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安皇后竟给出这样的看法,孙承宗稍微愣了一下。
孙承宗清楚,对懿安皇后来说,能这么说,就意味着她心里是极其肯定,而这就有那么点奇怪。
对懿安皇后在政治上的洞察力和看人的眼光,孙承宗都是极为钦佩的,所以他相信懿安皇后的判断。但是,以懿安皇后的身份,对这种事竟然会有如此肯定的态度,却是相当令人费解的。
孙承宗人老成精,心里的疑惑脸上丝毫也没带出来,他继续道:“皇后,老臣以为,这件事或许有两种可能。”
懿安皇后问道:“老大人,是哪两种可能?”
孙承宗道:“皇后,陈海平和他麾下的那些人,虽然威仪赫赫,但实际上,他们打的仗都不多,尤其是没有打过这种攻坚战。这些年,他们一直都很顺利,国力每日里又都在迅猛增长,他们有骄傲轻敌之心也是在所难免的。所以,他们才一上来同时攻打开封和洛阳。受挫后,不得不进行收缩,改为单独攻打开封。现在见还是无功,就又改为长期围困,以期城中弹尽粮绝,不战而自溃。”
孙承宗说完,懿安皇后默然片刻,而后轻轻叹了口气,道:“老大人,哀家也想这么认为,但不行。陈海平其人的军事才华如何,哀家不知,但此人深谋远虑,心思之缜密,哀家不是自愧不如,而是望尘莫及,他是不可能犯这种错误的。”
孙承宗道:“皇后,如果陈海平真如您所言,不是这种骄傲躁进之人,那他这么快就进兵中原,这件事本身就很不合理。”
懿安皇后点了点头,道:“是啊,老大人,哀家也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快就进兵。”
沉吟片刻,孙承宗道:“皇后,如果刚才所言属实,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就是这一切都是故意安排好的假象。”
“假象?”懿安皇后低头沉思,忽然,懿安皇后抬起头来,惊讶地道:“老大人,难道他是想诱使皇太极出兵?”
点了点头,孙承宗道:“如果陈海平真如皇后所言,是真心和解,那这个解释就是最合理的了。”
看着孙承宗,懿安皇后眼中眸光闪烁,半晌,懿安皇后道:“老大人,哀家对军事所知有限,但也知道不管实力如何强横,两线同时作战都是兵家大忌。何况,他在两线同时都投入了极其巨大的军力。”
看着懿安皇后,孙承宗道:“是啊,皇后,这也是老臣感到颇为费解的地方。”
沉默了好久,懿安皇后才极为无奈地道:“老大人,他这是在赌博啊!”
这个时候,孙承宗可以肯定,懿安皇后和陈海平这两人之间的关系一定不简单,因为懿安皇后说起陈海平时的语气越来越奇怪。
孙承宗问道:“皇后,他在赌什么?”
咬了咬牙,懿安皇后道:“老大人,他在赌哀家不会跟他进行决战,不会调大军进入中原,攻占山东。”
孙承宗道:“皇后,北方有甲种兵二十万、乙种兵十五万、丙种兵十万,再加上捕快军以及杂七杂八的,他们总计有五十万军队。老臣以为,如果陈海平这么做真是想诱使皇太极出兵,那他要进行的就一定是一场灭国之战,而且做的打算是速战速决,甚至是一战定乾坤!”
默然半晌,懿安皇后极其失望地叹了口气,然后无奈地问道:“老大人,我们可以在中原大胜,但能够进而占领山东吗?”
百万之兵旦夕可聚!这话孙承宗自然是知道的,默然半晌,孙承宗微微摇了摇头,道:“皇后,不能。”
顿了顿,孙承宗又道:“皇太极最大的缺陷是女真人太少了,像这等规模的战争,他们是打不起的,所以他们只能打胜而绝不能打败,一旦主力受到重挫,就定然是兵败如山倒的局面,很难再有翻身的余地。”
咬了咬牙,懿安皇后道:“那个王八蛋把什么都算计到了,即便我们出兵,他们定然立刻撤兵,回山东固守。而在对皇太极一战,如果哀家所料不差,十有八九是会速战速决的。”
孙承宗愕然。
这时,懿安皇后也发觉自己的语气不对,但对孙承宗,她没有那么多的避忌,所以也就并不在意。
低下头,孙承宗眼里闪过一抹笑意,能让懿安皇后如此愤然,陈海平还真是了不起。
像刘宗周等人一样,孙承宗对朱明王朝也是极其忠心的,但孙承宗又和刘宗周等人有极大的不同。
孙承宗不是刘宗周那样的老顽固,一味抱残守缺。到了今天,孙承宗不得不承认,北方管治天下的能力,即便以懿安皇后之圣明,也是远有不及的。何况,北方的政策和他们并无什么本质的不同。
沉吟片刻,孙承宗抬起头,问道:“皇后,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懿安皇后已平静下来,叹了口气,道:“这次又得劳顿老大人了。”
出兵是必须的,这一是为了应付刘宗周等人,二来万一形势要是出现了什么出乎意料的变化,也不致手忙脚乱。
孙承宗躬身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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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后,皇太极的使者齐乞尔格到了南京,懿安皇后升座武英殿,召集群臣议事。
皇太极的使者齐乞尔格带来了极为惊人的消息,为了策应大明,不仅皇太极准备发倾国之兵攻取归化,进而挥兵山西;而且,漠西卫特拉联盟联军十万,在图鲁拜琥的统领下,已经进驻到了天山南麓,随时都可以杀入青海。
听到这个消息,那真是人人振奋,要是能一举荡平北方……北方现在那么富,那他们……哈哈……
刘宗周兴奋的满脸通红,他躬身道:“皇后,请调大军过江,一举荡平贼寇!”
刘宗周刚说完,许多大臣也都纷纷表态,促请懿安皇后即刻发兵。
待众人说完,懿安皇后道:“孙大人。”
孙承宗出班,躬身道:“老臣在。”
懿安皇后传旨,道:“孙大人,请即刻准备,二月末调二十万大军过江。”
二月末,是皇太极跟懿安皇后约定的时间。
孙承宗躬身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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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王佑礼的心情一直都很焦躁不安。
王佑礼在担心,因为这一次,领政大人玩的实在是太大了点。
王佑礼本也是胆大包天的家伙,但随着陈海平当初的预想一步步实现,他也在一天天都更胆颤心惊。
这一次,玩的好,那就是一战而定乾坤,名垂青史;但要是玩砸了,那后果可就太严重了。
他们真正的精锐只有二十五万,除了正规的二十万甲种兵团,就是五万阎应元的捕快军以及拱卫京师的各个特种兵团。
如今,二十万甲种兵团有十万砸在了河南战场,五万分守山海关、蓟镇等长城一线的隘口,剩下的五万就都在他的手中了。
现在,可以威胁到他们安全的有五个方面的力量,其分别是懿安皇后的南明、辽西的袁崇焕、辽东的皇太极、陕西的王嘉胤,还有漠西的卫特拉蒙古。
这五个方面,最不让人担心的就是陕西的王嘉胤,因为上党虽然没有主力军团,但因为上党的地势太过险要,不要说王嘉胤,就是任何一方攻击上党,上党方面都不会有多大的问题。
除了王嘉胤不太让人担心,接下来的就是袁崇焕了,但尽管袁崇焕保持中立的可能性极大,可一旦要是出现变故,那危险就可能是致命的。
实际上,不要说袁崇焕攻破山海关或者说蓟镇外的长城防线,就是袁崇焕跟皇太极合兵一处,攻打归化,那压力就将空前增大。
再有,王佑礼觉得在河南投入十万主力军团那是远远不够的,因为如果懿安皇后真要倾尽全力进攻山东,那山东能不能挡住,王佑礼心里是一点底都没有的。
虽说有敌入侵,山东旦夕可起百万之兵,但说是这么一说,可谁也没有经历过,到时会是个什么情况,那是谁也不知道的。
最后,就是他负责的归化、青海和西藏了。
原本,在西藏有五千甲种兵团驻守,青海有五千甲种兵团驻守;不久之前,按照陈海平的命令,又往青海派去一万五千人的精锐甲种兵团。
西藏的五千甲种兵团不算,青海的这两万甲种兵团是给漠西的卫特拉蒙古准备的。
如果漠西的卫特拉蒙古不来,那这两万精锐就是归化的外援,但如果来了,就要退入西藏据守。
归化的兵力本就捉襟见肘,不算驻守西藏的五千精锐,就是剩下的四万五千精锐全用来应对皇太极的大军都还心里没底。现在,不仅两万精锐指望不上了,归化还另外多了十万卫特拉蒙古铁骑的巨大压力。
如果归化有坚城,以及大同一线的城防隘口都很坚固,那王佑礼的心里还会有点底,可现在……真不知领政大人是怎么想的?
虽然乙种兵团源源而来,但这对缓解王佑礼心头的焦虑没有多大的帮助,因为来的乙种兵团都是步军。
步军用来守城自然可以,但对像归化这种地方,面对敌人铁骑的冲击,基本上,用处不大。
一月十七日,阎应元带着五千捕快军突然到了归化。
见到阎应元来了,王佑礼的心立刻安稳了不少。
对阎应元,王佑礼是极为钦佩的,而且他更知道阎应元的捕快军就是比最精锐的甲种兵团还要精锐。
王佑礼亲自去迎接阎应元。
见面之后,两人极为亲热,回到中军帅府,落座之后,王佑礼道:“阎大人到了,我的心就安稳了。”
阎应元笑了,道:“大将军,有能让您彻底心安的东西,但不是我。”
对陈海平,尽管随着年纪、阅历的增长,那种盲目的信心在渐渐淡化,但仍然是在的,现在一听阎应元的话,王佑礼的眼睛立刻就亮了。
能让阎应元说心安的东西,那自然也就能让他心安,王佑礼立刻问道:“阎大人,领政大人又有什么新安排了?”
站起身来,阎应元道:“大将军,请你跟我去看看就知道了。”
青羊谷是归化的军事重地,戒备森严,王佑礼的中军帅府不在归化,而是在青羊谷。
青羊谷的后谷是囤积辎重的地方,火车可以直通这里,阎应元带着王佑礼就到了后谷。
到了后谷,王佑礼就是一愣,因为阎应元的捕快军给这里又加了一道防卫,而且好多库房门前,都有捕快军站岗。
王佑礼好奇地问道:“阎大人,这次你们运来的是什么东西?”
阎应元一笑,走到一座仓库门前,命令开门。
库房门打开之后,阎应元和王佑礼走了进去。进去后,立刻有人把三个形状不一的木箱子抬了过来。
“打开。”阎应元吩咐道。
箱盖打开之后,王佑礼一看,左边的箱子里装的是圆乎乎黑乎乎的东西,右边的箱子装的是铁头带木柄的东西,还就中间的箱子里装的东西王佑礼认识,是火铳。
箱子里的火铳要比他们用的小很多。
看着这些东西,王佑礼不解地问道:“阎大人,这些都是什么?”
指着圆乎乎黑乎乎的东西,阎应元道:“这东西叫地雷。”然后又指着右边的箱子里的东西,道:“这东西叫开花弹。”
这两种东西王佑礼都知道,威力似乎都很大,但在战场上的用处并不大,所以才没有推广开来。
看着王佑礼眼中的疑惑,阎应元也没多解释,道:“大将军,我们去外面试试它们的威力。”
三口箱子由士兵抬着,阎应元和王佑礼到了空场上。
到了空场上,阎应元一摆手,手下人迅速地把箱子打开,拿出七八枚地雷,十分麻利地就把地雷埋进了地下。
这时,按照阎应元的要求,已经有人赶过来几口肥猪。
当几口肥猪走过雷区的时候,轰、轰,接连两声巨大的爆炸炸响,震得王佑礼一哆嗦。
定睛一看,王佑礼吓了一跳,那两口挨炸的肥猪已经支离破碎。
这东西的威力实在是太大了,王佑礼瞬间就想到了它们的用处,不由大喜。
地雷的威力这么大,那其余的两件东西想必也不会是凡物。
爆炸声把剩下的肥猪惊了,四散奔逃。这时,就见阎应元一弯腰,从箱子里拿出那个带木柄的东西。
王佑礼瞪大眼睛瞧着,就见阎应元右手攥着木柄,左手把木柄低端拧下一个盖来,然后从里面拉出一根白线。
白线拉出来后,又轻轻一拽,就见木柄底端开始嗤嗤冒烟。
王佑礼看的都停止了呼吸。
大约等了有几息的功夫,阎应元猛地把手里的东西扔了出去。
真准,轰的一声,那东西也爆炸了,把奔逃的肥猪炸了个血肉横飞。
这也太厉害了,王佑礼目瞪口呆。
好半天,咽了口吐沫,王佑礼又向那支小巧玲珑的火铳看去。
说是小巧玲珑,其实也不小,这只是跟以前的那种粗苯的火铳相比而言的。
扔完开花弹,看了结果,阎应元拍了拍手,很满意,然后这才转回身,向王佑礼走来。
嗓子眼有点发干,指了指箱子里的火铳,王佑礼问道:“阎大人,这个火铳有什么奇特的地方?”
阎应元笑道:“就它最厉害了。”
最厉害!比那个地雷和开花弹还厉害?王佑礼简直难以置信,但又知道阎应元一向说一不二,从来不会说一句不实之语。
这时,王佑礼猛地平静下来,顿感浑身轻松,领政大人就是领政大人。不要说是还有最厉害的火铳,就是地雷和开花弹要是数量够的话,那他就可保归于无虞。
王佑礼笑道:“阎大人,说说,它怎么个最厉害?”
阎应元一俯身,把火铳拿在手中,然后递给了王佑礼,道:“大将军,你先看看。”
把火铳一接在手里,王佑礼就愣了,这杆火铳的构造和他们正在用的有极大的不同,他没看明白。
摆弄了几下,王佑礼不得不又把火铳还给了阎应元,道:“阎大人,这东西还是你来弄吧。”
接过火铳,阎应元把火铳后部的一个小盖打开,然后一伸手,一旁的侍卫立刻把一个小圆桶一样的东西递到了阎应元的手里。
接过小圆桶,阎应元又把小圆桶递给了王佑礼,道:“大将军,这叫子弹。”
接过小圆桶,王佑礼拿在手里一看,身子就是一震。
一瞬间,王佑礼明白了这个小圆桶的作用和那支火铳的构造为什么这么奇特了。
小圆桶的最前面是一个带圆尖的金属弹头,弹头后部被包裹在了一个小纸筒里。在纸筒的后端,露出了一节药捻。显然,纸筒里装的是火药。
从用火绳点火的鸟铳到用燧石点火的燧发枪,是一大进步,但这仍未解决火铳的一个最大的缺点,那就是由于填充火药而导致的发射间隔的时间太长,而这也就造成了火铳的威力大减,很容易被快速移动的骑兵部队冲散。
但现在,这个问题被一个小小的纸筒解决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