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成府后,袁崇焕径直去了余大成的府邸。
把袁崇焕接进了书房,见袁崇焕神采奕奕,容光焕发,落座后,余大成笑着问道:“大帅,什么事这么高兴?能不能说来听听,让我也跟着高兴高兴。”
“当然!”袁崇焕很是兴奋,他把协议的内容告诉了余大成。
听完,余大成惊讶之极,在惊讶的同时,他也在飞速地算计着。袁崇焕来找自己,显然是想拉自己去辽东,但在三方之中,辽东的形势却最为不利,前景也最不明朗。如果去辽东,虽然能有特殊的地位,但不利的地方太多。若是不去辽东,那不论是留在那一方,因为自己和袁崇焕的关系,都既可能受到重用,也可能受到这个的拖累。
从余府离开,袁崇焕兴奋的心情已经平静下来,余大成的反应让袁崇焕意识到自己高兴的有点过头了。
千难万险,这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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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孙承宗这才醒来。
回到迎宾馆,刘宗周和文震孟都在,孙承宗说了协议的事儿,两人都极为愤怒,因为这份协议一旦签署,那也就意味着朝廷不仅要正式承认这个逼死皇帝的政权合法,而且还要与之密切往来。
这真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但,不答应又不行,所以他们就愈加地愤怒。
孙承宗可不管他们如何愤怒,夜长梦多,太子什么时候到了南京,他的心才会真正地安稳下来。
孙承宗连夜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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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太子可以去南京安国,众人的反应不一,周皇后喜极而泣,懿安皇后神色平静,田妃有些惶恐,而袁妃则神色漠然。
“全都仰仗阁老大人了!”周皇后抱着太子就要给孙承宗跪倒,慌得孙承宗连连后退。
待周皇后的情绪稳定了些,懿安皇后道:“阁老大人,此事是不是还需议一议?”
还议什么?周皇后吃惊地看着懿安皇后。
孙承宗也愣了,但随即就反应过来,心中不仅暗自点头,真是大大地佩服。
“皇后,此事事关重大,虽非迫不得已,可一旦签署协议,那就等于承认逼死皇帝的这个政权合法,而且今后还得与他们密切往来。所以,这件事最终如何定夺,还需要在京的大臣都议一议。”
孙承宗这么一说,周皇后也明白了。现在虽然没人说什么,可回到南京之后,追究此事的一定大有人在,说不定这把火还会烧到自己身上。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周皇后每日里耳濡目染,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厉害,于是点头道:“那就由阁老大人安排吧。”
还没出坤宁宫呢,孙承宗就开始挠头,这太荒唐了!
一群阶下囚还要在皇宫里开什么御前会议,留诸后世,这都是千古笑柄。
但再荒唐,这个会也得开,必须得开,而这才是最荒唐的地方。
到了宫门外,那个小校仍然和女兵磨牙,而女兵见孙承宗出来,笑的更夸张,看得小校眼都直了。
这一次,孙承宗表现的不像是个老封建了。
出了皇城,孙承宗去见了陈海平。
本来这事儿让小校沟通一下就可以,但孙承宗实在是丢不起这个人,张不开这个嘴,这事儿只有亲自跟陈海平说,感觉还容易点。
陈海平依旧让孙承宗感觉很贴心,孙承宗一说,就立刻吩咐人把这事儿给办了。
“朝议”,定在了九月初九,重阳之日,武英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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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京之后,陈海平分外思念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孙传庭。
占领京城将近一个月,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他们对京城的大部分只是控制,不动,但对对民生这一块,光控制是不行的,得管理,而且是时时刻刻。
脑仁疼,太繁琐了。
他手下有各种各样的人才,但对管理这么大的城市,经验还是很不够的,而他又不能允许把京城当作他这些人才的培训基地。
京城是不能出问题的,他要求的是完美,所以就得自己多多辛苦了。
能代他管理京城,而他又完全信任的,就只有孙传庭了,但这个时候不能让大舅哥来,至少在把京里这些达官贵人统统打发走之前,不能让大舅哥来。
至于孙传庭会不会同意来,这个陈海平一点都不担心,大舅哥一定回来的。
这不是通常的改朝换代,这是开天辟地,孙传庭对此的认识除了他,没人赶得上。第一任的政务院总理,嘿嘿,这个诱惑孙传庭是拒绝不了的。更何况,孙传庭必定还存着自己的心思,想要今后尽可能大地影响自己。
再忍忍,再忍几天就好了,陈海平常常这么宽慰自己。
送走孙承宗之后,天已经很晚了,但陈海平还是不能休息,还有不少事儿等着他拍板呢。
月上中天,事情总算处理完了。
依然没有睡意,陈海平从紫光阁里出来,一个人在月下漫步。身后,一条红影默默相随,那是红娘子。
中南海、紫光阁,真是好地方啊!
在月下游荡了小半个时辰,陈海平回到书房,命红娘子把一个锦盒拿了过来。
锦盒里装的不是什么奇珍异宝,而是三本书,准确地说是三本课本:一本几何、一本算数和一本语文。
这是礼物,是早就准备好的礼物,是在离开山西之前就准备好的礼物。
明天,他要去见一个人,这份礼物就是送给那个人的。
那个人是徐光启。
如果说这诺大的京城,二百多万的人口,陈海平要想留下一个人的话,那这个人就是徐光启。
把课本从锦盒里拿出来,陈海平用手轻轻摩擦:就是这三本薄薄的小册子,不仅会改变中国的历史,它更会改变人类文明的进程。
历史的发展有时候非常诡异,好像有一支无形的巨手在背后操弄着,巨手的主人似乎不想让以华夏文明为代表的东方文明太过强大而硬生生扭转了文明的进程。
明末是历史最重要的转捩点,不仅是中国的,也是世界的。在这个转捩点上,中国可以走向愚昧,也可以走向辉煌,继续把西方文明远远甩在身后。
如果那样,后世的文明进程就绝不会如此血腥,如此野蛮。西方文明,本质上是野兽的文明。不管包装的多么华美,本质都永远不会改变。至少这种改变,他没有看到过。
只要不是满清入住中原,那不论最后是谁得到天下,历史的进程都将无可阻挡。因为不论是谁得了天下,都不会像满清那样,以殖民的心态来统治天下。
明末不仅产生了以李贽为代表的近现代思想启蒙,也有以东林党为代表的资产阶级萌芽,更有以徐光启为代表近现代科学启蒙。
但历史就是如此诡异,把不可能硬生生变成了可能,把华夏文明推上了唯一一条必然走向没落的道路。
徐光启是中国历史上绝无仅有的天才人物,在天文历法、数学、农学、军事科学等等方面,徐光启都站在了他那个时代的顶峰,无人可与之相比。
明天,他要去朝圣!
灯光下,陈海平头枕在椅背上闭目沉思,脸上有着一丝丝的憔悴倦怠之色。
光影之外,红娘子傻傻地注视着那张奇特的脸。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能放任自己的目光,肆意贪婪。
去年那个寒冷的早上,一切都变了,就是做梦都没有那么好。她和家人被少爷带到了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可真好啊!
她们不再颠沛流离,不再受人欺凌,父亲叔伯哥哥们都过上了安稳富足的好生活。她呢,被少爷留在了身边。一开始,她还不满意,她也想像营里那么多的漂亮姐妹一样,每天训练学习。但后来,她慢慢知道了,那些姐妹羡慕死她了。
少爷会要她吗?她不知道,少爷从没有表示过。三位少奶奶都对她极好,是真的好,还教她按摩,说是少爷喜欢。
少爷还不让她称自己“奴婢”,就说“我”。一开始,她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渐渐地,这种感觉真好,她为什么就是奴婢?
她不是奴婢,少爷和三位少奶奶都不让她伺候,虽然她很想。尽管没和那些姐妹生活在一起,但她每天的生活也和她们差不多。白胡子老爷爷教她习武,少奶奶教她读书。
少爷有时很“荒唐”,大白天的就……但少爷从不那么对她。她怕,但更希望少爷也对她像对少奶奶那么荒唐。
少爷从来都很温和,但她在少爷面前却总是很拘束,一点都放不开。
少爷太累了,这些天从早忙到晚,天天都差不多这个时候才睡,太操劳了,她真没用。
“少爷,我给您按按,好吗?”终于鼓足了所有的勇气,站在椅子后面,红娘子的心都要从胸膛里跳了出来。
“好啊。”陈海平睁开眼,站起身来道:“到炕上去,看你能不能把我按睡了。”
少爷不喜被人服侍,穿衣脱衣从来都是自己动手,她每天要做的就是把洗好的睡衣睡裤在炕头摆好。
今晚,是她第一次在少爷就寝时进来。
太紧张了,光洁如雪的额头上冒出了一排排细密的汗珠,当陈海平换睡衣的时候,红娘子立刻羞的转过身去。
“把灯熄了。”身后,传来了少爷温和的声音。
灯熄了,淡淡的月色弥漫,红娘子的双颊如火般燃烧着。
陈海平确实很乏累,身心俱疲,红娘子上炕时,他打横躺在炕中间,闭上了眼睛。
发髻被打开,纤纤玉指轻轻划过头皮,简直舒服极了。当按完头,红娘子的玉手准备移师他往,陈海平翻了个身,趴在炕上,道:“按按背吧。”
陈海平多少还是有点羞耻心的,现在还没要了红娘子,也没打算现在就要,所以不愿意让红娘子看见自己的丑态。
红娘子的玉指虽细,但极有力,而且技术也棒极了,真是名师出高徒。
慢慢地,女人消失了,留下的是通体的舒泰,陈海平舒服的迷迷糊糊。但忽然,喉间咕噜一声,陈海平的头猛然抬起,身体绷紧,双拳也紧紧地握了起来。
一根玉指突然插进了不该插进的地方。
“少爷你没事吧?”见到陈海平的异常反应,红娘子慌忙问道。
玉指还在,陈海平啊了半天,才道:“没事。”
这一定是孙茜搞的鬼。
当初见到红娘子之时,陈海平生出了一股和第一次见到孙茜差不多的感觉:这个女人是我的。
红娘子没有阿丽梅尔美丽,远没有阿丽梅尔震撼他的心,但他却没有对阿丽梅尔生出这种感觉,这也是他犹豫,以致最终放弃阿丽梅尔的主因。
美丽的女人太多,他不能因为一时的震撼就给弄家来,他必须节制,但红娘子不同。
他没有把红娘子送进训练营,而是留在了身边,孙茜自然清楚他的意思。他曾说过,训练营出来的女孩要是给人作妾就是打他的脸,所以他更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脸。当初说那句话,有字面的意思,也是有意断了很多女孩子对他的心。
其实,今晚红娘子的突然袭击根子还在他自己身上。
欢好时什么都说,他说过喜欢按摩,而孙茜就上心了,就跑去跟焦大医师要按摩方面的书。焦大医师也对得起孙茜,他给了孙茜两本书,一本是正规治疗用的的,一本是涉及房中术的。
尽管孙茜嘴里骂焦大医师老不正经,但学起来更是津津有味。
孙茜既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思,自然也把这种东西教给了红娘子。近来孙茜有奔同性恋发展的方向,欢好时越来越喜欢折磨紫桃和绿柳,不知道孙茜教红娘子这套东西时都是怎么教的?
红娘子本是热情似火的性子,但坎坷的经历却生生把这股性子给压了下去。到了他身边之后,红娘子的性子正慢慢恢复,而红娘子这时的风情简直……简直没的说了。
红娘子年纪还小,才刚满十三岁。这个年纪的女人不经过一番耐心细致的开发,是不大可能有****的渴望的。红娘子现在这么做,纯粹是为了取悦他,为了让他高兴。
比之横刀跃马的畅快,他现在更喜欢清风细雨的旖旎,尤其是红娘子这股懵懂、一知半解的青涩风情,更是醉人极了。
知道接下来还有什么节目,如果真让红娘子按完,那可能真的就忍不住。不能再按了,还是睡觉好点,可不能这么轻易就失去了。
“好了,红娘子,睡吧。”把身子侧过来躺着,陈海平道。
红娘子有点失望,但不敢说什么。被子就在身后,红娘子扭过身子去拿被。
对红娘子的身子,陈海平最喜欢的就是红娘子有一双比孙茜还要健美修长的长腿。这一刻,红娘子扭过身子去拿被,大腿就把紫色绸裤紧紧地绷了起来。
陈海平不自觉地伸出手去,贪婪地抚摸起来。
红娘子的身子瞬间僵住,随后就是不住地瑟瑟发抖。
轻轻揽过红娘子,又俯过身去,把被子拽了过来。被子里,陈海平搂着红娘子,轻轻地揉捏着。
早上醒来,陈海平神清气爽,倦怠憔悴之色一扫而空。红娘子也巧笑倩兮,明眸皓齿,眸光里那最后一丝阴郁已不见了影踪。
早饭还是很简单,大米粥、馒头和四碟小菜,只不过这早饭虽简单,但却是出自皇宫的大师傅之手。
御厨就是御厨,不简单,这大米粥熬的,米汤浓稠,却又碧绿清澈,一粒粒米粒漂浮期间,好像活的一样;馒头是烤馒头,也不知人家是怎么考的,那颜色……见了就想一口吞下去;四样小菜,红黄蓝绿,同样令人食指大动。
红娘子带着一丝羞涩地坐在一旁,但眼里却又是笑盈盈的。
那双健美之极的长腿,一坐下,便把紫色绸裤绷的紧紧的,划出一条条让人吞咽口水的曲线。
昨个儿真是舒畅到了极点,最好红娘子永远都是这个样子,似懂非懂。
强行移开目光,陈海平开始专心吃饭。
“从此君王不早朝!”吃饭时,陈海平对老李深表理解,对崇祯,唉……
巳时刚过,陈海平对红娘子道:“拿上昨晚的那个锦盒,跟我出去。”
红娘子一听大喜,跳着就去了。
陈海平摇了摇头,他知道小妮子的心思。在红娘子眼里,他就是皇帝了。虽然跟了他满心欢喜,但也有点担心从此就被圈在深宫里。
徐府在石狮子大街西端。
秋风萧萧,黄叶飘飘,天地肃杀!
伫立在徐府门外,陈海平容颜肃穆,他在为那个时代哀戚。
“六合之外,存而不论。”
孔老夫子这句话使得明末出现了一个由一群文人士大夫组成的西学集团,其中的代表人物有徐光启,孙元化,王徵、李天经、瞿式耜、陈于阶等人。他们大都是天主教徒,与西洋传教士关系密切,这些人的名字在中国历史上都赫赫有名。
这个时代,没人知道徐光启的盖世功勋,但他知道。
徐光启译著的《几何原本》所传达的逻辑思维对中国人而言是全新的,是从未有过的。徐光启言道《几何原本》百年后必将大行于天下,但实际上,《几何原本》大行天下的时间又比徐光启说的晚了两百年,直到民国废科举,兴学校后才开始把《几何原本》作为必读教材使用。
如果没有满清,徐光启的断言一定会实现的,但徐光启又怎会想到,中华大地上会出现一个以殖民心态来统治的王朝。
近代中国有几个两百年可供蹉跎?如果真如徐光启所言,那中国必非今日之中国,但……明末,令后人扼腕的事情太多太多……
徐光启是中国近代科学的先驱和奠基者,是第一个睁开眼睛看世界的中国人。
徐光启是西学集团的领袖,其他人大都是徐光启的朋友和弟子,他们这批人掌握着天文历法、农业种植、机械制造、矿山冶炼、火器制造等等最尖端的科学技术。如果徐光启能留在京城,自然会对这些人今后的走向有极大的影响,意义自是非同凡响。
留下徐光启,科学院就能尽快地建立起来,也能尽快地发挥影响。但是,要想说服徐光启留下,却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崇祯这个人有千不好万不好,但有一点无可否认。在对待科学技术这方面,崇祯要比把这些当业余爱好的那位康熙圣主好得根本没法比。
如果崇祯接手的不是这么个烂摊子,如果情况能稍好一点,那以崇祯的勤勉和对科学相对开放的心态,或许崇祯的成就当真可以拳打秦皇汉武,脚踢唐宗宋祖。
对徐光启,崇祯的恩德是实实在在的皇恩浩荡,不仅如此,更是最难得的知遇之恩,崇祯对徐光启堪称信之,任之,爱之。
考中进士时,徐光启已经四十三岁。考中进士后,徐光启大部分时间都在翰林院闲呆着,始终没有机会施展满腔抱负。阉党时,徐光启不受笼络,引起阉党不满,被劾去职。
崇祯继位,徐光启迎来了仕途上的第一个春天。崇祯元年六月,徐光启奉诏入京,官复原职。八月,充日讲官,经筵讲官,为天子师。崇祯二年,徐光启又升为礼部左侍郎,三年升礼部尚书,成为朝廷重臣。
崇祯五年六月,徐光启以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入阁,参予机要。十一月,加徐光启为太子少保。崇祯六年八月,再加徐光启太子太保、文渊阁大学士兼礼部尚书,至此,徐光启位极人臣。
当然,崇祯五年之后的事还没有发生,但这也从中可以看出崇祯对徐光启的倚重程度。
相较于仕途上的春风得意,陈海平觉得,崇祯在科学上的开明态度可能更令徐光启感激和敬重。
编制历法是关系到“授民以时”的大事,为历代王朝所重视,但是到了明朝,由于长期执行不准私习天文,严禁民间研制历法,有“习历者遣戍,造历者殊死”的严刑峻法,结果到了明末,历法已经严重不准。
徐光启始终强烈建议修改历法,但最终都不了了之,直到崇祯二年,因崇祯的大力支持,修改历法的工作才真正走上正轨。
感恩图报,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何况是徐光启,更何况是徐光启还极可能把崇祯视作明君圣主,所以说服徐光启的困难可想而知。
淡淡的墨香流连,轻轻抚摸着手中的《几何原本》,陈海平感慨万端。几何、直角、钝角、锐角、平行线、相似……这些个早已融在血液里的词语在这一刻是多么亲切!
《几何原本》是从公元前三世纪希腊数学家欧几里得的著作《原本》翻译而来的。欧几里得的这部著作是用拉丁文写的,拉丁文和中文语法不同,词汇也很不一样,书里的许多数学专业名词在中文里都没有相应的现成词汇。要译得准确、流畅而又通俗易懂,是很不容易的。今天的中国人所习以为常的词汇都是当年徐光启呕心沥血,反复推敲而确定下来的。
不知不觉间,陈海平已经在徐光启的府门前默默伫立了半个时辰。肃杀的秋风中,几片黄叶飘落,轻轻掠过陈海平的脸颊。
承平时期,礼部尚书的府门前本该有人的,但现在诺大的府门前空无一人,伏在门旁两侧的石头狮子这会儿显得特别孤单寥落。
屏息凝神,陈海平缓缓步上石阶,又缓缓抓起门环,轻轻叩打了三下。不一会儿,旁边的角门开了,走出一个六十多岁的家人模样的老者。
疑惑地看着陈海平,老者躬了躬身,客气地问道:“先生,请问您找谁?”
陈海平也向老者躬了躬身,请求道:“大叔,烦劳您通禀一声,说陈海平求见徐老大人。”
“陈海平?”老者似乎觉得耳熟,就随口念叨了一下。忽然,老者抬起头,吃惊地看着陈海平惊讶地问道:“你就是……”
问出这几个字,老者就问不下去了。及至看到陈海平微微点了点头,老者的身子就开始颤抖。
内城并没有严格封锁,只是有些地方不让去。像这些没有被扫地出门的官宦人家,他们还是可以出门的,出内城都可以。只是,很多人都怕惹出事来,所以大多都关门闭户,严禁府里人外出。
显然,徐府的消息并不闭塞,这个老者知道他的名字。
老者有点发懵,一来是担心有祸事上门,吓的;二来是也不知该怎么办,一时僵在那儿了。进去通禀,让这位领政大人在门外等会儿,没这个胆儿;直接让进去,似乎也不对。
这时,陈海平微笑道:“大叔,烦劳您进去跟徐老大人通传一声。”
见陈海平人真的是很和气,这会儿老者就没那么紧张了,赶紧道:“您……您稍等,稍等。”
老者边说,边往门里退去,及至退入门里,陈海平看不见了,忽然转身撒腿就跑。
“叔,您跑什么?火上房了?”老者跑进二门,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年轻人正从门里出来。看见老者矫健的步伐,年轻人吃惊地问道。
一见年轻人,老者猛地停下脚步,慌里慌张地低声道:“孙少爷,出事了,那位领政大人来了!”
年轻人一时也怔住了,吃惊地问道:“哪位领政大人?”
老者急道:“我说孙少爷,京城里有几位领政大人?”
反应过来,年轻人脸色有点发白,结结巴巴地问道:“叔,他……来干什么?”
老者道:“不知道,说是来求见老爷。”
老者一说完,年轻人返身就往回走,老者也紧跟着年轻人往里走去。
来到内院的书房,年轻人也没敲门,一头就撞了进去。
书房里,徐光启正在奋笔疾书。房门忽然被撞开,徐光启吃惊地抬起头来,见是孙子徐尔爵,徐光启脸沉下来,问道:“干什么这么慌张?”
徐尔爵慌张地道:“爷爷,陈海平想要见您,在门外呢。”
“陈海平?陈海平是谁?”徐光启楞了一下,紧跟着就反应过来,吃惊地问道:“是那位什么领政大人?”
“就是他!”徐尔爵道。
这时,老者也进屋了,徐光启问道:“徐中,怎么回事?”
徐中道:“老爷,那位领政大人就在门外,说要来拜访您。”
对这位领政大人,徐光启还是蛮有好感的,虽说他逼死了崇祯皇帝,但既然是造反,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徐光启对陈海平有好感,是因为死的人太少了,除了逼死崇祯皇帝,也没听说真有什么惨事发生。
这是改朝换代,而且是武力夺权,不是内部的政变。陈海平能做到这一步,只能用不可思议来形容。
说实话,徐光启也挺好奇的。略微沉吟了一下,徐光启转过书案,向门外走去。
见徐光启如此,徐中和徐尔爵都松了一口气,他们都怕老爷子一翻掘,给这位领政大人来个闭门羹。
到了府门外,徐光启就是一愣,门外就是一个和孙子差不多大的年轻人和一个十四五岁的红衣漂亮姑娘。
“您是……”看着陈海平,徐光启有些迟疑地问道。
陈海平先是躬身一礼,然后微笑着道:“老大人,我是陈海平,也就是那位领政大人。”
徐光启有点发懵,这个年轻人虽然极为从容淡定,有一股很特殊的气质,但要说这人就是那位领政大人,徐光启真是不敢相信。
“陈先生,里面请。”徐光启伸手让道,不管是不是,还是得先让进来再说。
“老大人,您请。”陈海平客气道。
进到客厅,落座,献茶,之后,徐光启问道:“陈先生,不知来找老朽何事?”
陈海平道:“老大人,我是您老的学生,今天是学生拜望老师来了。”
徐光启愣了,问道:“师生之说,陈先生这是从何谈起?”
陈海平抬手,从袖口里拿出一卷书册,然后把书册放到了桌面上,推到了徐光启面前,郑重地道:“老大人,我早年偶然看到了您翻译的《几何原本》,拜读之下,受益匪浅,今日特来致谢。”
这虽牵强,却也并非无稽,只是,他说的是真的吗?徐光启狐疑地看着陈海平。
这个时代能把《几何原本》看进去的,必定都是很好的学者。而经年浸淫学问中的人自有一种气质,那是瞒不了人的,但此人身上似乎没有这种学者的气质。
真是人无完人,没有人是全才,徐光启也一样。徐光启缺乏政治上的才干,这也是徐光启一生在政治上都没有多少建树的根本原因。徐光启身上,更多的是一颗学者的赤子之心。
看着徐光启眼中狐疑的目光,陈海平笑了,他道:“老大人,学生学有所得,今天既是来致谢,看望老师,也是来请老师验收一下学业。”
几何这门学问是徐光启最为看重的,一说起这个,什么领政大人早都忘到一边去了,他当真就开始考校起这个自告奋勇上门来的学生了。
徐光启翻译的是《几何原本》的前六卷,都是些基础知识,范围基本没有出那一世的初高中课本。而且,陈海平确实又把《几何原本》前六卷仔细读过,所以对答如流,让徐光启兴奋不已。
“爷爷,您该吃药了。”当被孙子打断的时候,徐光启才发觉已经是正当晌午了。
年纪大了,加之这些年国事日益糜烂,徐光启忧心不已,身体一直都不太好,而且还每日里著书不断,极为辛劳。
这些天,徐光启每日这个时候都要吃一副药。徐尔爵见这位领政大人和爷爷越谈越投机,而且一点都不可怕,所以到点了,也没有顾忌。
“哎呦,罪过罪过。”陈海平赶紧起身,道:“徐公子,快点把老大人的药拿来。”
吃过药,管家徐中上前道:“老爷,酒宴已经准备好了,您看?”
“摆上摆上!”徐光启吩咐道,兴奋劲还没过去,还要把酒长谈。
趁着放桌子摆酒菜的当儿,陈海平悄声问身后站立的红娘子道:“累么?”
红娘子使劲地摇了摇头。
徐光启注意到了,问道:“这位姑娘是……”
陈海平道:“我夫人。”
一听陈海平的这个介绍,红娘子差点晕过去,而徐光启也愣住了,他这时又想起了这位学生的另一个身份。
但不论怎么说,这也太出人意表了。
陈海平笑道:“我夫人不喜欢在家里带着,非要跟着出来,所以我就让她给我当个护卫。”然后,又对红娘子道:“来,给老大人见个礼。”
红娘子喜滋滋地上前给徐光启施了个礼。
徐光启这时也反应过来,赶紧道:“哎呦,夫人,不敢不敢。”然后又吩咐一旁也傻了半天的孙子道:“快,再去加张椅子。”
陈海平也没推辞,就让红娘子跟着一起坐了。
徐光启应该是这个时代最开明的人了,但看着坐在对面的这二位,还是觉得匪夷所思,这位领政大人委实是位奇人,他根本无法理解。
这个时候,徐光启对陈海平的身份已经毫不怀疑了。或许,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做出那等不可思议的事吧。(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