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时辰!仅仅两个时辰!
这号称百万的黄巾贼寇也实在太不禁打了吧?
北海城中,太守孔融很纠结!
半月来北海城之危终于化解了,尽管不知道吕布这匹夫究竟用了什么妖法,比那些专业装神弄鬼的黄巾信徒还能折腾,竟能令晴日惊雷,又一把大火烧了几乎是围北海而建的黄巾连营,逼得这群杀千刀的黄巾贼寇心神俱怕,竟在阵前纷纷请降,轻而易举的让吕布获得了数十万人口,既得了名声又得了实惠,平白让人妒忌。但这好歹也算是帮了孔融一个大忙,总算是没有令孔融担上一个破城太守的名号,被这帮黄巾贼子坏了名声。这这点上,虽然孔融看不起出身低微,又曾经是对立面的吕布,但总归还是心情不错的。
可另一方面,孔融却是郁闷的不能再郁闷了。就像是和吕布约定好了似的,几个时辰之前,为了敷衍以王修为首劝其放下成见,同吕布联手对抗黄巾的北海官吏,孔融情急之下,当着北海一众官员面前脱口而出,让他向吕布服软,除非天意示警,而且吕布能击溃黄巾,否则免谈。而且信誓旦旦的指天盟誓,倘若苍天真的“示意”让吕布得势,到时候别说是合作剿灭黄巾,就是让他孔融素衣出城,自缚双手请降,也心甘情愿。一辈子给他吕布卖命也认了。
孔融这话可以理解成气话,也可以算做是为了堵住不停苦劝的王修等人再三烦扰的借口,总之不过是个学鸵鸟躲清静的由头而已,孔融本心其实根本没拿这话当回事。
开玩笑,且不说这黄昏的天空中冷星点点,夜风呼啸,根本就不像是个能打雷的天气,单就论吕布军和黄巾军的兵力对比相差之大,别说击溃黄巾了,在黄巾惯用的人海战术之下,若能勉强保住本源不失,就已经是吕布军战力强横的表现了。
这样一来,既能示自己不屈之意,又能有个让这些手下官员闭上嘴。双保险!
可令孔融没有想到的是,这世道本就无常,越是邪门的许诺,现世报来的就越快。孔融这番情急之下的应付之语,不知怎的,偏就和城外秦旭的大动作对上了号。时间拿捏之准,纵使反复操演过数遍也未必能有这么凑巧。这厢话音刚落,那边丢在黄巾战兵中的土炸弹就爆了响,倒像是早已经写好的剧本,让孔融及来探听消息的北海上下官吏,见识了什么叫做天意。
“主公,吕布军在收拢了黄巾降兵之后,已经开始缓缓后撤了!咱们该如何动作?还请主公示下!”王修作为孔融属下的第一干吏和至交,此番也有些对自家这位好友兼主公的运气有些慨叹了。这就叫不做死就不会死啊。当初你若是性子转圜一些,心胸宽广一些,在吕布军前军杀破重围临近北海之时派人接洽一下,至少也装作接洽一下。那就算是北海最终也难逃复归青州之命运,但好歹面上会也好看一些,对北海上下官员也算是有个体面的交代。借着你孔融在北海的威望,难道那吕布还会薄待你不成?哪里像现在,主动权已经完全归到了吕布那边。北海本就是青州治下,你老大看不起作为青州牧的吕布,不肯与之同流,已经在道义上处在下风了。这番黄巾围困北海,之前的盟友也好,至交也罢,苦等了这许久,却没有一个来救援,偏偏就是这个让你看不顺眼的吕布来了,但就这一举动,之前所谓险恶用心什么的话便再也站不住脚了,青州牧来救治下郡县难道还有错不成,若是仍旧强自撑着不开城门,怕是就要被有心人冠上顶心怀不轨的帽子,要和已经传承了四百年的大汉律法较劲了。看看前后,何苦来哉!
“叔治啊!某是实在不甘心啊!你说这吕布哪里来的这般好运?偏偏在某起誓之时,凑巧就弄出那么大的声响?平白让某丢了面子不说,难不成还真要某去给他做牛做马不成?”孔融苦着脸摇了摇头,低声道:“可吕布这厮,当日我率军在虎牢关前就会过面,无论如何也算不上是个忠君之人。若是真将北海交予了他,某实怕助涨了这贼厮的野心,会行那董卓之事啊!”
“主公!其实修有一语,不知当不当讲!”王修沉吟了片刻,突然抬起头来,直视着孔融说道。
“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能讲不能讲的?尽管直言便是!”孔融见王修说的郑重,也不由得一怔,说道。
“某以为,吕布此番没有挟大胜之威逼迫北海,或许就是一个信号!”王修小心的打量着孔融沉静的面色,轻咳一声说道:“以修度之,吕布这是在变相的向主公示好之举动。否则以此番吕布未伤及根骨的大军战力,加上以善于攻城而闻名天下的陷阵营在侧,就咱们这区区几千弱兵据守的寡城,说实话,吕布要取之并不比之前对付黄巾之事难多少。而吕布却偏偏没有兵临城下,大概就是想同主公取得共识,不欲令北海生灵再加涂炭。从吕布在临淄颁布的流民策,以及这半年多治理临淄名声渐起的情况来看,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啊!”
“叔治不须绕弯子!若是劝某施行诺言,便直说便是!”孔融长吐了一口气,负气似的冷笑道:“反正某之前言已被北海上下文武听了个清楚,若是某不兑现,便成了无信小人。却偏偏吕布那厮成了正人君子,着实令人可笑的紧!”
“主公却是在责怪与修了!”王修略有些尴尬别过了头去,对孔融说道:“主公乃至诚君子,不肯委身之举,修实佩服。这等心系大汉安危之念,也实为我等文人楷模。但既然话已至此,修也不得不僭越一问,倘若那吕布占据青州全境之后,真的有了董卓之心,主公打算如何处之呢?”
“哼!”孔融猛的立起身来,一甩宽大的袍袖,昂然道:“大汉江山四百年传至今日,某还就不信没有几个忠君之人在。孔某虽是无用之身,但也曾经秉承大义对那国贼董卓行过讨伐之举,自负不曾辜却了祖上之名。若是吕布得了青州全境之后敢行那祸国之举,某便拼了这条性命不要,也要寻地择机,联络豪杰,便是再行一次关东义举又有何妨?”
“主公休要诳我!”王修也站了起来,也顾不得保持臣下的礼节,厉声问道:“主公既几番言及董卓之事,修倒是有一事请教!却不知董卓这国贼被诛,究竟是所谓关东义士所为还是在天子面前舍身饲贼的王司徒之功?”
“这?”孔融见平日间无论遇到任何事情都是一副坦然模样的王修竟然也有这么大的火气,倒是一时有些惊愕,但王修的话中似乎隐含着的用意,却是令孔融渐渐冷静了下来,凝眉道:“叔治方才之言究竟何意?融性燥愚钝,还望叔治不辞以教。”
“关东诸侯当日讨伐董卓之举,修人微言轻不敢轻言结论!但兵戈一起,旧都洛阳瞬间付之一炬,皇陵尽毁、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之事,却是历历在目,使修不敢稍忘。”王修深吸了一口气,冲孔融深深一揖,朗声问道:“不知文举是欲效那盟主袁绍明为诛国贼清君侧救天子于危难之中,实际上却是存了弃旧皇而立新帝夺盟友基业令亲者痛仇者快之举,还是要学那舍身为国,甘心自污,护天子与豺狼身侧,诛国贼与方寸之间呢?”
“叔治住口!”孔融被王修这番话说的冷汗几乎都要掉了下来。孔融在历史上本也是个争议人物,虽是文人却几次兴兵,阉宦、黄巾、董卓、曹操,大汉末年历史上这几个关键性的字眼之中,总能看到这位仁兄的身影。对大汉,孔融作为孔夫子二十世孙,这忠君之念却是自打生下来便铭刻在骨子里的。而且孔融的性子说是刚直不阿,其实说白了就是一个愤青似的人物,这大汉主人翁精神的实际捍卫者。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和击鼓骂曹的狂士祢衡结成至交的孔融,自有其一套世界观理论。
王修作为孔融手下左膀右臂,对自己这位至交好友的性子了解的紧,果然,这番以已然身死的诛董功臣王允之事和袁绍之前做过的腌臜事情一对比,顿时就让孔融不自觉的代入了自己和吕布之间。
“主公,修狂言造次,惹得主公嗔怒!自知罪莫大焉,还请主公治罪便是!便是主公令某身死,修绝无怨言!”王修见孔融脸色有意动之色,索性再加上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起身作势欲冲向两厢立柱,语含悲怆道:“只是关乎这北海,这青州,这大汉生死存亡之事,还望文举你慎思!修去了!”
“叔治且住!”孔融见王修此刻竟然要行那撞柱死谏之举,连忙一手拉住王修,重重的叹了口气道:“叔治之言,当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也罢!来人,与我更换素衣!融向来秉承家训,信之一字,从不敢稍忘!某倒要看看,这吕布贼厮,能将孔某如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