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昊宇快步往竹林里王献之藏身的地方走去,她一边走,心里的不安却如散开的涟漪般,不断地扩大。
此刻正是亥时初刻,虽然大多数的人都歇息了,但挑灯夜读的人必然也不少,郗道茂与宴熙此刻的状况实在太危险,随便再有一个人撞见他们,这尼山的天空,就要被捅破半边了。
但祝昊宇却没有时间去帮他们解开绳子。只是一眼,祝昊宇就看明白了,这牛筋绳绑得不止巧妙,而且复杂,她如果上去解的话,一时半会是绝对解不开的。王献之不是木头,他不会给祝昊宇足够的时间来解这个绳子,只要他往竹林外小走几步,宴熙与郗道茂的样子就会直接传入他的眼睛,那可比其他任何人看到他们的样子还要糟糕。
祝昊宇是提着灯笼往竹林里走的,她走到竹林边上,先将灯笼挂到一段竹枝上,这才小心走进竹林。
王献之没等她出声就悄无声息地从自一片竹枝茂盛的地方转出,低声问道:“何事?”
“没什么,有人受伤了而已。”祝昊宇不动声色,“你速速自竹林后绕回去,这里混乱得很,谢玄可能会出现。”
王献之的表情在夜色灯光与竹林的阴翳下有些莫测喜怒的飘忽感,他疑惑的眼神向着郗道茂与宴熙的方向飘过去,沉声问道:“那是什么人?”
祝昊宇神色不变,摇头道:“子敬兄,此时此刻,你不希望被谢玄看到吧?”
王献之的脸色又沉了沉。
祝昊宇快速道:“说定了,你做祝八公子,我做子南,明早我去找你。”
她一边说着话,双手甚至差点就忍不住去推王献之的肩膀。时间拖得越长,她心中的不祥预感就越来越强烈,这不是来自于什么莫名的感觉,而是实实在在的猜测。
与王献之的这几句对话间,祝昊宇就想到了,假如王献之看到郗道茂此刻的景况,会有什么反应。
最大的可能是王献之大受打击,或许他会从此疏远郗道茂,也可能他会理解郗道茂,但却恨上宴熙,当然,不论王献之会如何对待郗道茂与宴熙,就他自己,他最有可能的就是愤然离开尼山——最希望王献之离开尼山的是谁?
祝昊宇心中一寒,如果是谢玄的话,他为何要用出如此极端的手段?如果不是谢玄,这样做的人又是谁?是不是那个人在王献之悄悄离开医馆,来到竹风院后院的时候,就已经算到了他的行踪,设好了这个局?
祝昊宇不是不知道什么叫不择手段,只是如果这些手段涉及到无辜者的名节与感情,她还是下不了那样的狠心。不论宴熙在这个局势中扮演的是个什么角色,至少王献之他是无辜的,而郗道茂,这个情真意切的小姑娘就更是无辜到了极点。
在这样的事件中,郗道茂受到的伤害无疑才是最深的。
即便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郗道茂与宴熙是被人陷害,即便魏晋是个再开放,再放纵的时代,但这里毕竟还是古代,在古代,一个女子若是被哪个男子如此亲近了,她的身上大约也就会被打上那个男子的烙印,再也难以摆脱。
王献之仍然不肯走,他的眉头紧紧皱着,双目望向林外,似乎很有要走出去看看的意思。
祝昊宇无奈,正要再劝说,竹林外却忽然哗然一片!
最糟糕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这是怎么回事?”一个男子高声惊呼,那是王柏成的声音。
“郗小姐?”又一个男子惊讶的声音响起,只是这个声音祝昊宇并不熟悉。
“宴熙?你……你居然在这里?”这个声音是马文才的,他有点痛心疾首的语调,“宴兄,你在静心阁偷袭我,却原来,是趁我昏迷逃出静心阁,到这里……行这……苟且之……”
“马文才!”宴熙大喝一声,咬牙切齿,“你住嘴!”
“可笑!一群可笑之人!”这个冷笑着声音祝昊宇听出来了,是桓漱文的。
“是很可笑,”王柏成又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出声了,“宴熙,原来你还好这个调调,只可怜郗小姐,被你欺负惨咯!”
“你们住嘴!”宴熙愤怒急躁,“你们住嘴!不是的!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那能是怎么样的?”王柏成继续幸灾乐祸,“嘿,宴熙,你素日里视天下美女如粪土,却原来,是早便暗藏机心,觊觎郗小姐了。”
“王兄……”马文才道:“郗小姐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妥,你,少待。”
“咦?马文才,你做什么?”王柏成又惊奇道:“这里居然有绳子?马文才,你给他们解绳子?”
“夫子!夫子来了!”忽然一个男子惊惶的声音响起。
“呜呜……”终于,郗道茂低低的呜咽声传到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一时之间,这竹林外面又安静了。
祝昊宇无奈地望着眼前的王献之,只见他表情呆呆的,双目之中犹自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外面吵得那么激烈,王献之即便没能亲眼见到那里的情境,也能根据这些对话猜出七八分了。而这个时候,他这一猜测,却只怕是比亲眼所见,还要糟糕。
“这是……梦耶?”王献之低语喃喃。
祝昊宇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好,事已至此,她说什么也都没有意义了,王献之又不是真的呆子,她不可能顺口给他接上一句,说“是的,你正是在做梦”。
“子敬兄……”祝昊宇在考虑,要不要把王献之拉出去,让他亲眼见一见郗道茂此刻的真实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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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大家端午节快乐哦(*^__^*)(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