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锡恩说的对。”张佳木用平静而坚定的眼神,扫视众人。
或是沉静,或是略带震惊,或是有点儿害怕,又或是坚定不移,甚至是野心,杀意,狂暴,等等情绪,诸而有之。
为上位者这么久,下属的情绪已经很少能瞒骗得了他,便是有心隐藏,三言两句,便也和盘套出,要是这么一点本事也没有,如何服得了下面这么多豺狼和狡狐般的下属?
他们可是吞食人也不吐骨头的狠人啊!
就说在自己身前不久,躬着身子,虽然戴着乌纱帽也遮不住一颗发亮大光头的商镇抚,此时他毕恭毕敬,自己说屁是香的,便也说屁是香的,说月是扁的,他也便说月是扁的。如此小人,偏生在他手中亡魂无数,多少铁汉落到了此人之后,管教你铁汉变铁汁,最后再狠的猛人也熬不过刑,说圆就圆,说扁就扁!
就是这样的人,在自己身前躬的差点就要趴到地上去了!
黄二,力大无穷,生性残暴,当初在城中为无赖之时,凶名能止小儿夜啼,官府多少次拿他穷治,可是一点办法没有。此人又是凶性十足,谁得罪了,非得小心他的报复不可。
这样的凶人,也是被他在当百户时就收服了,忠心不二,为了他什么事也敢做。
年锡之,徐穆尘,号称锦衣卫中两位最佳谋主,一个善谋,一个能断,这样的人才,放在哪儿都能发光,聪明,机敏,博闻强记,而且经过长时间的调教,更是如明珠拭去灰尘,正在大放光华之时。
就是眼前这些人才,组成了这么一个彼此利益相关的团队,尽管情绪各异,胆壮者无所畏惧,胆怯者颇觉心惊,但有一点,却是张佳木一看就知道的,便是双眼中藏不住的“希望”二字。
这两个字,才是团体奉公守法,一心为公,并且奋起团结对敌,一心要战胜团体之敌人,战而胜之,赶尽杀绝的关键所在!
“大人请示下吧。”年锡之头一个出来,适才他还有自己的见解,但张佳木的想法一出来,此人也只有一个配合而已。
“我的想法就是,不留手。”张佳木看向年锡之,也看向众人:“这等事,敢是留得手的?不留手尚且怕不成功,况且此时还能留手乎?”
他虽没有直说,但实在也是批评年富这个兵部尚书。老实说,年富用心是不坏,是怕事后收拾不了残局,有了不扩大,不株连的宗旨,事后料理时也好料理的开,和皇帝也好交待。
但现在是生死关头,在这当口还在考虑着对别人留手,安知别人对自己是否留手?
这么一说,各人都是面露佩服之意,便是年锡之自己,亦是垂首无语,只觉父亲虽然虑事周到,身为封疆大吏多年,但见事反而不如眼前这位大人明白的多了。
既然定了宗旨,事情便也好办了。孙锡恩等人奉命出去,持节号令缇骑并东西二城的锦衣卫,集中力量,开正阳门以策万全。
而程森就在正南坊中居住,当一择干员前往迎接,幼军现在只听张佳木号令,程森负责日常的管理训练,威望很高,此人能安然出城回到营中,则幼军大局定矣。
幼军现在万二千人,是一支极为精干的士气高昂的武装,更为难得的因为是太子私军,一直在南苑集训,没有沾染城中京营的那些习气,这还在其次,关键是各方势力手再长也伸不到南苑里头去,幼军里头成份简单,是完全单一的张佳木的势力范围,从最高层的提督副将,到最底层的小兵,几乎全是张佳木一手操持出来的。
这当然是太子和皇室的信任,不过,也是当时信用权臣的习惯使然。
只要幼军一进城,凭着这支军队对张佳木的忠诚,还有强悍的士气,尽管幼军士兵都没有实战经验,也很年轻,平均年纪还不到十八岁……但已经足够了!
“刘头儿和薛同知,你们随我守在这里,居中指挥。”
方针一定,张佳木便开始分派。
“是,大人。”刘勇神色安祥,他的家人也已经送到妥善地方安置,现在自己这一百多斤就算是卖给张佳木了,一荣则荣,一损俱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了。
“年锡之和徐穆尘也在我身边,赞襄意见。”
“是,请大人放心。”
两人也没有什么话说,当众深施一礼,然后再安然退下。
“黄二,你来提调这里的防卫。曹翼,你回我府里头去,负责指挥那里的直卫和家将,府里有什么损失,我都着落在你头上算账。”
黄二无甚话说,答应了下来,曹翼脸上却满是犹豫,在这当口,张佳木不叫他在身边,着实是叫这个老实厚道又武艺精强的护卫头领心里不乐意。
不过,这种当口,他也是张佳木调教出来的人,当下还是深施一礼,只道:“属下遵令,大人,您老也要当心。”
张佳木深深看他一眼,难得的柔声道:“你也要当心,如果那边不可守,相机突围,记得,财帛什么的根本不必放在心上,只要护得我娘和妹子平安即可。当然,你们也要小心!”
“是!”曹翼面色如常,语气却很决绝,答道:“请大人放心,一定护得太夫人和小姐平安,绝不会有意外。”
“嗯。”张佳木点一点头,又向孙锡恩道:“缇骑和东西二城,就交给你了。”
“是,大人放心。”这件事交给孙锡恩,这也是题中必有之意。交给别人,这种临机决断,生死就在一线间,而且很多事不能请示,直接就得自己下决定的勇气,非孙锡恩这等人也绝无可能办的好。
“至于去请程森……”张佳木犹豫了一下,这件事也极为要紧,耽搁不得。既然要不留手的狠干一场,幼军就是关键中的关键,这么一支武装,敌人也不会想不到,途中有所耽搁的话,误了大事可不得了。
不过,最得力的几个佥事和千户都得跟着孙锡恩和任怨走,缇骑和内卫的精干,超过千人的武装都交给了他们。再派相同级别和相当的人数,就很为难了。
仿佛是看出了他的为难,徐穆尘适才过来,抱拳道:“大人,迎程森这件事,不必大张旗鼓,幼军里头,金千石等人都可倚靠,程将军去最好,不去咱们也能调出来幼军进城。不如这样,择几个精壮机敏的,换了衣服,暗中偷偷去迎程将军,再潜到城门附近,到时候如果缇骑控制了城门,一切好说,如果没有,再想办法比派少数人出去要稳当的多了。”
这么一说,倒确实是有道理,于是张佳木点了点头,人手也就有了,当下便朗声吩咐道:“田镇,田秀,还有谭青,就是你们三人去吧。”
这三人是在现有百户里头最优秀的,前者是土司的长子和次子,幼学的功夫可比不少人强多了,难得的是心地朴实淳厚,办事也很缜密精当。至于谭青,则正好是正南的百户,精明强干,功夫也是人中翘楚,很是难得。
这三人自然也是听令行事,如此交派下去,自是各人奉令行事,纷纷散去不少。
走了不少,过来的还很多,正门附近,已近开始隔着很远就开始布防,不过随着力量的雄厚,关防虽然撒的远,不过倒是没有多少人相信这里能受到很大强度的攻击。
在大家的想象之中,恐怕是对方先攻击张府的多,然后才是锦衣卫这里,接着应该是兵营,朝房,然后控制宫门消息。
大局落入谁手,就算明早宫门口附近是谁家的兵马占优,谁能第一时间把消息传入宫内了。
这一次,双方倒是很有默契,曹石是起事主动的一方,当然不会傻到去报告给皇帝,至于张佳木自己,甚至是锦衣卫上下,也都没有告急变让皇帝出来主持大局的打算。
这其中的感觉很是微妙,究竟是为了什么,恐怕很少有人能说的清。
但最根本的一条,就是这会子宫门紧闭,皇帝困于深宫之中,除了下令严守各宫门之外,也绝不会轻易出来,皇帝不出,不派重兵出宫,告了急变,亦是无用。
这一回可不象上回贡院,告急变是第一选择,而此地此刻,却是无须如此了。
分派已定,除了刘勇和年锡之等人紧随身后之外,其余各同知佥事千户百户们各行其司职,内卫已经打开武库,开始分发强弓和铜火铳,长枪大戟等长兵器也是备了不少,人手一根略有点困难,每三人一支,倒也是绝无问题。
整个锦衣卫街相临五军都督府极近,此时锦衣卫们断绝交通,不仅普通百姓一个人影不见,就算是平时夜间也不断的军报急使也被隔断了开,整个方圆数里之内,寂寥无声,只有北风呼啸,一阵阵唿哨而过。
“你们看哪!”张佳木只穿着一身蓝色箭衣,头顶毡帽,闲闲的站在台阶上,负手远眺,灯火之下,他突然伸手一托,众人凑过去看,手掌上空空如也,却是能瞧着什么?
但很快,年锡之也跟着道:“下雪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