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洁白的大地上,忽然出现的一小撮黑色显得格外的碍眼,随着那团黑色逐渐靠近,在两个小山坡间结阵以待的吠陀先锋军也看清了对方的样子。只见那团在白雪上的黑斑是由一群身穿黑羊毛皮,披挂黑铁锁甲的骑士组成,他们一个个头戴皮盔,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了一双凶狠的眼睛。此外他们胯下的马匹不同于吠陀的矮脚马,全都是身高体壮的良种战马,粗壮结实的马腿令到他们在雪地里面的奔跑速度丝毫不比旱地差多少。
“狼头旗?他们是异族狼骑!”一名对北疆军制了解颇深的将领忽然惊声叫道。
伴随着这名将领略带恐慌的惊呼声,众人的目光不禁集中在了那队骑兵中的主幡旗帜上,只见旗帜上绣着一颗硕大的白色狼头,在一片黑色中显得格外醒目。这赫然是当年几乎可以跟捍死铁骑相抗衡的异族狼骑,虽然这些年他们随着狼族的没落而逐渐退出了人们的视线,但是千百年来所积累的余威,却依然有着极大的威慑力,一时间不安的情绪便在吠陀的这些士兵中蔓延开来。
若是要问吠陀人心目中最恨的异族人,几乎所有的吠陀人都会回答北疆狼族,而要说最害怕的异族人,怕是也要归到狼族里面。北疆狼族在吠陀人心目中已经成了足以跟婆门教的最大邪神相媲美的恐怖存在,历次异族入侵的时候,都是狼族充当先锋,狼骑所过之处血流成河,寸草不生,死在他们手里的吠陀人几乎可以填平吠陀江和红河。所以当初大德圣主和吠陀王决定要与董斌合作的时候,他们麾下官员坚决反对的理由中,狼族就占据一半有余。
或许是感觉到了周围紧张且充满了仇恨的气氛,普罗安盘脸上露出了一丝略带得意的微笑。这时众人眼前的一千狼骑忽然停下了前进的脚步,并且迅速在原地结阵,而阵形所指对象正好就是伪装起来的两万吠陀骑兵。正当众人惊疑狼骑是如何发现他们的时候,原本高高盘旋在空中的那只大鹰俯冲而下,振翅缓冲,稳稳的落在了狼头军旗下的狼族将领手臂上。
当得知自己的一举一动全都对方掌握之后,虽然还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但那种极度不安的情绪已经充满了整个吠陀骑军的心中,几乎达到了极点。这时普罗安盘觉得时机成熟,不等身边的其他将领做出反应,便提聚全身功力,大声叫道:“吠陀的血性男儿们,你们还等什么?在你们前面的这些人就是侵占你家园、欺辱你妻子的恶魔,难道我们还要继续等待他们杀掠我们的亲人才出手与其对抗吗?”
在普罗安盘参杂了萨满教秘法布道天音的鼓动声中,吠陀人心中极度的不安被瞬间点着,化作了早已融入吠陀人血液的仇恨之火,加上眼前的狼骑只有一千人左右,远远少于他们的军队,使得他们盲目的认为自己可以将其拿下。从而吠陀骑兵一个个双眼充血,掀开身上的白羊皮伪装,抽出弯刀嗷嗷大叫道:“绝不再等!”
虽然在普罗安盘周围不少的吠陀将领也受到了他的鼓动,莫明其妙的对眼前的狼骑升起了杀意,但是还有几名吠陀将领似乎保持了些许冷静,上前质问道:“现在还不明敌我,将军为何要擅自挑起战火?”
面对质问,普罗安盘丝毫没有回答的意思,全力施为的魔门掌法无声无息的印在了这几人的心口,在常人眼中那只不过是轻轻抚摸了一下。由于魔门的力道特殊,虽然这几人已然毙命,但是身体却丝毫没有垮下来,还是直挺挺的坐在了马背上,如果不细看的话很难发现他们已经是一具具死尸了。
未免周围将士冷静下来,普罗安盘不再迟疑,抽出弯刀,高高举起,大声的喝道:“杀!”
随着主将的一声令下,吠陀骑兵有如潮涌一般,冲了出去,虽然看上去声势浩大,但是阵形极其凌乱,丝毫没有一点骑军作战的样子。而当吠陀骑军冲出之后,他们那位下令进攻的主将却丝毫没有策马冲锋的打算,反而将弯刀插回腰间,调转马头飞快的朝吠陀中军方向奔驰而去,沿途也毫不掩饰其逃走的痕迹,故意给予对方指引。
这支充当先锋的骑军足足有两万人左右,如果放在吠陀的地界上,那也是一股不容小窥的战力,但他们现在却是在北疆,在这个以骑兵著称于世的地方,而且他们的对手更是世上数一数二的强悍骑兵。这种看似破天盖地的攻击方式吓唬那些不懂骑兵攻击的吠陀人到还可以,可放在这些老练的狼骑眼中,就和那小儿游戏一般不堪入目。
现在狼骑统领感到发愁的不是找不到对方骑军的破绽,而是对方骑军进攻的破绽实在太多了,弄得他都无法下决心从那一方面进攻。虽然这支狼骑的统领没有参与最近的这次军议,但是他已经从自己的同僚口中得知了军议的内容,加上段虎安排在叛军中的一些内应制造谣言,使得大部分的异族将领都跟他一样错误的以为在北疆境内的吠陀人除了联军阵营的人以外,全部都是敌人。所以在自己的战鹰发现了不明军队之后,他便立刻做出反应,收拢斥候,集中兵力。
当眼前的吠陀骑军冲过了三分之二的距离,胯下的矮脚战马开始出现些许的疲态之时,狼骑统领立刻下令,从东侧最先冲出的那对骑兵做为突破口,攻入敌阵之中。早已蠢蠢欲动的狼骑们毫不畏惧数十倍与己的吠陀骑兵,兵势有如利箭一般斜斜的插入敌方军阵。
狼骑在攻入敌阵之前,先是用手中强弓大量的杀伤敌人,随后趁着敌军出现混乱之极,以锋矢阵形冲击敌军侧翼,攻入敌阵之中。由于狼骑战马速度耐力远朝吠陀骑兵,在对方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之前,便已经将东边的两千多骑兵给冲散,活下来的不过数十骑。
双方骑军在还未正式接触的那一刻,胜败就已经分出来了。失去主将的指挥,两万骑兵全都是来自不同阵营,没有经过任何统一训练,彼此之间毫无配合存在等等这些问题,全都是干系胜败的关键,然而就是这样一支充满了败因的骑军竟然有胆子先行对世界上最强的骑军之一发起攻击。这种极为愚蠢的行径使得事后狼骑统领想起来,都不禁觉得太过荒唐。
当狼骑冲入敌阵之后,从外面看上去像是两万人将这一千狼骑围困住了,但实际上却是数十个不到千人的骑阵在单独对抗无论战力还是阵形都远远强过自己的敌军。无法撼动的狼骑军阵以及己方大量的伤亡,加上主将普罗安盘失去了踪迹,吠陀骑军刚刚被鼓动起来的士气瞬间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对北疆狼骑发自心底的恐惧。
吠陀先锋骑军的溃败发生在狼骑的第二轮攻击之前,大量的吠陀骑军四散逃跑,不少的吠陀将领带领这自己的部下向中军方向逃窜,这些人成了狼骑的主要攻击目标,他们的坐骑根本无法和狼骑的战马相比,跑出去没多久就被狼骑给追上了。一方战意全失,一方杀心四起,孰胜孰负,已经不言而喻,吠陀骑军就像是一群待宰的羔羊一般,灭亡只是迟早的事情。此外还有不少的零散骑兵慌不择路的逃往北疆草原的更深处,这些人最终也成了游走在战场周边的狼群的食物,埋骨在着北疆草原上。
在离战场东北方向四十余里的十万骑军中,副统帅赤尔骑在自己心爱的踏雪神驹上,看着周围一眼望不到头的骑兵,心中那早已沉寂的雄心壮志又重新燃烧了起来。前方的狼骑斥候遭遇敌军的战报早已传到了他的手里,对狼骑战力非常了解的他在知道敌军数倍于狼骑后,丝毫没有半点担心,更加没有派兵支援的打算,只是下令左右两军向中军靠拢,随时准备和对方中军的开战。
当年赤尔随董斌打天下,凭借一身的战功和伤痕,在靖凉二州威名赫赫。那时在这块土地上跑生意的行商和那些做着无本买卖的马贼们,又有谁不知道连城寨的战狮赤尔以及他麾下的赤羽骑,即便是当年纵横西靖州大草原上的六大盗见了他也要退避三舍。
可是自从董斌归顺段虎之后,因为要避免引起段虎的注意,所以在他治下无论文武全部都必须低调行事,赤尔也不得不收敛其自己狂放的性格。此外一直由他统领的赤羽骑也董斌打散,分编到新组建的月族杀骑之中,而月族杀骑则直接由董斌统帅,变相的解除了赤尔的兵权。
其后,在董斌担任北月王的日子里,赤尔虽说是第二号人物,但是论到实权他却远远不如王妃关月,就连一些新提拔起来的官员权力都比他大,几乎可以说是已经被董斌投闲置散。这七年来,由于受到了关月的鼓动,董斌一直都在启用新人,同时逐渐的将阵营中心的老人淘汰出去。这样一来,虽然他的权力已经集中到手中,但是也制造了一些虽无权力却有威信的内敌,以至于这些心存不满的的老人们全都集中在了赤尔的身旁,从而形成了另外一股不容小看的势力,与关月代表的青壮派分庭抗争。
对于老人派和青壮派之间的权力矛盾,董斌非常清楚,但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参合进去。于是他略施手段将老人派原来对他的不满全部转移到了青壮派身上,然后在左右施为平衡彼此势力,以达到重新控制全局的目的。事实证明董斌的这个方法非常有效,在对手下的权力进行制约的同时,也可以借用彼此的争斗剔除那些不符合自己想法的部下,从而使得整个北月王治下成了一言堂。
董斌的手段虽然极为高明且隐密,但却丝毫无法瞒过赤尔的眼睛,看到一个个老伙计死在了他们曾经誓死追随之人的暗算下,赤尔在感到失望的同时,也认识到了自己的危险处境。于是他便辞去了所有的官职,只领一个贵族头衔,半隐居起来,脱离权力漩涡的中心,明哲保身。
这次出兵吠陀,无论是老人派还是青壮派都想要得到这个统帅的位子,想要从吠陀的战场上获得更大的军功,以达到将对手彻底压制下去的目的。然而董斌在这个问题上,并没有听从关月的枕边风,在他看来出兵吠陀颇为有些难度,必须要由久经沙场的老将镇守才行,那些没有经历过大战事的年轻将领不太合适担任此项要职。所以董斌在大军组建完成之后,便不经商议,下令任命担当副统帅这一闲职的赤尔为大军统领,将他重新拉入了权力的中心。董斌之所以会重新对赤尔委以重任,主要是赤尔这些年的表现没有丝毫违逆他意思的迹象,而且赤尔的岁数以及他无子的情况,都使得董斌错误的认为赤尔此刻已经没有当年那种雄心了。
董斌在大军出发之前,曾经拉住赤尔面授机宜,然而赤尔心中早已另有打算,却并不准备遵从董斌的命令行事。在挑选这支混合骑军的主要将领时,赤尔耍了一个花招,控制主要兵力月族杀骑的将领全部都是那些心存不满的老将。他们这些老将一个个都身经百战,而且能够在董斌一次次对底下势力进行清洗的时候存活下来就足以看出他们的内斗能力,所以在大军出发没多久,这些以赤尔为首的老将们就将大军的实权掌握在手中。
赤尔之所以这么着急想要掌握这支大军,其主要目的并非全部为了吠陀征战,更主要的是想要脱离董斌的掌控。早在董斌决定反叛段虎的那天起,赤尔就不看好董斌,他以一个旁观者的眼界将彼此的实力差距看得非常透彻。虽然董斌的计划看上去很可靠,但是他却深知,只要计划的第一轮攻击没有将段虎击垮,那么段虎肯定就能稳住阵脚,而一旦段虎稳住了阵脚,他花了七年构建的庞大战争体系便足以将任何敌人击垮,现在的吠陀乱事则刚好印证了赤尔的远见。
虽然赤尔反对董斌的叛乱,但是他却非常聪明的掩饰住自己的真实心态,在董斌面前尽量表现得积极,因为他很清楚,即便自己跟董斌有着几十年的生死之交,如果在这件事情上跟他唱反调的话,那么他的结果也将是死路一条。
如今他已经差不多完全掌握了这支十万人的骑军,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尽快攻入吠陀内部,赶在段虎北上之前,带兵挺进吠陀西部邦郡。他将攻下吠陀西部最大的对外海港,从那里乘船离开这片已经陷入战火的土地,那时在吠陀劫掠得来的财宝将足够他们在异邦过上非常富有的生活,总好过在这里提心吊胆的。
不同于已经被嫉妒和权势迷住双眼的董斌,赤尔将眼下的局势看得非常透彻,他恨清楚董斌败亡在即。只要董斌完了,他们这些常年追随其左右的人们也将难逃一死,段虎是绝对不会相信他们没有参与叛乱的,唯一的活路就是离开,所以一直苦于没有借口的赤尔欣然接受了董斌对其的任命,与他之前的表现显得颇有差异,但当时董斌和关月的心思早已被段虎出现在吠陀以及军粮这两件事给搅浑了,没有看出他的异常来。
“头领,前面的那支人马会不会是那位派出的先锋军呀?”站在赤尔身侧的月族老将从前方狼骑斥候兵的手里接过他们刚刚缴获的敌方骑军装备,那与段虎北疆军队的装备毫无区别的衣甲和兵器,不禁心生惊疑道。
段虎在崇拜强者的北疆异族人心目中绝对是一个至高的存在,以至于在北疆开始有了一个不成文的条令,不许任何异族人直呼段虎之名。以至于敬仰他的人会尊称他为圣天可汗,而恐惧、害怕以及仇视他的人则会用萨满教最大的邪神大黑天来代替,有些则如同老将一般简便的称呼他为那位。
对于自己亲信的疑问,赤尔微微的摇了摇头,说道:“不可能!他们太弱了!绝对不是和那位的人马,估计可能更长空婉如在吠陀的萨满教有关,想要借此拖出董斌救援吠陀的人马,好让那位可以从容的冲吠陀内战中脱身出来。”
听到赤尔的分析,在他身旁的将领们细细一想,觉得在理,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赤尔又思考了片刻,下令道:“马上传令前方狼骑斥候,找出对方主力所在!找到以后立刻汇报,不准打草惊蛇。”随后又转身朝周围的老将们,吩咐道:“诸位请回自己所统人马,以中军为锋,结阵继续向摩云关进发。如果对方主力不在我们前进的道路上,就不要管他们,否则便全力将其击溃,把他们赶往摩云关,让其对摩云关进行第一轮冲击,诸位则寻机进攻,拿下摩云关。”
“末将遵命。”诸老将们纷纷自信满满的大声接令,在他们眼中吠陀军有如土鸡瓦狗一般不堪一击,然而他们又怎会想到紧跟在那支吠陀军后面的则是是一支令他们从心底里恐惧的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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