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烈向司马昂禀告了外头有人要见他,门外那人却似乎有些等不及,自己就走了进来,齐烈不悦地挡了她一下,“你这女婢好生无礼。”可司马昂向他点了点头,他纵然满腹狐疑,也只得让开,“王爷,我在外头侯着。”
司马昂微微一笑,“月奴,你一个女子居然能在这座全是兵士的铜羊关里来去自由,还真是不简单。”
月奴向他行了个礼,“王爷,您在这铜羊关里见了奴婢,却毫不惊异,王爷您也不简单。”司马昂没有理会她这个马匹,何况她说这话的时候昂着头,没有一点讨好人的意思,司马昂笑了笑,她这副模样,让他想起了子攸。
月奴接着说道,“在外人看来,我不过是孟掌柜带着的一个蛮族奴隶,孟掌柜为铜羊关带来了救命的粮草,这里的人对他感激还来不及,哪里还会盘查他的奴隶。”
月奴故意地透露了她是如何进来的,与谁有关系,她在观察司马昂的神情举止,想以此推断接下来的话该如何说。可是司马昂脸上的神色压根就没有变化,他脸上的神情很柔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连坐着的姿势都很慵懒,似乎对她的到来根本没有好奇心,也提不起兴致来。
“这么说,是王妃将你送来的。”司马昂摆弄着手里的扇子,“你见过王妃了?你果然很有胆量,我记得王妃似乎说过,若再见到你,绝不留你的命。”
月奴轻声笑了,一对灵动的眸子转了转,很有些娇俏的意味,“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倘或时候再往前些,我哪里敢叫王妃瞧见呢,一百个月奴也不够王爷和王妃处置的。”
“你这样说倒也有几分道理。”司马昂敷衍似的答了她一句,眼睛却看着窗外的夜色,还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稳稳地掌握着主动权,等待着月奴说出更多的东西。司马昂心里很清楚,月奴既然出现在这里,眼下进行的就不是一场无聊的谈话,而是一场谈判。
月奴也知道这个道理,可是她却有些沉不住气,“王爷,王妃之所以见了我而没有杀我,一是因为我是被您的母亲派去探视王妃身体的,王妃杀伐决断再利落,也不会想要冲撞皇后娘娘。二是……二是王妃也知道王爷现在有性命之忧,这危险可不在铜羊关的城墙外头边,王妃知道要杀王爷的穆建黎,而眼下王爷甚至连一个同盟者都找不到。外头那些人虽说是异族,可到底却是穆建黎的敌人,我们草原民族,没有你们中土上的人那么多的兵书战策,可我们却知道应该与之缔结盟约的不一定是朋友,还可以是敌人的敌人。”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王妃的意思?”司马昂淡淡地说。
月奴有些担忧司马昂会突然暴起,举剑杀了自己,她止住心底的恐惧,“我在王爷的眼里不过是个蛮族女子,可我们却知道,母亲和妻子总是为了家里的男人着想的。王爷,难道您真想死在外头,让王妃伤心欲绝么? 我说的话,是我的话,可是王妃都是同意了的,不让她又怎会千里迢迢地把我送到这里来呢?王妃希望我能说动王爷。我想在一个女人眼里,没有什么比她的男人能够活着更重要了。”
司马昂忽然笑了,仿佛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而且整个人似乎也轻松得很。月奴吃了一惊,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一时谨慎起来,没有继续说下去。司马昂发笑只是因为他想到,子攸倒绝对不是这样的女子,真到了那个时候,恐怕子攸会说,司马昂你没本事打赢仗没本事活下来,干脆就死在外边吧,大不了我也陪着你死。不过司马昂不会为了这个就恼她,他听了这样的话,反而会从心里向外轻松起来,甚至畅快地想要大笑。子攸是知道他的心的,不仅仅是知道,而是子攸所想的,便常是他所想的。
司马昂平素里略有些紧绷的身体姿态突然放松了下来,他一边的肩膀倾斜了些,倚在一旁的桌子上,月奴没见过平日里那个不苟言笑的冷面王爷有今天这种随意的姿态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司马昂那双黑亮的眼睛带着笑意看着她,那双让她琢磨不透的眼睛仿佛看得出所有的东西。她有些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该说下去,好像说得多,反而就错的多了。
司马昂转开了眼睛,唇角却还带了一点微笑,“王妃是怎么跟你说的?”
月奴心思一转,“月奴见着王妃那天,王妃的身子还没有大安,话说得很少,多半只是点头摇头,说话时候也是有气无力的。王妃只是说,她可以饶了月奴,她眼下什么都不想了,只想让王爷能平安地回到京城。”
司马昂的笑容淡了下去,他站起身,月奴看着他在屋里走了一圈最后背向自己停在窗前。月奴也向窗外看去,可只看到一片黑暗,什么都没有。
司马昂长叹了一声,仰头看着铜羊关上并不存在的月,“你是来说服我助可汗攻破铜羊关的吧?”
月奴看着他的背影,可是听不出他到底做了什么样的决定,“那样有什么不好么?可汗愿意助你击败穆氏一族,可汗愿意帮助王爷重整河山。”
“真是要感谢你那可汗的好意,”司马昂淡淡地说,“可是他为什么要帮我做这样的事呢?好比经商,投入如此之大,他想要得到什么报酬?”
月奴犹豫了一下,她知道这个王爷一向是很有心气的,“可汗也不为什么,只要王爷登基之后能够跟我们草原民族结下永世友好的盟约,从此咱们两家永无战事,这岂不好?”
“这么说,你的可汗还真是宽厚大度。”司马昂转过身来,脸上又带了丝嘲讽的笑容。月奴刚想解释几句,司马昂一拂袖子,“我不想听你说,你是什么人我不清楚,你说的话有几分的重量,我也不知道,你就算在这里说得再多,恐怕也未必做的准吧。呵呵,如果是你们大汗亲口跟我说,我或许还能权衡一下。你在这里向我许下的诺言,你的大汗能给你兑现吗?”
月奴听出司马昂的话里已经有了松动的意思,心中一喜,“王爷,实不相瞒,我的话虽然不能全部做得准,可也八九不离十,我阿爸若不是十分的信我,也不会放心把我送到这进中土的宫廷。我可不是只会说中州话而已。 ”
司马昂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月奴一眼,“你阿爸?”他顿了一下忽然恍然大悟,“你是可汗的女儿?”
“我是可汗唯一的女儿。”月奴纠正了他的话,“王爷现在可以相信我了么?”
司马昂又仔细打量了月奴,微微笑了,“你也是一方首领的女儿,倒是很会忍辱负重,只可惜是个女流之辈,不然将来真是会成就一番事业。”
“哼。”月奴轻哼了一声,“我是女子又如何?‘只可惜是个女流之辈’,这话王爷敢去向王妃说么?若是说过了,王妃还如此爱王爷,那可就奇了。”
一句话顶撞的司马昂笑了出来,“怪不得子攸没有杀你,你们两个原真该有些惺惺相惜。”他停了一会,又说道,“我还记得你第一次接近王妃的时候,是和她比试弓箭,当日我在一旁看了还在想,子攸的射箭已经算是好的了,且也难得,而你一个普通的蛮族女子,又何以如此箭术超群。原来你是可汗的女儿,那自然另当别论,只是着实烦恼了王妃好些日子,还道你们那里人人骑马射猎都极高明。”
月奴被这样称赞,面上染了些红晕,“我是输给王妃的,那原没什么可说的。”她不敢再看司马昂,“还是跟王爷商量的这件事,王爷到底是个什么主意?”
司马昂又沉默了半晌,仿佛这个主意是极难拿定的,“这可不是小事,稍有不慎则牵动全局,一败涂地。我想,不跟可汗亲自面谈,我是不会做出任何决定的。”
月奴惊讶地看着司马昂,有些急了,“王爷这是在说什么啊,眼下正是战事,王爷若是出铜羊关去我们的大营里,必然被这里的守军发现,唉,也别说发现不发现的话,这里有澹台将军主事,王爷根本就不能随意走到阵地上。我父汗也绝不可能来这里跟王爷商议。王爷这是故意推脱吗?”
“自然不是推脱,”司马昂在屋中踱了几步,在月奴面前站定,“你在这里能跟可汗联络?”
月奴略一迟疑,最后还是决定以信任为上,“一般不会联络,如果王爷做定大事,我可以写密信以弓箭射进阿爸的大营。”
“这就好。”司马昂笑了,“你这就去通知可汗,我这几日就要到他的金顶大帐去,与他当面商议结盟的事。”
月奴惊异地看着司马昂,“王爷不是说笑?”
“你几时见我随意与人说笑过?”司马昂的面色也不知怎的,又变得冷冰冰的。
月奴没法再问,司马昂确是胸有成竹的模样,还着意嘱咐她,“我只带两个人去见可汗,既是密谈,也请你告诉可汗做好准备,再有,我是以大颢的皇储身份出使,所以也请你告诉他明白,我知道可汗助我是想要得到什么,所以,这只是结盟,并不是我司马昂有求于他。”
月奴点点头,“是。”她又心头忐忑地看了司马昂一眼,这个年轻的王爷在外的时候,是如此的锋芒毕露,跟在京城中判若两人,所以他虽然如此说了,她心里仍是没底。(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