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汉率领五百学员走到靖港,下令就地安营扎寨,不再往前走了。
蒙虎不解,找来问道:“校长,此地距离月亮岛已经不远了,眼看就要回学校了,为何反而停了下来?”
秦汉道:“暂时不能回校,前几天曾国华先期返回长沙,我虽然叮嘱他严令长沙协的张标不得擅动,但多少还是会露出些备战的气息,长毛肯定知道他们已经露出破绽并且做好准备了,我们贸贸然闯了去,不是正好落进他们的陷阱里。”
蒙虎道:“那当初就不应该让曾国华回长沙报信,张标就不会露出破绽,长毛就不会知道他们的行踪已经败露了,正好我们可以打个措手不及。”
秦汉道:“没那么简单!如果本校长料得不错,这个罗刚应该就是罗大纲,此人也是湖南人,一身武艺、满腹韬略,非常不简单哪,跟这样的人打仗,一定要做到万无一失,不然……只要一点点的纰漏就可能被他紧紧揪住、反败为胜。”
蒙虎作色道:“此人如此厉害?”
秦汉道:“绝非危言耸听!不过,长毛从广西举义,后来虽然杀到江宁立国,但向来只信任广西人,对外地人多少有些压制,此人虽然文韬武略,但在长毛军中郁郁不得志,东征西战多年,到现在也仅是个小小的军帅而已。”
蒙虎道:“这次,学生倒要好好领教领教。”
“会有机会的。”秦汉道,“传令,立即扎营,营盘按一千人规模修筑!蒙虎,你立即点齐十名身手敏捷、头脑冷静的学员,趁夜潜往月亮岛附近,探明长毛的虚实!你倒说说,具体有哪些要素需要侦察?”
蒙虎一挺身躯,厉声道:“长毛的人数、装备、番号、士气、训练度,粮辎储备、指挥官姓名、扎营地地形、附近十里地形。”
秦汉点头道:“很好,快去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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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军大营。
顾明大步走进帅营,向罗大纲报告道:“大帅,刚刚得到消息,江对面的巡逻队失踪了两名士兵,这边也失踪了一个,附近五里都找遍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罗大纲点头道:“恩,看来秦汉已经回长沙了,他正在派人侦察我部的底细,他就在附近!”
顾明道:“是不是派出弟兄大肆搜索?不然,我们的形迹很可能暴露。”
“不必了。”罗大纲沉声道,“据本帅估计,我部的形迹早就被湖南清妖所识破了,不然这许多天也不可能会如此平静。”
顾明困惑,问道:“大帅,如果湖南清妖识破了我部的形迹,他们为何不发兵进攻呢?却任由我部将月亮岛团团围住?”
罗大纲道:“顾明哪,满清的官场素来是互相倾辄,十分复杂呀!况且,根据曾国华处得来的情报,本帅分析断定,清妖在湖南守备空虚,秦汉虽然是湖广提督,可他麾下根本就没有多少可用之兵,他纵然是想围剿我部,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长沙的绿营获悉我部前来,守城尚且不及,岂敢擅自出城、主动进攻?”
“原来如此。”顾明胸中霍然开朗,大声道,“大帅,既然秦妖头麾下没有多少可用之兵,他必然会选择龟缩进长沙城里,我们是不是选择在他前往长沙的必经之路上设伏呀?不然,万一秦妖头进了长沙,再要引他出来就不太容易了。”
“不必。”罗大纲微笑道,“以本帅对秦汉的了解,此人十分自负,性喜冒险!两年前,在武昌城下,他还只是统领五百人的区区营官,就敢主动攻击我前锋骁将康禄的三千前锋精兵!那一仗,我军前锋大败而逃,前锋骁将康禄阵亡!还是那年,秦汉率二千人孤军深入,杀得我军措手不及,引发雪崩效应,我左中右三路大军全线崩溃,春官又正丞相林绍璋阵亡,国宗爷韦俊险些被生擒活捉,第二次西征彻底失利!去年,我东王殿下率五万中军主力从九江出发、大举入湘,以摧枯拉朽之势,杀得留守绿营是望风而逃,眼看长沙在望、胜利在即……还是这个秦汉,以区区一千余人,就敢设伏幕阜山,诱歼我东王以下总制以上所有高级将领,我五万大军顿时群龙无首,分崩离析,直接导致李帅和韦帅的南北两路大军的相继败退,第三次西征又告失利!”
顾明倒吸一口冷气道:“这个秦妖头竟如此厉害!”
罗大纲眸子里掠过一丝异色,厉声道:“秦汉如果不厉害,翼王殿下会如此不惜代价,命我部千里突进、不求战功只求将之斩杀吗?秦汉不除,圣国将永无宁日!大好江山,都可能断送在此人手里呀!”
顾明道:“大帅,这个秦汉如此厉害,我们只有区区两千人,而且还孤军深入,没有后援没有粮草接济,会是他的对手吗?”
罗大纲道:“秦汉固然厉害,但以本帅和他交战多年得出的分析,此人也有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性喜冒险!他总想以少胜多,每战必追求出其不意、大获全胜!纵观他这几年的战迹,全是如此!因此,本帅断定,这一次,他同样不会例外,他手里掌握着五百名训练了差不多半年的学员,必不会轻易缩进长沙,定会寻机歼灭我军。”
顾明厉声道:“以五百娃娃兵就想消灭我两千久经沙场的精锐骑兵,这个秦汉,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吧?”
罗大纲正色道:“顾明万不可大意,当年他只有五百绿营兵,不照样打败了我前锋骁将康禄的三千前锋精锐?这一仗,我军虽然孤军深入,一无后援二无接济,但我部皆是骑兵,来去如风,行动如电,得胜追杀如附骨之蛆,战败后撤如风卷残云,主动权尽在我部!敌不动则我不动,敌若动则后发制人!传我将令,多派探马、四处侦察,将范围扩大到方圆五十里,所有弟兄提高警惕,晚上睡觉不准解衣,随时做好战斗准备。”
“是。”顾明厉吼一声,大步出营而去。
罗大纲脸色深沉,自言自语道:“秦汉哪秦汉,这次定叫你在劫难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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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港,湘楚军校学生军大营。
蒙虎身上、脸上满是污泥,不过神情振奋,正在向秦汉报告他探得的情报。
“校长,我们抓了三个舌头,已经彻底摸清了这支长毛的底细!这支长毛共有两千多人,清一色的骑兵,都使用砍马刀,没有火枪,领头的是叫罗大纲。这伙长毛不简单,营寨扎得很稳,选择的地形十分讲究,依山傍水,前后都是开阔地带,利于骑兵迅速展开!月亮岛附近的地形,在野外侦察训练课上,我们已经演示了不下数十次了,我就不多说了。最后一点就是,这伙长毛的单兵素质很高,训练有素,抓第三个舌头时我们差点失手。”
“嗯。”秦汉点头,陷入沉思,“两千训练有素的精锐骑兵?孤军深入湖南?他们干什么来了?”
“月亮岛呢?”秦汉问道,“月亮岛还好吗?”
蒙虎道:“学生已经派刘三刀泅水上岛了,如果不出意外,再有半个时辰也该回来复命了。”
“嗯,蒙虎你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
蒙虎一走,秦汉赶紧拿出珍藏的地图,铺在行军床上,开始仔细察看起来。
太平军有两千训练有素、装备马刀的骑兵!机动能力超强。
学生军只有五百学员,装备步枪,火力强大,但机动能力不足,这仗打起来,学生军可以获胜,但不能彻底歼灭太平军!一旦打虎不死,让这支剽悍的太平军流窜在湘楚大地,将是个极大的威胁,你根本就不能预料他什么时候会从哪里钻出来,冷不丁给你来一下子。
一定要将这支太平精骑彻底消灭!
但这一仗选择在哪里打?该怎么打?
秦汉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靖港这两个字上,眼前顿时一亮,靖港!一个想法在他脑海里迅速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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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明大步走进大营,向罗大纲道:“大帅,已经探明了,秦妖头的娃娃兵躲在靖港!”
“靖港?”罗大纲眼前一亮,沉声道,“秦汉竟在靖港扎营?”
“是的,大帅!”顾明沉声道,“听说大帅当年也曾参加过靖港之战,在那里大败曾妖头的湘军,逼得曾妖头跳江自尽,差点就一命呜呼了?”
“是有那么一回事。”罗大纲道,“当时,曾妖头还没什么带兵经验,第一战便中了石帅的计,大败而逃,如果不是林绍璋的偏师在湘潭被塔妖头的湘军击败,也许今天根本就不会有曾国藩这号人了。”
顾明道:“大帅,那我们就让历史重演一次,让秦妖头也在靖港吃一场大败仗。”
罗大纲缓缓摇头,沉声道:“这个秦汉,选择靖港扎营,究竟安的什么心?是想把靖港当成两军交战的决战场吗?顾明,把地图给本帅展开,我要再看看靖港的地形。”
顾明迅速拿起地图,在桌上展开。
“大帅,你看,靖港在这里,秦妖头的娃娃兵就驻扎在这里,这个位置。”顾明指着地图某处说道,“靖港地处江边,地势开阔平缓,利于我骑兵机动,秦妖头将娃娃兵驻扎在这里,简直就是自投死地!我军只要将骑兵展开,往前一压,看他还往哪儿跑?”
“嗯,看来这个秦汉老毛病又犯了!”罗大纲冷然道,“这次他扎营靖港,明显含有复仇的意味!三年前,我们在这里打败了曾国藩的湘军,现在,他想在同一个地方打败我们太平军!这样一来,湖南的老百姓就会想,在靖港,曾国藩败给了我们太平军,而我们太平军又败给了秦汉,两相比较,在湖南王的争夺上,老百姓们就会倒向秦汉了!这个秦汉,心计很深想得也很远哪。”
顾明道:“大帅,无论是曾国藩还是秦汉,都只是满清的地方官,想在湖南称王怕还没这个胆量吧?”
罗大纲道:“满清是兔子尾巴长不了啦!完蛋是早晚的事!九江失守,曾国藩把湘军兵分两路分别进驻武穴和南康,就很有意思!他分明也是看到满清王朝已经朝不保夕了,所以要未雨绸缪,多占些地盘替今后的发展作打算了。”
顾明道:“这个曾妖头,心计果然深沉!”
罗大纲道:“秦汉也不是省油的灯,本帅倒真希望有朝一日,他们两个能够打起来!不过,目前看来这不太可能。先不说这些,秦汉既然选择了这死地,我倒要看看他还有什么办法反败为胜?也许,过了明天,这个世界上就没有秦汉这号人了。”
“大帅,不是也许,是肯定!”顾明沉声道,“秦汉扎营江边开阔地带,根本就无险可守,我铁骑一冲,他拿什么抵挡?这一仗,他败定了!”
“对付秦汉,需要慎之又慎,多派探马,再探!发现任何情况立即向我报告。”
“是!”顾明领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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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港,学生军大营。
秦汉正在抓紧时间做作战部署。
“罗大纲是长毛军中一员悍将,但他有个最大的弱点,他一直在西线作战,没有和东线的洋人交过火!在西线也从未和本校长以前统率的六营交过手,他对火器的威力缺乏足够的认识。没有认识到火枪的威力啊。他的战略还停留在冷兵器时代,这是他最大的弱点,我军一定要好好加以利用,争取将这支长毛精骑消灭在靖港。”
蒙虎道:“校长,你说吧,这仗怎么打?”
秦汉两眼一瞪,厉声道:“闭嘴!本校长平日是怎么教导你们的?你们是军官,是未来的将军,不是普通的士兵!你们的任务不是冲锋陷阵,你们将来是要指挥千军万马的!这么难得的一次历练机会,你们岂能不善加利用!嗯?”
蒙虎被秦汉训得满脸通红,说道:“校长,学生愚昧!”
秦汉道:“现在,假设你们每个人都是这次战役的指挥官,整理好你们的想法,对自己有信心的,就大胆走到前面来,讲出你们的作战计划!然后大家集体讨论,谁的作战计划最优秀最完美,这仗就按照谁的作战计划来打。”
沉默,秦汉说完好半天,还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发言。
“怎么?没一个人能拿出作战计划?”秦汉厉声道,“哪怕是最终打了败仗,那也是个作战计划!就没一个人敢上来说?”
“校长,我先来!”
白飘云长身而起,终于有人敢挺身而出了。
“嗯,飘云,你先来说。”
白飘云昂然走上前台,双眼扫视全场一圈,厉声道:“长毛都是骑兵,骑兵马快,如果全速冲锋,大约只需要一分钟就可以冲过我军步枪的有效射程(前文一千码是美国造的样品,不是武汉军械局造的产品),也就是六百米!在一分钟左右时间里,我军每名学员基本可以发射两发子弹,也就是说,我们只有两发子弹的机会!长毛就将冲到面前。”
有学员反驳道:“我们还有威力强大的投掷弹!”
白飘云道:“投掷弹我已经考虑过了,但靠人力投掷,距离太近,等你想投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使用投掷弹基本上就等同于同归于尽了!你投完弹,敌人也杀到你跟前了!况且,我军现有的投掷弹数量并不充足,上次打湘阴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
见没人再反驳,白飘云接着往下说。
“作最坏打算,长毛将不采用逐次投入兵力的战术,一开始就发起集团冲锋,考虑阵形、命中率等因素,每两发子弹基本可以打死一个长毛,这样,在短兵相接之前,我军可以打死五百长毛,但剩下的一千五百长毛骑兵将汹涌而入。
因此,正面作战,我军没有任何胜算,必败无疑。”
白飘云稍竭,秦汉点评道:“嗯,为将者带兵作战,必须考虑最坏的情况,并做好妥善的应对措施,飘云你继续说应对措施。”
白飘云道:“既然正面作战没有任何胜算,就必须考虑其它战术!根据战略战术教材上的内容,在冷兵器时代,对付骑兵的战术无非就是借助有利地形、挖掘拒马壕、使用拒马枪等三种战术,苏格兰的华莱士就曾采用拒马枪大败英格兰重装骑兵,我国古代也靠坚城来阻挡游牧骑兵的侵扰,但这三种战术,现在都不适用。”
“挖掘拒马壕已经来不及,拒马枪又弄不到,地形就更不用说了,我们唯一可以借助的有利条件就是湘江!骑兵虽利,却冲不进江里,一旦入了江,骑兵就失去了机动的优势,就会成为我们的练习射击的活靶子。”
“说得好!”秦汉鼓励道,“接着往下讲。”
“但怎样诱使长毛骑兵入江,学生却没想好。”白飘云道,“总不能让大家跳入江中游泳来诱惑长毛追击吧?”
“这当然不行。”秦汉心中已有计较,便引导学员开动脑筋,大声道,“但飘云刚才说的好啊,骑兵是行动迅速,机动力超强,可那是有条件的,比如到了水中,到了烂泥地里,战马就反而成为累赘了!你们再仔细看看靖港的地形,然后再告诉我你们看到了什么?”
田石头仔细察看了一番地图,大声道:“校长,靖港本是悬出湘江一个孤岛,仅以浮桥与江岸相连,若是湘江水位高涨之时,可谓天险,只要扼住浮桥,长毛纵有万骑,怕也难以通过!可眼下湘江水浅,河床干涸,纵然我们毁了浮桥,长毛骑兵也可以从河床上杀过来。”
秦汉点头道:“好,很好!石头说到点子上了!飘云,你再想想,这里有什么文章可以做?”
白飘云略微思索,旋即双目一亮,欣然道:“学生明白了!湘江河床虽然干涸,但泥土尚松,行人尚且半陷其足,一旦引水灌溉,必然化为一滩淤泥,长毛不察,长驱直入,人马相重必然陷入其中难以自拔!只是这水从何来?湘江水位低浅,只恐难以倒流啊。”
秦汉道:“再看地图,看铜官山!当年,长毛就是埋伏在铜官山,等曾国藩一进靖港就伏兵四出,杀得湘军大败而逃。”
还是白飘云最先发现玄机,大声道:“铜官山上有条河,上午察看地形的时候,学生也发现了,水流颇丰,只需稍加引导,就会改变流道,向着我们需要的河滩汇入湘江。”
秦汉大笑道:“很好嘛,一个完美的作战计划不是已经出来啦?马上毁掉浮桥,待夜色降临,由飘云你率第二队上铜官山,进行野外工兵作业,改变小河流道,引水灌溉河滩!然后就地埋伏在铜官山上,只等长毛骑兵陷入河滩,就从背后杀出,截断长毛退路!”
“是!”
白飘云答应一声,满脸振奋地去了。
“蒙虎,你率第一队立即在靖港西侧挖掘暂壕,摆开就地死守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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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帅,探马回来了,清妖在靖港西侧大举挖掘暂壕,看架势是想在靖港固守,暂时不打算杀回月亮岛了。”顾明大步走进帅营,厉声道,“大帅,快下命令吧,趁着清妖暂壕尚未完工之际,冲杀过去!不然,等长毛构筑了坚固的暂壕,怕是不利于我骑兵机动哪!卑将率第一旅愿作先锋。”
“顾明,你的勇气可嘉,但打仗靠的不仅仅只是勇气!”罗大纲道,“秦汉的娃娃兵才五百人,一天功夫谅他也挖不了多少暂壕,就让他尽情地挖吧!等他们累得半死,我们再发起攻击!传令,让弟兄们吃饱喝足,早些休息,养足了精神,明日三更造饭,四更出发。”
平静的一夜很快过去。
太平军将士们三更吃饭,四更出发,战马以棉布裹蹄、以竹笼束嘴,两千人的骑兵静悄悄地离开了驻扎将近大半个月的月亮岛,趁着夜色的掩护,向靖港杀去。
顾明率第一旅为先锋,提前一刻钟出发,也是最先抵达靖港外围的。
站在湘江边远远望去,只见靖港镇上灯火一片通明,该死的秦妖头居然发动了镇上的百姓帮助他们挖掘暂壕,眼看一道长长的暂壕已经差不多将整个河滩给挖断了!一旦这条暂壕彻底挖好,挖得足够阔,他的骑兵要再想冲过去,就有些困难了。
顾明当机立断,准备进攻。
“把本帅的铁胎弓拿来。”
一名太平军士兵将一把沉重的铁弓递给顾明,顾明张弓搭箭,举箭瞄准了几百码之外搭在一颗树上的嘹望哨,那处嘹望哨居高临下,正好可以将整个河滩以及周围地区尽收眼底,如果太平军想发起突然袭击,打清妖一个措手不及,就一定要事先拔掉这个嘹望哨。
“翁!”
“唆!”
弓弦崩紧,利箭猛地射出,向着几百码外的清妖射去。
“当!”
利箭精确命中那清妖的胸膛,却异常地发出一声脆响,紧接着,那颗树下的黑暗中突然响起了急促而又尖锐的哨子声,划破了黑夜的寂静,格外地刺耳!
正在紧结地忙着挖掘暂壕的清妖迅速做出反应,纷纷抛掉了手里的器具,返身跳进了暂壕拿起武器,准备应战。
顾明懊恼欲死,还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那一箭明明射中了清妖哨兵的胸膛,却怎么还是暴露了行踪呢?
不过顾明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他指挥第一旅太平军立即发动了进攻。
三百多骑战马在黑暗中汇入一道汹涌的洪流,如风卷残云般向着湘楚军校学生军挖掘的暂壕阵地涌去,那沉重的马蹄声就像棒槌般敲打着年轻学员的心脏,令他们热血激荡,又心惊胆战……
发现长毛杀过来,赶来帮忙的靖港镇百姓一窝蜂似地逃走了,原本热闹的阵地上顿时便冷清了下来,学员们甚至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除了沉重的呼吸声、急促的心跳声,就只有对面黑暗中传来的鼓点般的马蹄声。
秦汉肃立阵地最前沿,侧耳聆听马蹄声。
突然间,秦汉的眉头一蹙,不对,从马蹄声的杂乱程度来分析,来骑不过两三百骑,莫非只是太平军的前锋?如果让太平军的前锋冲进了已经松软的河滩洼地,那用来对付大队太平军的陷阱顿时就要原形毕露了,不行,必须立即阻止这小股太平军的前进,将他们消灭在进入河滩洼地之前的硬地上。
“第二队,出暂壕,列队!”
秦汉带着长长尾音的凄厉吼声就像利箭般划破了夜空,传出老远,一直传进了太平军将士的耳朵里。
两百五十名学员迅速从暂壕里爬了上来,以最快的速度在秦汉面前以五路横队列好阵形。
“上刺刀!举枪!”
学员们严格执行秦汉的命令,迅速将刺刀上好,然后齐刷刷地举起手里的步枪,两百多柄利刃在黑夜里闪烁着森冷的冷焰,一股铁血的杀意开始在阵前漫延,每一名学员的脸上都流露出狰狞的杀机。
秦汉锵地抽出腰际的指挥刀,转身向前猛地挥出,厉声吼道:“以攻击速度,前进!”
“杀!杀!杀!”
两百五十名学员高喊着富有节奏的口号,举着上好刺刀的步枪,踩着整齐划一的步伐,紧紧追随秦汉身后,汹涌向前,如一道洪流淹过已经松软的河滩洼地,迎上了滚滚而来的太平军骑兵铁流……
简直就是找死!
顾明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冰冷的杀机,凭这区区两百多号人,就想抵挡得住太平军铁骑潮水般的冲锋?简直就是痴人做梦!顾明奋力高举马刀,大喝一声:“杀!”
身经百战的太平军士兵跟随主将,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怒吼:“杀!”
两百骑太平军在顾明的指挥下迅速呈一字阵形向两翼展开,形成了一道又宽又广的弧形。
两军的距离迅速接近,太平军骑兵的冲锋已经接近了极限,很快就越过了最后的官道,冲进了向下略微倾斜的硬河床。借着居高临下的威势,太平军将士的冲锋显得声势更壮了!那排山倒海的气势仿佛要踏碎整个河山,无可阻挡……
秦汉目测一下两军距离,大约八百米,太平军很快就要进入射程了!
“第一排,卧倒!”
刷!第一排五十名学员迅速卧倒,趴进已经被河水浸软的烂泥堆里。
“第二排,蹲下!”
第二排学员迅速半蹲。
“前三排都有,瞄准!”秦汉高高举起手里的指挥刀。
前三排学员沉住气,举枪,瞄准,顺着黑洞洞的枪管往前看,太平军呼啸而来,直立双腿跨在马背上的身躯毫无遮掩地暴露出来!
七百米!六百米!五百米!四百米……
秦汉不动如山,学员们手掌心里都已经紧张地沁出汗来,但没有校长的命令,没有人敢擅自开枪!
“射击!”
秦汉厉吼一声,狠狠挥落指挥刀!
激烈的枪声骤然响起,灼热的子弹呼啸着从枪管里喷射而出,闪电般向毫无防备的太平军将士射去。
“噗!”
一名太平军士兵的胸口上骤然绽开一个大洞,鲜血顿时激溅而出,力量像潮水般从他的躯体上退去,失去了支撑的躯体再跨不住奔腾的战马,一头栽落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下,一只脚却仍然被紧紧地卡在马蹬上,受惊的战马拖着失去生命的战士掉转马头,往前狂奔而去……
后面跃马挥刀的太平军将士看到前面的战友骤然倒下,正惊疑间,陡觉眼前一黑,彻底丧失了意识,一颗子弹呼啸着从他眉心穿入又从脑后飞出,带走了大片的血肉,也带走了他的生命……
“咴……”
顾明跨下的战马陡然人立而起,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嘶,落地栽倒,旋即寂然不动,顾明被强大的惯性重重地甩了出去,一头撞在河床上,松软的河床救了他一命,虽然摔得满身是泥,好歹保住了一条性命。
当顾明挣扎着站起来,看到的却是一副怎也不敢相信的景象。
第一旅的攻势已经彻底瓦解!河床上已经躺满了战马和将士们的尸体,仅有少数幸存的战士仍然呐喊着策马前冲,但很快便跟着倒下,只有无主的战马在河床上四处狂奔,凄惨的嘶叫震碎了长空……
片刻功夫,仅仅只是片刻功夫哪!
两百多骑精锐骑兵就这样没了!顾明目瞪口呆、半天喘不过气来!
“旅帅,我们撤吧!”一名士兵挣扎着从死人堆里爬了起来,爬到顾明身边,“弟兄们完了,第一旅完了,全完了!呜呜……”
“撤,撤吧……”顾明有气无力地站起身来,在那名士兵的搀扶下蹒跚后撤。
一名湘楚军校的学员端起步枪,瞄准了已经重叠在一起的两名长毛的身影,正欲扣动扳机,一只沉重的大手按上了步枪,秦汉冰冷的面孔出现在学员面前。
“让他们走。”
****
“你说什么?”罗大纲吃惊地瞪着顾明,“第一旅完了?这么快!”
“大帅,你自己看看吧。”顾百痛苦地指着前面不远处的战场,“清妖有火枪,我们根本就冲不到他们跟前,就都已经……已经……”
罗大纲顺着顾明所指的方向望去,此时的天色已经渐渐地亮了,借着薄薄的晨曦,正好将惨烈的战场景象尽收眼底,宽阔的河滩上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太平军将士的尸体,对面河滩上横着一道长长的暂壕,却看不到一名清妖身影。
打了这么多年的仗,罗大纲早已经看惯了将士们的生生死死!
两百多人的损失对他来说只是数字上的增减,他根本就不会有任何感情的波动!唯一让他有些担忧的是,损失了第一旅之后,他手里就只有一千五百骑兵了,更严峻的是,秦汉的娃娃兵拥有厉害的步枪。
但头脑冷静的罗大纲很快就分析出了结果,火枪虽然厉害,但秦汉所部毕竟人数上占据绝对劣势!如果一千五百人一起发起冲锋,清妖的火枪再厉害,也不可能将太平军全部摞倒,只要有一半的士兵能够冲过去,秦汉就难受败亡的下场!胜利就仍然属于太平军!
为了杀掉秦汉,任何牺牲都是值得的!
罗大纲脑海里不禁浮起了翼王石达开的脸容,仿佛又对着他说:“不惜任何代价也要除掉秦汉。”
悲愤的神色迅速在罗大纲脸上浮起,他举起马刀厉声道:“弟兄们,该死的清妖杀死了我们第一旅的弟兄,我们誓要替死难的弟兄报仇!跟我杀啊!”
“杀啊!”
太平军将士齐声怒吼,策马嘴在罗大纲身后。
“消灭清妖,活剐秦妖头!”
罗大纲振臂高呼,将士们疯狂响应。
秦汉躲在暂壕里,冰冷地看着汹涌而来的太平军,脸上掠过一丝冷笑!罗大纲啊罗大纲,纵然你纵横沙场数载从未遇过败绩,今日也要你完败于此!
蒙虎兴奋地握紧双拳,厉声道:“三年前,湘军靖港之耻,马上就要被我们洗雪了!”
湘军靖港之败!秦汉冷冷一笑,是啊,他之所以选择靖港作为次战役的战场,就是想借机树立湘楚军校学生军的赫赫战功!让湘楚军校的学员们通过实战树立对湘军的心理优势!秦汉深信,在将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曾国藩的湘军必然会替代太平军成为他的劲敌。
如风卷残云,罗大纲密集的马队涌进了已经湿软的河滩洼地。
战马骤然失去支撑,顿时马失前蹄,哀号着栽倒在淤泥里,马背上的战士也被重重地掼了出去,前队骤然慢了下来,后队却仍然保持着急速,潮水般继续冲了过来,前后相挤、自相践踏,顿时就折损了许多将士。
等罗大纲发现异常,他的马队早已经泥绰深陷,欲振乏力了!
“顾明!”罗大纲厉吼起来,“你狗日的不是说,河床是干涸的,人马可以通过的吗?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大帅,卑将也不知道哇!”顾明挣扎着从烂泥里爬起,爬到罗大纲面前,凄声道,“昨晚探马回报说,这里的河滩是可以通过大军啊,就在刚才两军交战时,清妖还曾从这里通过啊!”
完了!全完了!
罗大纲在心底痛苦地呻吟,失去了骑兵之利,拿着马刀的太平军如何会是手持火枪的清妖之对手?这仗不打也罢了!
但罗大纲身为统帅,绝不能在脸上露出泄气之色,厉声道:“全体将士听着,立即原路退回!”
“罗大纲,已经晚了!”
罗大纲话音方落,一把宏亮的声音已经从对面的暂壕里传了过来,然后一名虎背熊腰的大汉,身上穿着奇怪的衣装,从暂壕里钻了出来,两百多名清妖端着清一色的火枪,跟随在他身后,黑洞洞的枪口已经瞄准了自己的将士。
“秦汉!”罗大纲在烂泥里立起身来,冷冷地盯着秦汉,“咱们后会有期!弟兄们,撤!”
“哈哈哈……还想跑?门都没有!你们回头看看后面!走得了吗?”秦汉仰天长笑起来,响亮的笑声直震得陷在河滩里的太平军将士心惊胆战,纷纷回头观看,赫然看见同样有两面多保清妖手持黑洞洞的火枪严阵以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