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芝龙的口才极好,见闻广博大大地弥补了学识的不足。郑芝龙说完,懿安皇后已经完全平静下来。
对郑芝龙,懿安皇后满意极了,而这又不能不感谢孙承宗,老人家真是太难得了。虽然郑芝龙进入自己的视野那是早晚的事儿,但晚一天,郑芝龙就有可能被陈海平拉过去的危险。而这其中的危险,懿安皇后只要想想都会后怕不已。
立之以威,待之以德,对郑芝龙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在懿安皇后平静的目光注视下,郑芝龙渐渐开始感到手足无措,那目光中聚集的压力越来越大,到后来简直重如泰山压在背上。
“郑将军。”
“臣在。”郑芝龙可下松了口气,赶紧躬身应道。
“郑将军,哀家做事喜欢讲在当面,呆会儿如有什么不妥之处,还望郑将军不要多想。”懿安皇后坦诚地道。
冷汗一瞬间就从鬓角间现了出来,这要不是张溥早前叮嘱过,说懿安皇后不喜欢虚礼,郑芝龙当下就得跪在地上。
强挺着站稳身躯,郑芝龙躬身道:“臣对朝廷衷心耿耿,绝无二心,如果皇后有什么吩咐,臣万死不辞!”
“这哀家知道。”懿安皇后说完,看着郑芝龙,忽然问道:“郑将军可知朝廷就要筹建行库的事么?”
这个郑芝龙当然知道,而且为此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气。福建原本是福州帮的天下,但随着郑芝龙的势力越来越强,泉州帮开始兴起。这次朝廷组建行会,泉州帮当然也想分一杯羹,但却被福州帮给生生拦阻了。
现在听懿安皇后提到这个,郑芝龙心里一动,赶紧道:“臣知道。”
懿安皇后道:“哀家听说郑将军富可敌国,不知郑将军愿不愿意拿出些银子,作为组建行库的一份子?”
郑芝龙一听,大喜,这要是回去,那面子不得飞上天了,所以不管是不是后面有什么陷阱,赶紧道:“臣求之不得!”
懿安皇后道:“这个行库朝廷要占五成的份额,哀家就从朝廷的份额中拨给你一成,郑将军你看如何?”
郑芝龙简直要晕过去了,他知道参加组建行库的有多少人,所以单个人分到的份额不会有超过半成的。当然,这一成的份额名义上说是给他,实际上是给泉州帮的,但这面子可是他郑某人一个人的。
“臣叩谢皇后隆恩!”郑芝龙跪倒在地,诚心诚意地给懿安皇后磕了三个响头。
“郑将军平身。”稍停片刻,懿安皇后道。
郑芝龙站起身来后,懿安皇后神色凝重起来,她看着郑芝龙的眼睛,缓缓地道:“郑将军,哀家要组建一支强大的外洋水军。”
郑芝龙的心咯噔一下,先给自己诺大的好处,然后就提组建外洋水军,难道懿安皇后要自己交出兵权?
“这支外洋水军是正二品的衙门,统军之人即为镇海大将军。”盯着郑芝龙的眼睛,懿安皇后一字一句地说道:“郑将军,这支外洋水军哀家要你来组建,也由你来统帅。”
“什么?”郑芝龙的脑袋有点不够用了,紧接着嗡的一声,脑袋就炸开了,正二品,镇海大将军!
清醒过来,郑芝龙再度跪倒在懿安皇后面前,道:“皇后,要臣怎么做,请您吩咐。”
沉默片刻,懿安皇后道:“郑将军,这支外洋水军虽然由你组建,由你统帅,但哀家不可能把它完全交给你,也不能把它完全交给任何人,这你可明白?”
往上叩头,郑芝龙道:“臣明白,无论皇后要怎么做,臣必定惟命是从。”
懿安皇后道:“外洋贸易暂时还由你全权掌管,收益也全部归你,待外洋水军出洋之日,外洋贸易再由朝廷掌管,到了那时,只要我大明朝存在一日,外洋贸易的利润就有你郑家一成。”
如果由朝廷全力支持的外洋水军建成,那郑芝龙毫不怀疑,必定可以把荷兰人、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全部赶出去,南洋所有的利益必将由大明朝独占,那时一成的份额能够让郑家获得的利益比现在只会多而绝不会少。
何况,还有行库的一成份额,还有正二品的镇海大将军!天呢,到那时,大明朝还有哪一家能比得了他郑家?
“皇后圣恩,臣粉身难报!”郑芝龙感激涕零。
点了点头,懿安皇后道:“郑将军平身。”
郑芝龙起身后,想了想,懿安皇后又道:“郑将军,现在国库空虚,暂时拿不出银子来,所以筹建外洋水军还要靠郑将军一力为之。”
只要给政策,银子是小事,郑芝龙慨然道:“皇后放心,这个臣自有办法。”
懿安皇后道:“那哀家就把这件事全权委托给郑将军了。”
从面子到里子,懿安皇后做了个十足,但这人要不是郑芝龙,那就只能是各怀鬼胎,到头来什么也做不了。
懿安皇后暗自庆幸不已,大明朝或许命不该绝。
下殿之后,郑芝龙高兴的都要疯了,当晚他大排盛宴,款待南京城的各路神仙。宴会上,郑芝龙更得意了,因为福州帮的老太爷江同仁主动来跟他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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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是中原腹地,有八府一州。八府是归德府、开封府、怀庆府、卫辉府、彰德府、河南府、南阳府、汝宁府,一州是汝州。
现在彰德府被北方占去了,所以河南道只剩下了七府一州。
大明朝的规矩,府按纳税粮的多少可分为四等:纳粮20万石以上为上府,20万石以下十万石以上为中府,十万石以下为下府,无粮的叫地府。
说来惭愧,诺大的河南道竟然只有归德是中府,其他的不是下府,就是地府,因为那七个府每个府都有封藩的藩王,为了奉养这些个藩王,也就很少有余力向上纳粮了。
四月六日,洪承畴悄然到了河南重镇开封。
停留一日,洪承畴与开封府的主要官员详谈,明确交代了他们接下来的任务,然后又召集开封当地的士绅座谈,告知了他们三件事。
第一,土地不许撂荒,如果有撂荒者,或是大面积低于当年平均产量的,这部分土地将被收归国有,而且不仅如此,还要重罚。
由于地主对佃农的压榨过甚,地主宁可土地撂荒,也不肯降低地租,所以土地撂荒的事儿很常见。洪承畴这一手,摆明就是要地主降低地租,后面所谓的“大面积低于当年平均产量的”是为了防止地主们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糊弄自己。
士绅们听了都直咧嘴,这虽不是要他们的命,但也是扒了他们的一层皮。可没办法,北方近在咫尺,让他们人人都如锋芒在背,这就极大地降低了他们的抵触之心。而且,人人本就对洪承畴怵着一头,两个月杀几万人绝不是谁都能做得出来的。现在洪承畴大权在握,跟河南的土皇帝没两样,所以因为这种种原因,这些士绅就只有咧嘴的份了。
第二,所有土地都必须登记在册,有瞒报土地者,责在官者杀官,责在民者杀民。
这本就是朝廷刚刚公布的政策,而洪承畴的惩罚比朝廷更要严苛的多,朝廷也不过是没收罚款什么的,可这个洪剃头张嘴就是杀人。
士绅们的嘴咧的更大了。
第三,今后朝廷允许士绅自己组建民团武装。
滚他奶奶的去吧,洪剃头想的倒是美,你******把好处都拿走了,还要叫我们自己个儿拿银子卖命,没门,天下没有这么好的事儿。
但接下来,士绅们跟着却又都怦然心动,因为洪承畴说,今后那家的子弟想要入朝为官,唯一的途径就是带民团加入官军,谁家的民团人数多、战斗力强,谁家的子弟官就做的越大,就越有前途。
还怕这些土财主听不明白,洪承畴又进一步解释道,只要谁家的民团人数多、战斗力强,不愿带兵的可以直接进入文官系统。
河南是中原腹地,自古人杰地灵,但那是自古,现在不是了。科举本就是江南人的天下,河南人占的份额极小,而河南人又不像山西人那么善于经商,所以现在的河南有的就只是这些土财主了。
现在看这意思,今后是河南人当河南的官儿,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何况,在这个乱世,家里有个带兵的将军,那心里可安稳多了。而且,朝廷刚刚宣布,今后要改变重文轻武的国策,要改为文武并重。
所以,不论怎么说,这都是个极好极好的好消息。
这个座谈会,士绅们是喜忧参半。
第二日,洪承畴直奔河南道的道府所在地洛阳而去,同时,特使奔向四方,传达洪承畴的一系列政令。
在洛阳,洪承畴有了大动作,他升降任免了一批官吏,而这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杨鹤的儿子杨嗣昌被提升为了河南道的左布政使。
布政使分为左右,左为正,右为副,而杨嗣昌此前只是河南道从三品的右参政,这下可算是一步登天。
任命杨嗣昌为河南道的左布政使,洪承畴是有多方面考虑的。首先,杨嗣昌大才,足堪此任,甚至可以说是当下最合适的人选,而洪承畴目前最需要的当然是杨嗣昌这样的人才;其次,杨嗣昌是杨鹤的儿子,而自己跟杨鹤不对付,这次又把杨鹤给弄了下去,所以懿安皇后对这个任命应该会很满意。
洪承畴很谨慎,他知道这个机会何其难得,懿安皇后知人善任,今后官员绝不会像崇祯时那样走马灯似的换来换去,所以机会一旦失去就很难再有。
尽管懿安皇后表现的极为大度,但天心难测,谁知道今后会怎么变?所以尽可能地消除懿安皇后对自己的疑虑,怎么做都是应该的,也是必须的。
洪承畴很了解杨嗣昌其人,这个人虽有大才,但小肚鸡肠,嫉贤妒能,恩仇之心极重,但洪承畴现在不怕,一点都不怕,他有把握杨嗣昌绝不敢坏他的事,拖他的后腿。
杨嗣昌是聪明人,他应该知道懿安皇后不是轻易就能让人糊弄的,所以杨嗣昌非但不敢坏他的事,拖他的后腿,反而会尽心尽力地去做事。
道理一样,机会只有一次,失去了就不会再有,这个他明白,想必杨嗣昌也明白。而且,正因为杨嗣昌小肚鸡肠,恩仇心极重,这个位置就更适合杨嗣昌,因为杨嗣昌和他一样,都是心狠手辣又很有办法的人。
何况,杨嗣昌不是他,他洪承畴手中握有生杀予夺的大权,但杨嗣昌没有,河南道的重要职位都是由他一手定的,所以杨嗣昌还得想法克服这个夹板气,把他的能力充分表现出来。
洪承畴交代给杨嗣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没收藩王的土地,然后募兵屯垦。
在河南,有封藩在开封府的周端王朱肃溱、封藩在南阳府的唐端王朱硕熿、封藩在怀庆府的郑恭王朱厚烷、封藩在汝宁府的崇端王朱翊爵、封藩在卫辉府的潞简王朱翊镠和封藩在河南府的福恭王朱常洵。
就是这六家藩王,占据的土地极广,几达河南土地的一半,而且还多是肥沃的良田,如果把这些土地全都收归国有,募兵屯垦,那力量将是极其庞大的。这也是洪承畴如此渴望建功立业的信心之所在,而这个小人当然要由杨嗣昌这个小人来做。
洪承畴处理事情明快之极,原则只有一个,要想继续当官,那就好好干,要在既有的基础上把事情办好,以前那种推诿扯皮、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勾当都先暂时放放。
仅在洛阳呆了三天,四月十八日,洪承畴就动身向陕西的西安府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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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平是四月十七日到的解州。
由于解州毗邻河南和陕西,与河南府的陕州、灵宝、弘农卫最多也不过两百里的距离,又是盐池重地,所以这里驻有重兵:一个乙种兵吕和两个丙种兵旅,他们都属于上党师,都是原先的铁匠兵。
一路上,相比刚刚离开北京时,陈海平已经冷静多了。到了解州之后,陈海平并未急于行动,他只是把申喜仁召到了解州。
申喜仁干的不错,当流寇当的有声有色,在三十六营当中也是有字号的,实力能进入前十名。
按照陈海平的指示,申喜仁这几年一直活跃在延安府靠近山西一侧的延川、延长和宜川一带。
这么安排既是为了打造一个以后进入陕西的前哨,也是为了防止意外。陈海平自然不担心大明朝的军队会突入山西,但不能不防备这些流寇,他们可不会管他陈海平是何方神圣。
陈海平没有大动作,因为现在的懿安皇后不是那个志大才疏的崇祯皇帝,以懿安皇后最近的表现来看,陕西的事儿也肯定不会循着以前的老路走。
四月二十五日,综合各方面的情报,陈海平终于得出了的结论,而这个结论是他最担心出现的,但还是出现了,懿安皇后就是懿安皇后。
现在陈海平很后悔,但他不是后悔放懿安皇后和太子去南京,如果事情从头来过,他还是会这么做。因为,他最根本的使命是改造这个国家,改造这个民族,而不是为了一己的痛快去海上耀武扬威,或是把什么俄罗斯给灭了。
实际上,如果站在历史的高度上,正是因为懿安皇后的出色表现,才使得他改造这个国家,改造这个民族的根本目的进展的更深入了。
陈海平后悔是没有看一看懿安皇后长的什么样,要是早知到懿安皇后这么了不起,那他一定会去撩拨一下这位大皇后,弄点暧昧出来,但可惜,他竟然连懿安皇后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现在,陈海平感觉世间最有趣的事儿就是把懿安皇后按在腿上,扒去衣服,打几下懿安皇后的屁股。
要是如此,那真是此乐何及了,但可惜,这么好的愿望怕是这辈子都不可能实现了。
就是这番顿悟才让陈海平彻底平静下来,他尽到自己的责任就好,至于能做到什么地步,那就要看天意如何了。
顿悟是一回事,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国家一统最好还是在自己的手上实现为好。
有李自成和张献忠这些人在,陕西是不会太平的,而等到这些人羽翼丰满之后,还是会成为懿安皇后的心腹大患的。
现在没必要插手,物竞天择,看看到底谁才是陕西最后的王者?陈海平传下令去,令申喜仁继续控制延川、延长和宜川一带,如果流民大军不是因为官军而陷入危险的境地,那就坐山观虎斗,先看着,待局势明朗之后再说。
四月二十八日,陈海平启程,率军回师北京。
原本是要去归化看看的,但没时间了,袁崇焕和那位布木布泰公主的婚期定在了五月二十八,要想参加,那就必须往回赶了。
五月十三日,陈海平回到了京城。(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