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大桥可以说是叶昭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经历失败,开春之后,专门为了气压沉箱法设计的特殊大型机械设备被运载来武昌,但很不幸,合金钢的质量仍不足以架设一条横跨长江的悬臂拱桥,半年后,工程不得不再次终止,重新回到了论证阶段,为此,运输交通部遭遇议政院数次质询。
沉寂了一年之后,一直到次年夏季,专家组又重新提出了长江大桥桥梁形式改为三孔一联等跨连续粱的方案。
虽然连连遭遇挫折,叶昭却是极为有耐心,只提出了一个目标,希望立国十年庆典之时长江桥能复工。
近秋,去年红娘诞下的龙凤双胞胎周岁之际,莎娃又怀了第三胎,皇室可谓喜事连连。
此时已经是1869年,圣德七年,帝国立国已经是第八个年头,七周年大庆。
叶昭,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三十五个春秋。
金陵城外,一条平整无比的深灰色马路蜿蜒向东南而去,去年完工的上海至金陵的宁沪公路,是帝国第一条沥青公路,在石粉、砂、湖沥青混合料中加入了碎石,即下层为粗级配沥青混凝土与上层沥青砂两层摊铺一层碾压而成的双层式沥青混凝土路面。
比之欧洲的沥青路面,这种沥青混凝土路面暂时倒也看不出什么优点,只是据说更加耐压。
而按照帝国交通部的文件,以省一级公路建设的验收标准,显然采用沥青混凝土筑路已经是大势所趋。
天上骄阳似火,八月底的金陵,仍是酷热难当。
公路旁的白杨树下,停着一辆帆布篷汽车,叶昭穿着雪白唐装,戴着墨镜,懒洋洋坐在副驾驶位上摇扇子。
看着叶昭额头有汗珠沁出,金凤忙拿出香帕去帮叶昭拭汗,娇声道:“爷,要不,咱走回去吧,都是贱妾不好,坏了爷的兴。”
没错,车抛锚了,本是叶昭提议叫金凤开车出金陵城转转,现在自然错全是金凤的。
这四年多,东方汽车行已经销售出了超过两百辆汽车,金凤驾驭的这种型号是最新款,虽仍是手工打造,却是东方汽车行第一款量产车,底盘采用金属结构,车身则是半金属,篷布车厢,在叶昭看来,已经颇具现代车型的影子。
“那就走回去吧。”叶昭也颇有些无奈,自己还是高估了现今汽车的稳定性,幸好,刚刚出金陵。
叶昭来金陵,自然是视察民选议政使的情况,作为试点城市,今年秋季,是金陵第一次议政使换届选举,也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民选,当然,应该说是精英民选,毕竟要年收入一百银元以上的公民才有资格投选票,比之英伦10英镑收入即为选民的标准,还要高出了一大截。
其实一直以来,不但在前世,就算现今,叶昭耳边也不时有人吹风,这也不符合实际,那也不适应国情,其实有什么适应不适应的,守旧的既得利益者是最喜欢拿这句话来愚民的,实则只是看有没有强力领导人来做而已。
就说市民普遍素质,英伦10英镑收入者就比国内百银元素质高吗?
如果不靠自己现今无以伦比的威望来推动议政使的民选进程,不给其播下思想的种子,等自己百年后,可以想象,这个变革将会完全停滞,因为一个强大富强的国家,民众呼吁变革的声音往往就会很虚弱,但若体制从此完全僵化,不管自己打下了怎样雄厚的基础,慢慢的,和前朝又有何分别?只要民众不能有效制约政府,就算现今自己造就无比庞大的中产阶级,慢慢仍旧会演变为贪官污吏横行、统治阶级为所欲为的模式,这是人治政府不可避免的现象,因为没有统治者是圣人,幻想最高统治者都是圣人而不是对其进行权力约束,这种政治架构就不是健康的。
何况,自己推动的只是议政使选举,只是一个民意机构的选举,和政府首脑选举还差了十万八千里,说起来,自己也够保守了。
在侍卫簇拥下,和金凤溜溜达达回了金陵。
虽然汽车在京城、广州之地已经很常见,但叶昭每次驱车,两旁都有数十名黑衣侍卫跟着跑步而行,也实在太过扎眼,车速也往往极慢,所以要想痛痛快快体验驱车的快感,只能在郊外练车。
叶昭住进了金陵内务局局长黄润田府邸,此次来金陵,金陵城官员,只有应天府尹沈葆桢一人知晓,若回昔日的乾王府今日的皇室行宫居住,不出一个时辰,那定然全金陵人尽皆知。
黄府两进院落,却只有黄润田和一名仆人居住,概因黄润田没有妻妾子嗣,他是宦官出身,在郑亲王府伺候多年,和瑞四交好,早在京城时便开始给瑞四通传消息,瑞四见其能干,便一力保举。
黄润田说是金陵内务局局长,实则内务府机构设置与其它部门很是不同,整个帝国境内,也不过架设了十几个内务局,如金陵内务局,苏、皖、浙等地特务情报机关,均由其统辖。而各内务局局长,便是内务系统中地方派的大特务头子。
回到黄府后宅,便有侍卫送上京城转来的一封信,是克里斯蒂娜从美国写来的,用中文所写,字迹倒是娟秀的很。
克里斯蒂娜毕业已经一年,但受女子医学院院长青睐,也就是全世界第一位女医生伊丽莎白?布莱克韦尔博士的看重,克里斯蒂娜被保送纽约医学院这个全美最好的医学院学习,毕竟伊丽莎白?布莱克韦尔所建设的女子医学院师资力量还是有限,只是为女性敞开了一所通向医学的大门,若想深造,还是需要进入男子医学院学习,而从纽约医学院毕业后,若成绩优异,便可获得医学博士的学位。
其实帝国医学院水平比之美国并不差,但学习有其系统性,克里斯蒂娜中文或许已经无碍,但涉及医学名词等比较偏僻的词汇,来中国深造显然不如在母语国家得心应手,叶昭便令其接着读完纽约医学院的课程,克里斯蒂娜虽然失望,但自然乖乖听叶昭的话。
现在看着克里斯蒂娜热情洋溢的情书,叶昭不由得就笑,很是读了几遍,随后将信递给金凤,说道:“我去冲个澡,你帮我回信。”这种事做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全然没有负罪感。
要说金凤代笔,还能说几句“甜心爱你”之类的话哄克里斯蒂娜开心,叶昭自己回信,可绝对不会有这类肉麻的字眼。
金凤梳洗换了身轻便干爽的旗袍后,叶昭便与她在董海川陪同下来到邻居家喝下午茶。
黄府邻居姓赵,是一名殷实的商人,同时也是竞选摄政王路议政使代表的候选人之一,而叶昭和金凤作为“黄老爷”的外地亲属,与赵先生深谈后,很快就成为赵先生的“竞选团队”成员。
在赵府客厅喝下午茶,实则就是讨论如何帮赵先生赢得竞选,“竞选团队”成员均是赵先生的亲戚,满堂堂坐了一屋子。
而俊逸潇洒气质非凡的叶昭和性感妩媚摩登尤物金凤,在“竞选团队”中无疑地位最高。
赵先生唤作赵海迪,字易之,今年四十多岁,在上海有一家外贸行,多与西洋人打交道。
此时品着茶,赵先生就笑着问叶昭:“文先生,我曾与几位挚友商议,成立如西洋之政党,如此便有了统一纲领,平日造福人群,凭所作所为获得民众认可,便不必等竞选之日头痛,发自心腹的一番话,还往往不如人家空口刻印虚假资料得分,想想未免不公。”
成立政党?叶昭笑了笑,心说有这想法就是好的,说道:“只怕现在不易获得官家许可。”
赵先生也点点头,说道:“是啊,结党终究不好,虽立意良善,终怕误国误民。”
叶昭道:“或许有一天能合法成立政党吧,不过若总理一职不能实现议会选举制,便算有了党派,也终究无用不是?”
赵海迪一呆,干笑道:“文先生想的深远。”又急忙岔开话题:“还是说说这传单该如何打动选民吧。”
坐在长沙发上一个中年胖子道:“还是照我说的,每份传单里都夹带礼券,三哥,我包你选上议政使。”
赵海迪摆摆手,声音严厉起来:“短视!这等主意不必再说了。”按照金陵议政使选举法规,若有竞选者向选民输送利益,包括承诺输送利益,其参选资格将会马上被剥夺,而且视情节轻重最低给予十年内不得参政的惩罚,严重者,更会追究刑罚责任。
他们议论纷纷,叶昭只是微笑聆听,偶尔发表下意见,往往是点睛之笔,虽然只是来考察试点选举情况,但做了赵海迪的团队成员,帮其竞选成功也是附带目标。
不过有时候计划委实赶不上变化,第二日,叶昭接到一封秘密电报,当即便离开了金陵。
电报是南洋总督张有存发来的,十万火急的一封电报,英国人印度舰队的几艘炮舰突然出现在大亚齐的港口,逼迫亚齐酋长国苏丹马赫迈德?沙投降。
此事原委还要从这几年帝国在南洋的政策说起。
亚齐酋长国位于南洋苏门答腊岛最北端,大亚齐是其首都,滨亚齐河口南岸,当马六甲海峡北口西岸,地理位置极为重要。
苏门答腊岛上的王国一一被荷兰人所灭,但由于英、荷矛盾,亚齐酋长国是唯一幸存的国家,实际上,这个国家到了后世,其居民仍然不认为自己是印尼人,历经与印尼政府数年战争,双方达成和平协议,亚齐省成为特区,半自治状态,随后“自由亚齐运动”士兵上缴武器。
而现今亚齐酋长国是苏门答腊岛上唯一未被荷兰人吞并的国家。
帝国也将大亚齐海港视为冲出马六甲海峡的最重要的潜在补给点。
经过数年努力,中国人与亚齐酋长国的贸易联系越发紧密,而不久前,双方代表在坤甸开始展开谈判,中国人有望取得在大亚齐(班达亚齐)港的港口修筑以及租借权限,若条约达成,则南洋一带,中国将会取得马六甲海峡最北端的港口使用权,势力范围立时便辐射印度洋。
很明显,双方的秘密谈判被英国人知悉,对于这个在远东越来越占据霸主地位的东方大国,英国人充满了警惕,更不想见到中国人的军舰自由来往马六甲海峡,是以才遣出其印度舰队的战舰以武力威慑亚齐酋长国,阻挠中国人冲出马六甲海峡的努力。
与英国人的第一次战争危机就这么意想不到的降临。
叶昭回到京城的当晚,便召开了枢密院会议,在京城的政界、军界大佬悉数出席,唯一在京城的宗教界领袖章嘉活佛自也是会议的参加者。
其实叶昭本来准备趁普法战争英国人将目光投注在欧洲之时再解决马六甲的困局,本以为因为自己的蝴蝶翅膀普法战争会提早到来,谁知道法国人在东方接连遭遇重挫,其政策变得谨慎起来,对于普鲁士统一德意志联邦的努力也保持了一定程度的克制,再不似以前那般自大,志大才疏的拿破仑三世,好像也清醒过来,与普鲁士的交锋,不再咄咄逼人,双方之间的战争,看起来却不是那么容易爆发的,而且最终结果如何,就更不是叶昭所能预测。
现今叶昭也只有抛开历史因素,小心翼翼的进行打破英国人或者说欧洲人封锁的马六甲海峡,对于欧洲国家来说,尤其是在苏伊士运河已经通航的情况下,只怕没几个国家乐于见到中国人冲出马六甲海峡,那么浩浩荡荡的中国商船船队就很有可能潮水般进入地中海,成为东西贸易中的又一枝主力军。
可是英国人的反应,显然比想象中要激烈的多。
品着香茗,看着长桌两侧的政界、军界官重臣,这些年了,不管帝国思想如何活跃,但官也好,民也好,如果在叶昭身侧,却同前朝大臣在皇帝面前没什么区别,有时叶昭几句话,就能令他们感激涕零的抹泪。
叶昭虽然心下别扭,但却也没办法,想想也难怪,清末历史上算是接受了新思想鼓吹立宪的立宪派大臣们,又如整天骂慈禧的康有为、梁启超等人,在皇上面前又如何?历经一次次对外战争遭受的耻辱,那时候的皇权威望已经降到了冰点,国人对西方之崇拜更无以复加,和今日皇权之重不可同日而语。饶是如此,就算辛亥革命后,保皇党可也大有市场,更不要说现今了。
若现今这些大臣能跟自己平等交流那除非精神有问题,这些事,可真是急不来的。
郑珍正慢条斯理阐述与英国人冲突的危险,这位当世大儒可以说是理智派的代表人物了,他一向不赞成武力对外扩张,而是主张仁政,认为天朝上邦,物体自丰,只需维系东洋、南洋贸易,不需西进与西夷争长短。
委实,帝国第一次工业革命和第二次工业革命可以说在同时进行,经济发展极为迅猛,暂时看,又没有什么短缺的战略物资,地大物博,经济完全可以自成系统,民众生活水平也逐步提升,也难怪闭关锁国论者又有了市场,这些人,大多认为我们关起门来发展最好,我天朝上邦就是世外桃源。
当然,现今这种闭关锁国论更类似于西方外交中的孤立主义,和前朝闭关锁国完全是两回事。有孤立主义思想的国家,往往地理位置优越,资源丰盛,又远离强国政治斗争的中心,如美国和中国,都具有上诉条件。而中国因为人口众多,加之自古以来的自给自足经济系统,当在远东恢复了霸主地位之时,出现孤立主义思想也就不足为奇。
军方总参谋长神保,显然也赞成郑珍的看法,他大概是军方将领中唯一的民生派,对于扩张领土并不上心。
李鸿章则谨慎表示了对与英国海军冲突的担忧,若与英国爆发全面战争,英国人庞大的舰队摧毁中国海军力量只怕没什么悬念,与其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更会使泛中国海一带的贸易圈完全被英国人破坏。
此时皇家军事委员会委员、陆军上将、京畿军区统领大臣郑泽武举起了手。
叶昭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
“皇上,臣以为,可用西藏军团进攻公平党余部,逼迫英国人就范。”郑泽武声音洪亮,提议更是石破天惊。
郑珍呆了呆,道:“郑将军,你可知道公平党余部在印度境内?印度又为英国之国土?莫非将军准备向英吉利宣战?”
郑泽武瓮声瓮气道:“宣战又怎样?他打烂咱的海军,咱占领印度,英国人就没了补给线,打下去,他就是个输!”
郑珍目瞪口呆,颇有秀才遇见兵的感觉。
叶昭笑了笑,拍拍手,叫侍卫送上西藏军团的资料,当然,并不是十分详细,仅令这些枢密大学士们有个大概的了解就可。
西藏驻军归西北将军赵三宝统领,共有三个精锐步兵师,一个步兵师驻扎拉萨,其余两个步兵师分别驻守普兰和济隆。
可以直面公平党叛军的,便是驻扎济隆之西藏第二边防师。在西藏之边防师,普遍配备骑兵团,又有一枝纯藏人的步兵师,当然,均是苦大仇深对喇嘛贵族统治并不感冒的藏民,多是解放的奴隶,作战勇猛。
现今西藏正推动土改解放奴隶,从青海等藏区培训的“奴隶”干部大批进藏,在西藏,也开始清算恶贯满盈的奴隶贵族,被执行绞刑的不知凡几,同时叶昭又下令被清算之藏人贵族亲属迁徙至中原内地,分散安排。
西藏社会的顽疾,不靠强权推动土改,显然难以解决,而叶昭做的就更彻底,没有国际谴责,没有外部压力,藏人在叶昭手里,实在如豆腐一般,除了被打压的贵族,占据人口大多数的贫民奴隶家庭,谁又不高呼大皇帝圣明?
但也正是因为藏区正推动土改,若与印度爆发冲突,只怕被镇压的西藏贵族们,就会找到主心骨,若被其与英国人联络上,只怕祸患不小。
是以李鸿章翻看着西藏边防师的资料,说道:“三个步兵师,怕仅能维系西藏治安,若与英国人冲突,激起西藏民变,只怕得不偿失。”
红娘终于说话了,说道:“可令赵三宝调集人马入藏。李秀成余部,终要解决,现今派兵,一举三得,只是怕会与英人小股部队冲突,只要以最快的速度将其击溃,令其知道帝国步兵的战力,此战便是求和而不是求战。重步兵禁卫旅正在藏边训练,刚好可以派上用场。”
苏娘娘很多时候便代表了皇上,郑珍和李鸿章等人便都不再说话。
叶昭笑道:“红娘说的好啊,此战是求和不是求战。”顿了下道:“英国海军势大,委实不是我朝舰队可以抗衡,但印度,这颗大英女王皇冠上的宝石,对于整个大英帝国意味着什么?失去了印度,英国人在欧洲就再难维系霸主的地位。”
叶昭确实赞同郑泽武的建议,但和郑泽武所想不同,自不是什么你打烂我的海军我打烂你的印度控制你的补给线,而是一种威慑,令英国人妥协的威慑。
只要帝国陆军在藏边显示出强大的战力,便能逼迫的英国人就范。
实际上英国人在印度的力量,平定印度人大起义都极为勉强,而刚刚被血腥镇压的印度人起义更使得印度人的伤口短时间内难以愈合,这时间如果有强大的外国势力进入印度,令英国人丢掉印度并不是很难办到的事。
当然,英国人可以派出海军彻底摧毁中国海的贸易圈子,但只不过是两败俱伤之局,中国人损失虽然更大,但若失去了印度,英国经济将会遭遇的打击可想而知,而且,这个影响,将会很深远。
英国人也可以派出陆军增援印度,但可以想象,距离本土数万海里而与中国在陆上作战,这场战争,不知道要打到何年何月才能令中国人屈服,而且,更大的可能是在中国庞大步兵海洋的压力下输掉陆地之战。
现今中国人只不过是谋求驶出马六甲海峡的航道,又未与英国人争夺任何一处殖民地,叶昭不相信其固执到要冒着一场两败俱伤战争的风险一定要封锁中国人进出马六甲海峡之海路。
不过此次冲突之后,只怕英国人帮助俄国钳制中国的政策会更为明显,但棋局已然如此,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在英国人大炮下亚齐酋长国被其胁迫,如此对于中国在泛中国海一带的声望是个巨大的打击。
品口茶,叶昭摇摇头道:“终究还是免不了的。”
众大臣神色凝重的点头,是啊,与英国人的对抗,该来的总是要来。
……
大虾在通红的炭火下发出吱吱的响声,浓香扑鼻。
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女童分坐叶昭两侧,就算烤肉,也斯斯文文的,有板有眼,高贵淑雅,叶昭看着她俩就一阵自豪,心说看看我闺女,果然是小公主不是,这谁教育出来的?其实心里也知道,两个宝贝闺女的教育和自己扯不上半点关系,蓉儿、红娘的在皇子皇女教育上,简直给自己下了禁制令,实在是担心自己太过宠溺她们,教出些野蛮公主野蛮皇子。
今日,叶昭还是花言巧语哄着花姬,陪自己带大闺女二闺女出来吃烤肉。大公主和二公主已经四周半了,开始学读书写字,花姬现在算是她们的启蒙老师,倒是得其所哉,她也很喜欢和小家伙们玩。
对面,是德斌三口子和达春。
德斌妻郭络罗氏、妾水仙,都是叶昭的老熟人,至于达春,一向就不喜欢带夫人出来,今日也不例外。
叶昭好久没自己动手烤肉吃了,今日带着大姑娘二姑娘,本就是叫两个小家伙体验下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滋味,其实两个小家伙,从满四周岁起,每日睡前都要自己动手洗袜子,有宫女偷偷帮着洗,还被蓉儿责罚,渐渐的,也就成了习惯。
“两位公主殿下真是聪慧。”郭络罗氏讨好的说。
水仙,则坐在花姬身侧,照顾花姬的无微不至。
现今德斌已经是顺天府尹,正三品大员,他办事认真,虽然略有些结巴,但却无人敢小觑他。达春就不怎么争气了,屡次打架生事,最后被从巡捕队伍清退,叶昭无奈下在宗人府给其寻了个差事,俸禄定的足足的,叶昭私人掏腰包,当然,达春并不知道详情。
“春儿啊,你就不能踏实点?”叶昭看着达春,颇有些无奈的说。
达春嘿嘿一笑,挠挠头,说:“我就好两口,喝多了就犯怪呢。”
德斌道:“你,你老闯祸……”
达春一瞪三角眼,道:“去,去,你小子都教训我是不?”
德斌憨憨的笑,就不吱声,在达春面前,他一向是受气包。
水仙俏目闪了闪,心中就有些不满,只是大皇帝在,她可不敢说什么。
郭络罗氏知道他哥俩以及大皇帝光屁股的交情,何况在达春面前总有些抬不起头。而且要说比官衔儿的话,皇上会坐这儿?这哥俩做什么官,还不是皇帝一句话的事儿?现今磨砺磨砺达春,说不定赶明儿就提拔为德斌的上司,要真在这儿计较人家达春身份那才是小人见识。
“父皇,给您吃,香的很。” 大姑娘尧媛稚声稚气的,将剥了虾皮的烤虾送到叶昭盘子里,又拿出小手帕擦自己的小手。
二姑娘尧媁则将烤好的肉送到了花姬盘里,显然,小姐俩分工明确,说不定都商量好了。
而德斌、达春等人虽然看起来是长辈,但既然不是要拜年磕头的对象,自小接受的教育,两个小公主自然有其骄傲,不会随便剥虾肉给人吃。
“父皇,好吃吗?”看到叶昭含笑将虾肉放入嘴里,尧媛眨着大眼睛,开心的问。
叶昭连连点头,嘴里甜,心里更甜,说道:“你们俩别动手了,我给你们烤肉吃,小胳膊小腿的,碰着了怎么办?”三分钟不到,那宠溺劲儿又上来了。
吃过烤肉,达春就神秘兮兮的偷偷跟叶昭提议,一起去看百乐门最红的女歌星,叶昭笑着推拒,和花姬、两个小公主回宫。
领着两个小公主在畅音阁小演出厅观看话剧《大自然》的时候,叶昭不免心下感慨。
这是给小皇子小公主们看的话剧之一,几个话剧都是蓉儿亲自写的剧本,大自然系列,均是各种动物造型的小故事,通过对话小故事的形势进行科普教育,比如一只黑熊会通过跟别的小动物冲突来讲述它为什么冬眠;又比如麻雀妹妹和害虫的对话,告诉大家它其实是益鸟,对于人类的作用是多么巨大。
叶昭看着舞台上走马灯似的演员,看着看得津津有味的两个小姐妹,心里不免感叹,就算与后世比,这种直观的真人表演画面比电视动画片效果强上万倍,人之一生,又怎会真的平等?起跑线便有天壤之别。
一幕话剧落幕,叶昭却是突然来了兴致,花姬领着两个小公主回寝宫休息,他则唤来畅音阁司乐,传了几幕曲乐,又传红娘来陪自己听曲。
舞台上很快换成了色彩缤纷的青山碧水帷幔背景图,轻纱曼妙的琵琶女、古筝女、丝管、清笛、号角、战鼓等乐师和一排排俏丽披甲舞女很快上了舞台,但却鸦雀无声,如木雕泥塑一般。
过了大概一刻钟,小演出厅红木门咯吱吱洞开,红娘在几名宫女陪同下翩翩而入,叶昭笑着对她招手,红娘行过来,坐在了叶昭身侧。
小演出厅的座位不多,均是贵妃沙发,前有茶几,摆糖果香茗等。
等红娘坐定,叶昭对司乐宫女做了个手势,很快,舞台上高山流水般的琵琶声和古筝声响起。
是一曲《十面埋伏》,启幕音乐昂扬有力,伴有鼓声、号角声,鼓声由慢逐渐加快,一种剑拔管张的紧张气氛不知不觉弥漫而来。
叶昭握着红娘手,靠在沙发上微微闭目,而舞台上,披甲舞女们列了一圈矛戟翩翩旋转,画面奇丽。
“明天,边防军就要进印度了吧?”叶昭突然又坐了起来,显然,他并不是真的这么悠闲,西藏和南洋之事,又如何不盘旋在心头?
红娘轻轻点头。
“也不知道能不能唬住英国人。”叶昭轻轻叹了口气,其实不管怎样,帝国陆军也不会深入印度腹地和英国人正面冲突,占领了印度又如何,整个中国海贸易被英国舰队摧毁的后果,中国可承担不起。
红娘抿嘴一笑,说:“要说洋鬼子眼里,你强横的很,胆子比天大,定然能吓唬住英国佬。”
叶昭知道她是令自己宽心,笑道:“希望英国人认为我好面子吧,若唬不住他,我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唬不住,就得忍,昔日勾践能卧薪尝胆,咱这又算得了什么?亚齐国,晚几年打回来罢了。”红娘轻轻拍了拍叶昭的手。
叶昭微微点头,慢慢靠回到沙发上。
看着舞台上披甲舞女曼妙舞姿,叶昭笑道:“老婆,你刚造反的时候是不是骑着马拎着把菜刀这么可怜?”
“甚么菜刀啊,你没见过我用长矛么?”红娘瞪了叶昭一眼。
叶昭就笑,说:“想想还是可怜,拿着把铁器就想争天下?现在咱广州钢厂随便拿出块生铁都比你那长矛质量好吧?”
“胡说!”红娘白了叶昭一眼,不过想想,自己胆子实在够大的,如果不认识这个当年的小鞑子呢?想想现今帝国的轻重武器,红娘委实也抹了把冷汗。
“后怕了吧?”叶昭笑着问。
红娘也轻轻叹口气,说:“怕倒是不怕,当年起事时,本也没想能落个善终,只是不知道死在哪一天罢了。”
叶昭笑道:“是不是遇到我,才有安全感了,才有了个念想,我说不定也有和小鞑子成亲生孩子的幸福生活呢。”
“肉麻,谁想给你生孩子了!”红娘又瞪了叶昭一眼,旋即摇摇头,说:“你说的也对,后来遇到你,睡觉时好像都安心了一些,可是,我可没想过会有今日。”
叶昭笑着坐起,端起茶几上的香茗,旋即见到红娘百花裙下小红绸裤子和红色绣花鞋,想起红娘轻如羽毛的奇妙胴体和那双令人欲仙欲死的纤细美腿,不禁心下一动,小声在红娘耳畔道:“来,坐我腿上来,相公抱着你听曲,给你多点安全感。”
红娘俏脸一红,只装作听不到。
叶昭突然又诶了一声,一惊一诈的令红娘吓一跳,忙问道:“怎么了?”
叶昭道:“我大舅哥也快生小混血了是吧?”苏老大早已经与那西洋女成亲,好似洋嫂子临盆的日子到了。
红娘无奈的看着他,一时就一个念头,这一会儿怎么又想到自己哥哥头上去了?若将他的一言一行记录在册,那全天下怕没人会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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