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事会议之后,陈留各级军官算是统一了思想,决定出击,御敌于开封之外。
会毕,各军政首脑即刻启程回部队,准备开拔事宜。飞虎营和长胜营还好,都驻地都在陈留。而无畏营则在开封码头,离陈留还有一点距离。会后王滔等人更是换马不换人地猛跑,总算在短时间内集合起队伍。
此次战役的目的是全歼孙可望部,震慑张献忠。孙可望的兵虽然不多,却集中了张献忠全部骑兵,步卒也是百战精锐。从此可以看出,张献忠想来一个先声夺人。双方都是第一次交手,彼此都不熟悉。因此,都想在第一战打出威风和士气。
所以,高原也不藏拙,尽发三营精兵,只让荀宗文领一千预备役乡勇守卫陈留。
高原军现在还很弱小,凡战都是生死考验,断断马虎不得。
部队长官分别回部队之后,立即集合部队,招集民夫,准备在一日之后与睢州集合,在商丘城外黄河边上的大平原与孙可望决战。高原军强在军阵,特别是军中的火器比例极高,平原地区适合部队展开;而孙可望军以骑兵为拳头,步兵数量也占压倒性优势,也期待在开阔地与高原对话。因此,面对面的较量符合彼此的利益。
双方都认为,此地正好。
不当家不知事务之繁杂。以前在李自成军中做大将时,高原部人马并不多,最多时也不过八百骑兵。而且,军令一下,立即开拔,根本不需要考虑后勤,自然有闯军负责。
现在,他的人马已经膨胀到五千之数,更别说大量的民夫、骡马、粮草。军队中火器比例已经达到三分之一。而火器的后勤供应比起骑兵来不知道要复杂多少。
因此,军事会议结束了大半天,部队还没准备好,这让高原心中很是着急。此次战役的战场在归德府,也只能在归德府。他可不希望把战火引到自己的地盘上来。
高原站在屋子里,张开双臂,两个侍卫一边将黄金索子软甲套到他身上,一边手忙脚乱地系着软甲后面的带子。
“胖了!”高原感觉自己被这东西箍得难受,“还好,这东西通风透气,否则还真热得受不了。”
侍卫官轻轻一笑:“这才开始呢,外面还得套一具硬铁甲。”
“这……”高原有些郁闷:“去归德还有那么长距离,现在就穿,到地方还不被毒日头烤成人干。脱了脱了。”说着就不耐烦地去扯盔甲上的扣子。
“将军不可。”侍卫官忙道:“荀先生交代了,将军的安全要放在第一位,这一路上也不知道出现什么情况。再说了,将军等下还得誓师出征。若穿便服,怎么体现我乃威武之师、装备精良之师?”
“好了,好了,穿吧!”官身不自由,即便是陈留军的头号首长,也做不得快意之事。
一个文吏捧着一个名刺进来:“报,南直隶徽州休宁县‘一文钱’商号布商程枕貘求见。”
对于这个叫程枕貘的人高原还有点印象。程家是徽州大姓名,而他正是徽州大商贾程白庵的孙辈。徽州地处安徽南部,因为境内多山,地无所出,人多经商,形成一个有名的徽商人集团。高原军最近的大采购许多物资都又徽州商人提供。这个叫程枕貘的商人是扬州最大的布商,前一段时间高原的军服和棉花都是通过这人转手。大概是看到陈留这边赚钱实在容易,程老板索性跟着船队一起来陈留,一直想见高原一面。
无奈,高原事务繁杂,一直没空接见。
现在听他有来,心中有些不耐烦,一挥手对侍卫道:“去去去,没空。有什么事让他去见荀先生好了。”
侍卫道:“程老板已经见过荀先生了,就是荀先生叫过来的,说是有大事汇报。”
“哦!”高原沉吟片刻。荀宗文也不是不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出征,现在还让程枕貘过来,想来必是要紧的事,“请他进来吧。”
须臾,一个身着白色文士衫的青年在侍卫的引领下进了高原的房间。他约莫二十出头,长得颇为英俊,面上带着恬淡的微笑。一进门,显然是被高原房间里的杂乱给吓了一条。
高原的房间很大,以前是火神庙的一个侧殿。高原住进来后让人将正中的泥菩萨给敲了,空出一个位置安了一张大床,床上的被子卷成一团。床边安着一张书桌,上面的公文和书籍堆成小山。右边的墙壁上是绚烂的壁画,色彩很是明艳,但壁画上却挂着一张大地图,上面用笔画满了行军线路。很显然这是一个标准的军汉居所。
在来之前,程枕貘还想象过高原的模样。照他看来,陈留遍地黄金,高原这个当家人过的日子自然是穷奢极欲,屋子里必定满是珍宝。可今日一见,屋子里简朴得让人难以想象。而高原则站在屋子正中,身上只穿一件已经洗得发白的军服,裤子的屁股礅处还补着补丁。身上唯一值钱的就是那件黄金索子甲。
程枕貘只微一失神就恢复镇静,长揖到地,不卑不亢地说:“小民程枕貘见过高大将军。”
高原也对这个儒雅的年轻人很有好感,微笑道:“程先生请起。”
“小民不过是一介商贾,当不起先生二字。”
高原一伸手将他扶起:“军务紧急,你‘一文钱’布庄同我陈留也是老交道,就不同你多说了,程先生有事请讲。”
程枕貘直起身子,“听闻将军要兵发归德,不知道将军想怎么去?”
高原:“还能怎么去,我军全是步卒,自然是走着去了。”
程枕貘道:“小民在前一段时间送了一百船棉麻来陈留,现正在开封码头卸货。本打算即刻返回扬州,无奈张贼抢劫商旅,以至河运不畅,不得以滞留于此。听闻将军出兵保障河运通畅,小民不胜欢喜,愿将这一百艘商船献与将军。从陈留到商丘,路途遥远,大军行得快了军士必然疲惫;行得慢了,军机稍纵即逝。若将军坐小人的船,随水而东,朝发夕至,自可给张贼雷霆一击。”说着话,程枕貘右手折扇轻轻斩在左手手心。
“丝!”高原抽了一口冷气,一把推开正在帮自己系盔甲的侍卫,“快请程先生坐。”
“谢坐。”程枕貘也不推辞,大大方方地坐在椅子上,道:“我商船每船可运送兵三十,一百船就是三千甲士。将军有五千虎贲,加上民夫,总计万余。光靠我这点船自然不够,但开封码头和陈留还有商船百余,挤一挤,也就够了。若将军应允,联络其余商船的事就交给我吧。管保一天之内筹够两百之数。”
“好!”高原以手扶额。说句实在话,五千大军若就这么腿儿着去归德,就算到了预定战场也是疲惫非常,非休整一日不可。战场千变万化,谁也说不清会有什么情况发生。真有这么一支船队在手,大军行动便捷无比,不但是归德,连下游的徐州、扬州、甚至南京都在自己的指挥刀下。真真是想打哪里就打哪里。哈哈,老子的队伍如此一来不变成海军陆战队了?
好,太好了,这个程枕貘看起来还真是不简单。商人逐利,他的商路被张献忠断绝,自然要拼命了。看来,这家伙肯定会有交换条件。
高原点点头,对坐在屋子角落的主薄喝道:“你还愣着做什么,传我军令。命开封王滔部坐程枕貘商船顺水而下与我陈留长胜营、飞虎营汇合。加急,本令限三个时辰带到。”
“命,长胜营、飞虎营诸部准备木筏在陈留码头集合,准备登船。 本令限时两个时辰。”陈留这边最近修了一个简易码头,虽然不能停靠大船,但过小木筏还是可以的。再说,那些小木筏还要随 船队带走,以备将来抢滩登陆之用。
“是!”主薄笔走龙蛇在纸上写完命令,然后用高原的陈留知府印、宣武卫威武将军印。又用火漆封口,沾上三根鸡毛,飞快地去了。
这边高原在布置军务,那边程枕貘顺手从高原案上抽出一本《李卫公问对》读了起来,倒也从容淡定。看得高原不住点头,这家伙的气度倒是不凡,是个人物。
高原布置完军务,拱手笑道:“程先生,这才还得真感谢你。”
程枕貘:“自然。”
众人都是一愣。
高原被哽了一下,又道:“陈留军以后必当给先生的商号一定优惠。”
程枕貘又道:“自然。”
众侍卫都有些发怒,有人已经将手摸到刀柄上去了。
程枕貘笑着扔掉手中的书,道:“任何商号到陈留将军都会给予优惠,这一点无庸多说。小民这次来将军还有一桩大生意想同将军谈,望将军应允。”
高原客气地说:“先生请说。”
程枕貘:“听说将军库中有不少黄金用于同泰西人贸易,并大量铸造飞虎钱。小民世代为商人,虽身家巨万,但手中每一块铜板都是走南闯北,有无互通换来的。小民的商号发展到今天也算是兴盛,但每年收益却只有一个定数。就算小民怎么努力,也不会有巨大改变。听闻将军铸造飞虎钱,小民有意同军联合发行汇票,以将军的府库为本,利于商业流通。将军大可放心,我徽商遍布大江南北,只要有我等的支持,将军的票汇必将通行全国。”说着话,程枕貘再不似先前的幽雅从容,猛地站起来:“还有什么比印钱更赚钱的生意呢?将军库中黄金总归有限,有了飞虎票,只要将军的军队接连不断地打胜仗,你的钱只会越来越多。”
高原瞠目结舌,“这不就是传说中的银票吗,这不就是传说中的银行吗?程枕貘真大才也!”
他猛地站起来,一把拉住程枕貘的手:“一语惊醒梦中人,好,先生这次就同我一起去归德。不,将还留在我境内的徽商都叫去。哈哈,让他们看看我陈留的军威。”
“善!”程枕貘一拱手,“我这就去安排。”
等程枕貘离开,高原一笑,对侍卫说:“去把陆鹤给我叫过来,把这个奸细放在陈留我不放心。”
在旁边的院子里,陆鹤的信鸽再次起飞。
信上写道:“陈留军已尽数开拔,目标睢州。开封空虚,陈留空虚。”
鸽子刚噗噜噜飞上天空,院门被人粗暴地撞开,门口的侍女惊叫一声摔倒在地。两个浑身铠甲的武士大步走进来,“陆先生又在放鸽子呀!”
陆松年先生吓得浑身瘫软,只觉得身上的冷汗一股一股往往冒,立即想跪在地上大声求饶。
“大胆,这地方也是你们能够乱闯的吗?”江陵郡主正在芭蕉树下与一个小太监下五子棋,见两个军士无礼,立即大声呵斥。
两个军士见江陵郡主满脸不爽,也不敢造次,拱手道:“回郡主,高将军请陆先生收拾一下,即刻随大军出征。”
陆鹤大叫一声;“我是文吏,哪里有上战场的道理,不去,不去!”
两个武士相顾一笑,又客气地说:“高将军说了,让我们在此等先生收拾行李。”说着话,手一挥,一个从人从院子外捧着一具盔甲和一把宝剑进来,跪在地上,“请陆先生着戎装。”
“不去,不去!”陆松年大声地叫着。
“舅舅!”江陵大惊,“舅舅,不要走。”(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