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安皇后为什么就让自己一个人陪着?最初的忐忑过后,杨嗣昌心里就开始画魂,惊疑不定。及至车驾偏离了回南京的路线,不入归德府而奔开封方向行去的时候,杨嗣昌的心就开始抽抽。
第二天,懿安皇后的车驾脱离了大队,杨嗣昌就确定无疑,懿安皇后必定有着准确的情报,而懿安皇后这么做的目的,杨嗣昌心里也多少确定了几分。
脑仁阵阵发疼,天更热了,阳光也愈发地毒。
才走了五天,路上就路过了至少七八处大片大片撂荒的田地,但懿安皇后始终也没说什么,也没有什么表示。
进入杞县之后,落荒的田地更多,几乎随处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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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马家堡出来,马三少就如出笼的小鸟,长街纵马奔驰,看着那帮死老百姓东倒西歪,感觉好极了。
感觉好的不只是马山少,跟着马三少出来的十几个家丁的感觉比主子更好。
说实在的,马三少这一年过的憋屈,他们实际上更憋屈,比马三少要憋屈的多的多。因为在马家堡不出来,少爷还是少爷,但他们可就是彻头彻尾的奴才了,捞不着一丁点的好处。
但跟着少爷出来可就不同了,顿顿大鱼大肉、可劲地耍威风不说,实在的好处也很多。
少爷不在乎银子,少爷就是为图个乐子,所以他们的机会就来了,他们在少爷找乐子的时候就可以顺手牵羊。一趟出来,要是运气好,弄个三两五两的银子也不是不可能的。就前年,少爷看上了一个家里开烧锅的大妞儿,那家人不上道,非跟少爷来劲,少爷一生气,就把那家砸了个稀巴烂。那一次,跟着出来的人都******发透了,尤其是那个该死的李三儿,一个人就弄了锭十两的银元宝。
离马家堡二十五里的落马镇是马洪章每次出来必去的地儿,他喜欢这儿,这儿热闹,这儿的大姑娘小媳妇俊俏骚媚的比其他地方多,而且八仙居的酒菜是一绝,马洪章最得意这一口。
从马家堡出来的有点晚,到落马镇就已经是晌午了,正是饭点,所以马洪章毫没犹豫,一进落马镇就一马当先,直奔镇东头的八仙居而去。
八仙居的规模虽然不是很大,但也极为讲究,而且在落马镇那是头一号,所以在门外有迎客的小伙计,热情地迎客送客。
从一进镇子,马洪章非但没有勒马减速,反而扬鞭催马,跑的更快了。门口迎客的小伙计老远就看见了,俩腿肚子立刻就开始转筋,身子直哆嗦,好像随时都会坐地上。
凡是落马镇的人都知道,在落马镇,有这个气势的,除了马三少,就没第二个。小伙计知道,这个王八蛋不仅吃饭不给钱,而且邪乎的没边,不知怎么的就伸手大人,今天的这个小伙计就让马三少揍过不止一回。
这个王八蛋一年没见了,今天怎么又死出来了?小伙计心里一边怕,一边骂,一边哆哆嗦嗦地迎上前去。
还行,今天马洪章心情特好,也就没难为小伙计,小伙有惊无险地把自己的责任尽了,反正一进门,就没他的事儿了。
一句话,八仙居的掌柜和伙计像供祖宗似的把把马三少请上了二楼雅座,片刻之后,杯盘罗列,好酒好菜摆了满满一大桌子。
马洪章喜欢热闹,所以吃饭的时候这些家丁不另坐,都坐一张桌吃。
人人都兴高采烈,但除了一人,除了马五。马五是管家,是马洪章的管家。马家人多,光管家就有七个,马五是其中之一。
不比马洪章这个二世祖,马五知道深浅,马老太爷交代给他的一个使命就是看住马洪章,不能让这个败家子捅娄子,但话好说,可怎么看呢?就说刚刚从马家堡出来,他要是硬拦着,非但拦不住,而且还准得挨顿胖揍不可。
可要是马三少真捅了篓子,出了什么事,他也跑不了,老太爷一准饶不了他,所以马五一边吃着喝着,一边直呲牙,感觉非常不好,心惊肉跳的。
过了一会儿,马洪章发现马五的神情不对,不悦地问道:“马五,我说你小子他妈是怎么了?跟你老爹死了似的。”
“******,你老爹才死了呢。”马五心里一边骂,脸上陪笑,硬着头皮说道:“少爷,今个儿不知怎么地,总觉着心惊肉跳的。”
啪嚓一声,马五还没说完的,一个酒坛子就在马五的脑门子上碰碎了。马五应声摔倒在地,血哗地就淌了下来。
好在,酒坛子不大,一斤装的,很薄,杀伤力不是那么大,所以脑门子虽然血哗哗的淌,但除了一开始晕了那么一会儿,马五很快就反应过来。
一反应过来,马五顾不得别的,赶紧爬起来,跪倒在马洪章面前,连连磕头道:“少爷恕罪,少爷恕罪!……”
“妈的,本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小子竟然敢扫老子的兴。”马洪章骂骂咧咧地站了起来,对着马五的脑袋又是连踹了几脚。
马五不敢动,硬生生地在那儿挺着,好在马洪章这小子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小细腿跟麻杆似的,就是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马五也挺得住。
踹几下马洪章就受不了了,坐在椅子上呼哧呼哧直喘粗气。好半天,气总算喘匀了,马洪章手指着马五,骂道:“说,你小子为什么扫老子的兴?今个儿要是不说清楚,老子非他妈扒了你小子的皮不可!”
“少爷,不是奴才扫您的兴,而是现在实在不比以往,邪行事儿太多。”不说不行了,马五七情上面,慷慨陈词。
“呃,都有什么邪行事儿?你小子说来听听。”马洪章一听,倒来了兴致。
又磕了一个头,马五道:“少爷,您也知道北边发生的事儿,听说山东那边开了很多买卖,比如开矿炼铁烧瓷织布什么的。”
“那又怎么了?这他妈和老子有什么关系?”马洪章问道。
“少爷,开那些买卖都需要很多人,但那边正在搞分地,没人,所以我们这边就有很多人过去了。”马五道。
“这又他妈怎么了?”马洪章不解地问道。
“少爷,这样一来,那帮泥腿子就有了吃饭的地方,而且那边也不归我们管,所以现在有些泥腿子的胆子就大了。就在上个月,我们西边的通许和陈留,就有三家大户被泥腿子给灭门了,听说惨极了。”
马洪章一哆嗦,赶紧向其他人看去,问道:“马五说的是真的?”
马洪章不是人脾气,所以这些事儿没人敢跟马洪章说,现在马洪章发问,众人赶紧点头,同时也都觉得脖子有点冒凉气。
“那些泥腿子抓到了吗?”马洪章心惊胆战地问道。
“少爷,没抓到,那些泥腿子先把一家老小都送走,然后做的案。”马五回道。
马洪章觉得后脖颈子嗖嗖的,直冒冷风,他知道自己的缺德事儿做了多少,这要是被人盯上了,那还了得?
“官府不管吗?”好一会儿,马洪章问道。
“少爷,那些泥腿子做了案之后就跑了,等官差到了,他们早跑出县界了,然后再等到官府行文各县,他们已经在那边了。”
好日子算是到头了,接下来再吃,就是龙肝凤胆吃着也不香了。
雅间门外有伙计,准备随时伺候,里面发生的事儿自然听了个一清二楚。及至马洪章灰溜溜地走了之后,众人都不明所以,听那个伙计解释了之后,大家都很解气。同时,也都遥望西北,对那边充满了好奇。
马五挨了一酒坛子,但很值,马洪章虽然没有立刻就往家里赶,但至少不敢在外面过夜了,而这就把最大的危险给解除了。
现在他们从落马镇出来,准备绕一圈,然后就回家。毕竟出来一趟不容易,怎么也得四处转转。
从落马镇出来,一路走来,马洪章愈发地堵心,撂荒的地儿太多了。
马洪章虽然是二世祖,正事儿从来是不问不闻,但家里的事儿有些还是知道的,他知道家里的田地每年都有撂荒的,这是因为不肯降低地租租给那些该死的泥腿子。
马洪章是个在家里呆不住的主儿,整天的到处跑,所以他大概知道每年家里撂荒的田地有多少。要是在往常,马洪章根本不会留意这些事儿,但从八仙居出来后,不知怎么地,马洪章就发觉今年撂荒的地儿太多了些。
一问,马洪章才知道,不仅山东那边开矿,他们这边也开。以前,朝廷对开矿是有严格限制的,但现在没了。因此,很多没地的人家嫌地租太高,就不种地了,都跑去当矿工了。
马洪章心里堵得慌,兴致更是大减,走到三家窝棚的时候,不想再逛了,就快马加鞭,向马家堡急驰而去。
正在这个时候,前面来了一辆带蓬的马车。马三少的脾气依旧,依旧是纵马疾驰。
大夏天的,天气热,那辆带蓬的马车前后左右都通风,前面是车门,左右和后面有窗子,都用双层的轻纱挡着,看不清里面的人。
但巧了,疾驰而来的马队掀起一股逆风,使得遮挡车窗的轻纱被掀起了一角,而就这一角,又正好落在了马洪章的眼里。
那真是惊鸿一瞥,一瞬间,嗖嗖嗖,这位马三少爷的三魂七魄就从天灵盖都飞了出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