵,用出这缩地成寸的法术,倒是更像飘然仙人。
“掌门有何吩咐安排?”
顾清之面对年轻儒生,面色冷然,问道。
“掌门已经交代过了,贵客远道而来,一路上奔波劳累十分的奔忙,眼下最要紧的,便是让贵客好好休息。其余事体,等到明日再行商谈。”
年轻儒生清楚顾清之脾性,见顾清之表情冷淡,依旧微笑着说道。
“还有,掌门吩咐下来,让顾阁主返回之后便去面见掌门。”
“我知道了。”
顾清之转过身来,向着裴东来略带歉意的说道:“师长传召,清之不能不应。裴都统且先去休息,清之事务处理完毕之后,自然去寻裴都统。”
“顾道友请自便。”
顾清之言语落下之时,裴东来便感觉到三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不消说,必然是林佐,前来传话的年轻儒生,以及那名知客。裴东来泰然处之,心中并没有多少不适。
若是他存心同林佐斗气,早有数十种方法能够将林佐气炸,或者勾动林佐向他主动出手,然后将他教训一番。不过那样只不过是出一时之气,爽利是爽利了,但是还会留有后患,多般的不利。
“裴都统是门中贵客,一切安置居停,务必尽善尽美。”
顾清之向着年轻儒生嘱咐一声,对着裴东来一拱手,架起遁光离开了。
宗派之中,普通弟子向来是不能在宗派中随意驱使遁光的,这虽然无伤大雅,但是也算是小小不敬。不过顾清之身份特殊,旁人即便心中觉得不妥当,也不敢多言。
“裴都统。”
年轻儒生目送顾清之走远,面上挂着笑意,向裴东来拱手道:“先前来的匆忙,并未通报姓名,还望裴都统海涵。在下何不归,是太学宫中最不成器的弟子。”
“何道友说笑了,太学宫教化有方,哪会有不成器的弟子。”
裴东来看何不归面带笑意,口中很有些自嘲之意,心中并不以为何不归便是真如同他自己所言一般,乃是太学宫中最不成器的弟子。
能够如此自嘲的,便绝对不会如自己所言一般。
二人寒暄几句,便由何不归引路,前去了住宿之处。
与此同时,顾清之站在掌门书房前,轻声道:“清之参见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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