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淮军总理大帅,一切事物自然是他说了为算。各人争了几天,不成想在这会子因为一个小小参谋的见解而尘埃落定,当下虽觉愕然,却又无甚异议可说。
当下俱是答应下来,丁宝桢是营务总办,当即便一五一十算起动员的兵马数量与所城费用,这些都是上层机要,平时很难听得到,更对带兵的将领有统御全局眼光的帮助,当下各人不敢做声,都是默然而听。按照丁宝桢的设想,朝廷在北方说起来也算有三四十万人的大军,还有内蒙和外蒙这样坚定的盟友,淮军还要防备东北的几个驻防将军带兵入关勤王,同时,淮军北伐的路线多半是要先攻山东,山东易攻难守,而战略地位极其重要,主力直攻山东,偏师入河南,打潼关,这样就把西北隔绝于外,把河南、山东和淮军根基联接在一起,然后主力与偏师全合于北京城下,则大事已定。
为了维持这样雄心勃勃的军事计划,淮军应该动员六个镇的兵力为主力,三个镇的兵力为偏师,最好再有一到两个镇的兵力做为机动,随时支应吃紧的战场。这样一来,最少要动员的兵力是十个镇近十万人的庞大规模,虽然淮军有工兵营和辎重营的配置,不过这样大规模的战争和兵力调动,负责淮军后勤的长夫最少也要雇佣到三十万人左右,同时,还得有不下两万匹的骡马和车辆。至于武器,最少得有六万支前装遂发枪和相应的火药、弹丸,火炮将会有四百到六百门,其中重炮可能超过百门,光是这些火炮的运输就得有好几千匹辕马或骡子来拉运。光是为了满足马匹这一缺口,淮军就得准备几十万两白银。弹药火枪和相应的人力物力,就更别不必提了,打下地盘,还要安抚地方,组建内卫部队与城管部门,每一笔一桩都要大量的白银,以目前淮军不到两百万两白银的现银和物资的储备,肯定是负担不下来的。
张华轩等丁宝桢算完军费,才又接口道:“胜保两万人,僧王三万,直隶四千,山东一万五、徐州三千、河南五千、满打满算,北方能用来机动打仗的满蒙八骑和绿营兵,马步兵不到九万人,京师里号称的那十来万八旗马甲就不必算了,一百人里面有一个能骑得马就算不错,一千人里当真有一人能射得箭也算不错,就不必理会了。打下京师后,要直面蒙古和东北各地,蒙古更不必说,那些蒙古王爷手头能打的骑兵都卖给朝廷了,那些王爷台吉们没钱,没人,没兵器,就光有马顶什么用?就算有人也是假的,满清立国后,对蒙古诸旗历行减丁,男丁数字那是有限制的,超过了就得自己杀了减丁,这两百年来,内蒙男丁被杀的何止百万,血气胆量早就杀的没了。外蒙,那向来对满清离心离德,大面上过的去罢了,指着外蒙出兵援助,那就是笑话儿了。东北么,向来不设流官,设驻防将军,自嘉庆年间白莲教起事,就从东北抽兵,这些年来,东北的精兵强将全给投调一空,甭说东北不能抽兵援助京师,就算是朝廷跑到东北这龙兴之地,能不能借着关门而守都是问题。所以不论怎么说,淮军北伐,只要出动三到五个镇的兵力,在正面战场对敌时随时能集结和维持两个镇的兵力做主攻集团,进入河南和陕西、山西的偏师,一个镇的兵力就能保证胜利,北伐在军事上就没有半点问题可言。如果按这种兵力投入,三万人左右的长夫就能保证运输线的不中断,因为从淮安到北京原本就有很便利的漕运线路,虽然目前到山东这一段的漕运中断,不过从山东到北京这一段还是完全正常,而淮军在海州的水师战舰虽然不多,不过运输船只却很容易得到,用海运来提供军需,又能节省不少人力物力。所以啊,丁总办还是有点危言耸听。”
丁宝桢算的当然是以狮博兔,倾尽全力,用泰山之势压跨北京,让对方连反抗的心思也不能有。
照他那种算法,十万淮军虎贲高歌北上,纯火器武装的部队加上几百门重炮,这样强悍的武装和在建制和训练包括后勤和精神上都超过清军一个时代的军队,就算是用冷兵器满清都不够资格打,更不要说武器装备上还差了两百年的距离,这一场仗不必打,只要把淮军的阵容拉出来亮一下,北方怕就是传檄而定了,除了满清八旗权贵那些死硬份子外,任何人都会看清形势,有所取舍的。
不过这样做的缺点也很明显,现在南方也有不少清兵,除了清兵外还有敌友难分的太平军,淮军自反清后,天京方向还没有任何的表态,既不支持,也不反对,只采取静而观之的态度,淮军占据了原本清军江北大营的地盘后,对面的太平军却放松了警惕,主力多半回到天京城内休整,或是加强了江南大营附近战略要点的包围,也有一部分精兵强将被抽调去加强镇江方向的防御,而急如星火调急赶回江南战场的太平军,除了秦日纲一部外,石达开部的主力三万多野战精锐却留在了南昌战场,已经把湘军一部分围在了南昌城内,城池被围的水泄不通已经超过了一个月,城里人心惶惶,曾国藩上次在江西九江的时候丢光了湘军的全部水师,差点儿就投水自杀了,现下又被围在南昌城内,凭着一点残兵和湘勇的乡党关系形成的战斗力在苦苦支撑,不过传来淮军易帜造反,江北大营被攻击,数路清军对镇江和天京的战略包围圈已经消散,这样一来,石达开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退兵的,曾国藩的灭亡,不过是时间问题了。
南方的局势如此复杂,江南膏润之地,张华轩现在不取,不代表他不想取,他现在所需要的不过是短暂时间,在南方大局往着太平军有利的一面转换后,抑制太平军的发展就会立刻提上淮军的案头。太平军这时候不比清军,其实就其野战的能力,现在还远在清军之上,军队还没有腐败,天国上层还没有内斗,五六万人的忠勇将士没有在内斗中白白死去,所以淮军在南方无论如何也不能只有一个镇的兵力,这太单薄,很容易被敌人趁虚而入。
所以派往北方的兵力只能够用就行,那种虎贲十万敌人不战而降的想法,还是罢了。不提在军事上的考量,就是光经济也承受不住,按照丁宝桢和营务处的计划,淮军本部加上长夫的动员,打上半年就得超过上千万两白银的花费,淮安这里的工业化与土改时间都太短,能编练出现在规模的淮军已经是倾尽全力,除了淮安之外,宿州和淮北前几年一直在闹灾荒,这两年在张华轩的治理下,农田水利有所改善,土改后农民的积极性提高,不过也就是满足温饱,连厘金张华轩都不愿意在土改上打主意,而除了淮安之外,其余各地的工商业基本等于为零,海州的转口贸易刚刚开展,犹如一颗幼苗正是加力呵护的时候,哪又有可能在那里打主意?说来算去,淮安现在一年的收入当然不少,工厂的出产全是淮军账面上的,张华轩自己手头又有不少商号,每年收入都是不少,落户在淮安的商号洋行极多,相关的服务业也极为发达,光是一年在淮安府诸多州县收取的税金和厘金就不在少数,总体来说,张华轩手里掌握的所有的经济来源收入算在一起,每年的收入当在一千万两白银左右的水准,这在当时已经是极为了不起的成就,张华轩以清廷百分之一的地盘,所产生的收益,却是当时清朝财政收入的四分之一左右!
现在讨论的话题其实是决定了淮军主力未来的走向,也决定了清廷将在半年之后要么全部被围困在北京后被俘虏,要么逃向热河、承德,最终转入东北,不论如何,北中国将在半年之后易主,就这一点而言,在场的不论是文职幕僚还是淮军的将领们,对此都充满信心。
张华轩微微一笑,自己主动把话题转移:“眼前这一万多人我看过了,一半先送到海门和启东那里的棉田去吧,那里一直缺人,军垦也不方便雇佣太多老百姓,还是这些战俘好用,他们一直祸害百姓,也是到了该赎罪的时候了。”
他的话说的轻松,不过骑在高头大马上穿着厚实暖和的军大衣的各人却都是打了一个寒战,淮军对待俘虏虽然不杀,不过也绝对不会便宜了他们,这些俘虏将在棉田里最少干三年,还有一部分会被分去养桑,农活很重很苦,淮安现在需要大量的棉花和生丝,对这些俘虏当然也不可能客气使用,精耕细作,把每个人的体力都压榨干才算完,在那里干三年后,身子骨弱的都熬强了,熬不过来,就只能一张草席埋地了。
“剩下的一半,先留下来,过些日子就有用场了。”张华轩踌躇满志,把战俘分配完毕后抬头北望,远方,暮色低垂,一望无际的北方大地,正在向他招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