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缪凤舞终于看到了传说中的女鬼时,她却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阴凉鬼气。
那个背对着她,正在忘情歌唱的女人,声音是她不熟悉的,背影也是她不熟悉的,可是那一身的衣裙和发间的莲花簪,却像是漆黑夜空中劈下来的闪电,一瞬间就撕开了缪凤舞心中萦绕许久的一个迷团。
含香不知情,见琴阁里的女人并不是婆婆,吓得扯起缪凤舞就要往楼下跑。
缪凤舞却甩开她的手,往那个女人身边靠近,并且试探着喊了一声:“婆婆?”
那个女人终于停止了歌声,默然片刻,缓缓得转过身来。
这个过程实在是考验人的胆量和承受力,含香使劲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才没有让自己的尖叫声从喉咙里溢出来。
缪凤舞的心也跳得嗵嗵响,可她还是咬牙沉住气,死死地盯住眼前的女人。
那女人终于将身子转了过来,面对着缪凤舞和含香。缪凤舞的目光只在她的脸上一扫,便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这不是赵婆婆那张伤痕遍布,几乎辨不出本来模样的破了相的脸,也不是传说中煞气阴晦的女鬼的脸。这张脸……怎么说呢?不但没有鬼气,多看几眼,反而会感受到一种空灵超凡的仙气。
这女人的面容说不上有多美丽,细细的弯眉,柳叶眼,两颊清瘦,鼻如葱管,唇薄微翘。不算是出类拔萃的五官,凑到一起,在一种超然的气度衬托下,就让人感受到一种清高骄傲、不沾染凡气俗尘的钟灵毓秀。
若非要从她的脸上找出女鬼的特征来,大概只能说是她的脸色过于凄白,是那种常年不见日光才会养出来的毫无血色的白。
不过从那双光华流转的眸子里,缪凤舞却完全可以肯定,眼前站着的是一个人,而不是一只鬼。
那女人目光如秋水般流向缪凤舞。缪凤舞却在与她四目相对的那一刻,石化了!
如果说刚才看了那一身衣裳和头上的簪子,缪凤舞还能试探地唤一声婆婆的话,此时她却完全迷惑了。她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眼前的女人,因为她辨不清这个女人的年龄。
看她一身的气度,怎么也得过了四十岁吧。可是看她那张巴掌大的精致的面孔,又觉得她不过三十岁左右的样子。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在这里装神弄鬼吓唬人?”缪凤舞仔细地在记忆中搜了一遍,终究没能想起来,这座皇宫中哪里曾经出现过这样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对缪凤舞和含香的出现,却丝毫不感觉吃惊,她的唇角甚至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对缪凤舞开口说道:“你果然聪明,还是被你给撞上了。”
缪凤舞揣摩她的表情,似乎并不介意被她给撞上了,反而有些一直在期待的意思。她又看了一眼那女人身上的衣服:“你认识御膳房的赵婆婆?你和她老人家是什么关系?不如我们换一个地方说话吧,这里似乎不适合长谈,你这一首歌唱得,太招惹关注了。”
“娘娘……”含香听到缪凤舞要与这个女人长谈,担心地扯了扯缪凤舞的衣袖。
缪凤舞和那个女人却同时忽略掉了含香的这一声提醒。那女人微一颔首:“好呀,不过你最好能找到一个非常隐秘的地方,不能让别人发现我,否则这宫里就真的要翻了天了。”
缪凤舞琢磨了一下,觉得若是和这个女人一起从秘道穿过去,阜阳宫倒是一个不太被人关注的地方。因为那里是太后与马清贵经常私会之所,太后自然不会放太多人在那里,让人留意到她的私隐。连宇文柔珍和周瀚生都能选定在那里见面,可见那里的确算得上是隐秘之所了。
于是缪凤舞答道:“不如我们就沿着你来时的秘道返回去,在阜阳宫里找一处人迹不至的地方,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吧。”
那女人听缪凤舞提到秘道,倒是微微吃了一惊,随即答了一个字:“好!”
既然商定妥当,缪凤舞便当先往楼下走去。一直端然立于琴台那边的女人,也动了身形,准备和缪凤舞一起离开这里。
这一场人鬼意外相见,竟是如此地和睦平顺,仿佛是两个相熟之人,久别重逢,约一个地方喝茶叙旧一般。
不过缪凤舞没有受到伤害,总归是一件好事。含香抚着胸口吁出一口气来,上前去扶缪凤舞,提醒她下楼小心。
楼梯上光线不明,她们又不可以在此时掌灯。缪凤舞也很留心脚底下,怕自己摔跤。
正小心地往楼下走,突然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吃痛地闷哼。缪凤舞急回身看,就见那个女人还没走出两步,正扶着琴台,摇摇欲倒。在她右肩背上,赫然有两枝金尾羽箭贯穿而过,箭尾还在打着颤。
缪凤舞一眼就看出来,那种箭分明是禁卫营专制专用。原来上一次闹鬼之后,行晔看起来没有当回事,表面上一如既往地忽视着疏竹宫里的鬼事,但他在暗中却布了人严密戒防。
这么短的时间,能赶到疏竹宫中,那么这些侍卫一定是守在隔壁的太极宫。
那女人受了伤,扶着琴台,痛得嘴唇都白了。她大口地喘着气,看着缪凤舞说道:“快……快帮我离开这里,不能……不能让皇上见到我……”
外面已经传来了嘈乱的人声,如槐奉命守着宫门,正在与那些欲闯进来的侍卫对峙争吵着。
缪凤舞来不及细想,扯一把含香:“你把她从秘道带走,在阜阳宫里找一个荒废的宫室安顿好,等我支开了这些人,我会过去找你们,快!”
含香虽觉得私藏这个女人不妥,但主子的命令,她也只好奉行。她回身扶起受了伤的女人,急匆匆地从三楼琴阁下去。缪凤舞跟到二楼,扶着楼栏抻着脖子一楼看,直到她亲眼见到含香扶着那女人进了秘道,她返身折回琴阁,转动琴台下面的机关,关闭了秘道的入口。
她刚要离开,见琴台上和地面上都有那个女人受伤留下的点点血迹。她急忙掏出帕子来,匆匆地擦拭掉了那些血迹,才往楼下去。
此时在正殿的大门外,如槐和那些侍卫已经打起来了。
那些侍卫奉了行晔的旨意,只要疏竹宫再度闹鬼,不管是人还是鬼,都要见到真面目。他们刚才赶到正殿门前,冲着窗户上映出的女人身影放了两箭,分明看到那影子歪了一下。
随后他们就往殿里冲,却被如槐给拦下了。
如槐只听缪凤舞的吩咐,缪凤舞让她一定要守住门,不许任何人上去,她当然要拼尽全力拦阻这些侍卫。
两相僵持,言语不和,就打了起来。
如槐平时跟在龚宓的身边,不显山不露水,看起来与普通的宫人没有区别。可真动起手来,她竟不是三两个侍卫能瞬间拿下的。
那些侍卫听她说是奉了缪凤舞的命令,一时也不敢伤及她的性命,竟真被她挡了一阵子。
直到他们听到一声斥喝:“都是自己人!怎么还打起来了?住手!”
出声的正是缪凤舞,如槐给她争取了时间,她才得空从后门出去,又从侧面绕到正门。她这一出声,正打做一团的一伙人纷纷罢了手。
侍卫中领头的那个人直奔向缪凤舞,施礼道:“娘娘,属下奉了皇上的旨意,前来捉拿女鬼,不想这位宫人却说娘娘有懿旨,任何人不得进入殿内……”
缪凤舞一挥手:“我让她守着门,只是怕有居心不良之徒趁机冲进殿内捣乱,可不是让她拦着你们的,这是误会,你们快上去吧。”
那领头的侍卫应了一声“是”,转身冲着自己的人一招手,迈大步冲进殿内。
侍卫们经过如槐的身边时,纷纷向她投去愤怒的一瞥。如槐没想到自己会错了意,拦错了人,收了架势,局促地站在台阶上,充满愧意地看着缪凤舞。
待那些侍卫全部冲了上去,如槐才来到缪凤舞跟前儿请罪:“奴婢愚笨,竟没有领会娘娘的本意,请娘娘责罚。”
缪凤舞却握住她的手笑了一下:“事出突然,是我没有把话说清楚,不怪你的。”
如槐心里好一顿感激,暗赞缪凤舞宽容仁慈,却不知缪凤舞的那一笑,是怀了歉意的。
缪凤舞抬头看,只见三楼琴阁的窗户上,映着那些侍卫的身影,好一通乱闪乱动。随即那些人的身影便一股脑儿地从窗户上消失了。
没过一会儿,侍卫们又从正门走了出来,一个一个神情沮丧。
缪凤舞仍是站在原地没动,问那位领头的侍卫:“怎么样?看见什么了?”
那人上前施礼后,颓然叹气道:“除了灯亮着,什么也没有……真是奇怪,我那两箭射上去,分明看到那影子歪了一下,难道鬼也怕箭?也会为箭所伤吗?”
“会不会从后门逃走了?”缪凤舞眼下只能装作浑然不知情,继续说道。
“后门锁得好好的,若是人受了伤,会这么从容吗?连门都记得给锁上?”那领头的侍卫显然被迷惑住了,心中有七八分相信琴阁上是闹鬼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