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为什么崔氏教训儿子却把自己也留在那里,雨竹是懂她的意思的,无非是怕自己将来吃亏,又碍于自己年纪还小不便明面教导。这份心意雨竹是懂的,也很感动。
有崔氏这样一个母亲,雨竹感到很幸运,就像红楼梦里的几个男子,生养于妇人之手,不是沉迷于姐姐妹妹的嬉闹,就是留恋花丛、男女不忌,不等外人算计,自己就为家族闯下大祸,一家子老小妇孺何其无辜,却要承受那样沉重的后果。
由于不在京城,家里又是崔氏当家,所以规矩也没那么大。雨竹也常常带上丫鬟去给苦读的哥哥们送点吃食。走的多了,两个院子里的个别丫鬟妖妖娆娆的在眼前晃,雨竹也是知道的。但作为妹妹还真没资格和立场开口,又担心哥哥会中招,着急得很。
现在崔氏给了个下马威,把犯事的墨微狠狠打了五十板子,还命内院所有的丫鬟都站在一边看着,刘妈妈指着鲜血淋漓的墨微厉声说道:“这就是勾引少爷们的下场,林家可容不得这种奴才的存在。那些个不要脸的小蹄子们可都给我听好了,没有主子吩咐,谁敢起了那歪心思,姨娘那是想都不要想,一律打死,家人都卖到北边去,谁不信非要飞高枝,夫人说了,尽管试试她的手段。”
见一群小丫头都白了脸,刘妈妈微不可察的翘了一下嘴角,继续冷声道:“夫人说了,只要忠心当差做事,以后一定赐了嫁妆体体面面放出去当正头娘子,咱们府从来不会把丫鬟随随便便配了小子,谁要是不听,这就是例子。”
撂下狠话,刘妈妈板着脸去给崔氏汇报了,留下一群小丫头瑟瑟发抖,听着耳畔传来的板子和肉体接触的闷声和墨微半昏迷之际的哼哼声,恨不得晕过去。
行刑完毕后,翠微和谷香苍白着一张脸进来了,雨竹放下手中的针线,问道:“怎么样了,那个叫墨微的?”
翠微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抖:“从凳子上拖下来就不成了,给她老子娘见了最后一面,现在估计找了口薄棺要下葬了。”
谷香接口道:“东街的那个王婆子已经来了,夫人把墨微的老子娘都卖了,说要卖到塞外去做苦工,永远不准回来。”
雨竹乍一听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居然……这么严苛吗?为了这么一件事就让一户人家家破人亡了吗?
雨竹打了个冷战,片刻后又笑话自己矫情,你有什么资格怜悯别人,焉知一个不小心就会失去性命。这就是古代,人命贱如草!
田妈妈担忧的看了眼雨竹,嘴唇翕了翕还是说道:“小姐,墨微那丫头是罪有应得,夫人如果放任不管或是管的松了,丫头们都会以为主子好说话,指着富贵险中求,那才叫家宅不宁呢,少爷们也别指望念书考功名了,这温柔乡可不是好闯的啊,以后主母进了门指不定要怎么闹呢,奴婢以前见得多了,后院里妖妖娆娆,勾心斗角、乱七八糟的。夫人这一个杀鸡儆猴,一下就断了丫头的念想,以后后院铁定安稳了。”
其实这话还是不适合教给闺阁小姐的,要说也是在备嫁时说,田妈妈是见崔氏是难得看的明白,又是真心疼爱女儿的,她才敢说这话。
雨竹只是一时不大适应,其实还是明白的。她本就是个凉薄的性子,穿过来之后一直被护的好好的,现在这事恰好给她敲了一记警钟,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以为自己是救世主,不需要看不惯,只要不断适应和接受。
第二天一早,雨竹在翠微的服侍下打理好自己,漱口净面后又接过谷香手中浸了鸡蛋清的帕子涂在面部和手上,伸手轻轻拍打后再用手巾揩净,谷香看着雨竹白皙水嫩的皮肤,衷心的赞道:“小姐就是好看,奴婢从没见过有哪个小姐有我家小姐这样好的颜色。”
雨竹想脸红来着,可大约是脸皮太厚了,实在是红不起来,只得佯装恼怒,啐了谷香一口道:“再碎嘴我们就要晚了。”
扶了翠微的手,雨竹匆匆赶到崔氏那里请安,一路上丫鬟婆子来来往往,有条不紊,可雨竹却从中看到了一丝肃穆,丫鬟们头上身上的饰物明显少了许多,走动起来,也不像以往一样跳脱,显得十分规矩。
雨竹心中又是难过又是欣慰,见到了正房门口才敛敛心神,小丫头板着脸打起帘子,雨竹抬脚进去,哥哥们和雨兰已经到了,林宗季待雨竹行过礼后,揉了揉雨竹头上的丸子,叫道:“一天不见,我们小猪又变漂亮了。”忍不住在她粉糯糯的脸颊上掐了一把,手感好的不忍松开,雨竹费力的挣开二哥的魔爪,躲到崔氏后头。林宗延稳重的站在下手,满是宠溺的看着弟妹打闹。
雨兰面无表情的站在一边,缩在衣袖下的手狠狠的绞着帕子,面上却不带一丝愤怒,一旁冷眼旁观的崔氏心里冷笑,总算是长了点脑子。
“好了,准备用早饭吧。”崔氏从背后拖出雨竹,还不忘殷殷叮嘱:“竹丫头,到了京中可不能这般没规矩了。”
“夫人说的是,竹丫头太调皮了,闺女家家的怎可如此,将来找不到婆家可怎生是好。”伴着这故作严肃的声音,林远之从内室转了出来,佯装凶恶的瞪了雨竹一眼。
雨兰一见林远之,立马上前抢着请安:“父亲昨晚睡得可好?”
林远之含笑点头道:“好,兰丫头最近身子怎么样。”
“母亲对女儿很好,就是……。”雨兰一听,马上就摇摇欲坠的晃了晃,眼圈都红了。却又欲言又止,看着崔氏的目光中带着畏惧。
林宗延,林宗季的眉头齐齐皱了皱,雨竹却是隐隐带笑,敢当着母亲的面给父亲上眼药,真的是不知死活。
崔氏忽的叹了口气,对林远之道:“唉,妾身本还以为孙姨娘是个好的,才破例让她看顾兰丫头,想偷个懒来着,没想到还是让兰丫头受了委屈,以后妾身定多关心兰丫头。”
一席话说得滴水不漏,林远之淡淡的暼了一眼站在角落里的孙姨娘道:“夫人要要主持中馈,让你以姨娘之身照顾小姐,居然还做成这样,真是朽木,以后少往兰丫头那儿跑,在院子每天超十遍《女戒》交给夫人。”然后又转向崔氏,口气温和了很多:“要劳烦夫人多辛苦了。”
崔氏依然很温婉的笑道:“瞧老爷说的,为老爷教养儿女本就是妾身的荣幸,何来劳烦,这不是折杀妾身吗。”
林远之满意的点了点头,小丫头进来禀报早饭已经端上来了,便率先举步离开。
雨兰傻了眼,怎么会这样,她想了好几天,明明算的好好的,在父亲面前提提,要是崔氏反驳,她就哭出来,自己的贴身大丫鬟露微会冲出来求老爷做主,不提夫人克扣,只说有下人逢高踩低,这样即使没查出什么,夫人也会被老爷怀疑。为什么会牵扯到姨娘,以后姨娘就不能想来看自己就来看自己了。而且她不能再用这一招了,不然姨娘来自己房里的次数就会越来越少。
雨竹迈着轻快的步子跟上去,心中没有多余的怜悯,与雨兰交错的瞬间翻了个小小的鄙视型白眼,一个庶女还想给正室添堵,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资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