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要赶时间,而且坐的是轻便的马车,所以那滋味绝对称不上好受。
头晕烦闷,加上规律的马车轱辘声和清脆的马蹄声直听的人昏昏欲睡。雨竹眯着眼睛靠在软垫上,神智渐渐的有些不清楚,这时马车忽然一个大的急刹——
“太太!”阮妈妈慌忙上前接住雨竹滚下来的身子,上下查看一番见没有擦伤什么的才厉声斥道:“洪旺你在发什么疯,怎么驾车的。”
外头静了一会儿,然后响起了车夫洪旺有些颤抖的声音:“太太……碰……碰到人了。”
雨竹有些狼狈的扶着阮妈妈的手站了起来,定了定神,扬声道:“先去看看人怎么样了。”
阮妈妈气愤道:“亏得他驾了这么多年的车下来了,居然这会儿敢发昏给主子添麻烦。”雨竹摇了摇头,重又坐了回去,“怕是事情没这么简单,你也知道洪旺多少年的经验下来,怕是闭着眼也能在街上驶的稳稳当当,他会碰到人,谁信?”她伸手扶了扶快滑下来的簪子,笑道:“反正我是不信。”
伸手撩开帘子看了看,只见旁边已经开始渐渐聚集起看热闹的百姓了,都对着马车指指点点,显然大家又认为这是一个类似纨绔纵马伤人的事件了。
雨竹心里沉了沉,肃着脸放下了手。
一声尖厉的女声乍然响起,然后便是嘶声力竭的哭喊,可以清楚的捕捉到,“哎呦,疼死我了”、“要了老命喽……天老爷啊,救命。”
尔后又是突然的一声锐利尖叫,听的人头皮发麻,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命案了——“你要干什么,救命啊,杀人啦——”
雨竹嘴角抽了抽,这是什么情况?
“回太太,是个老太婆,倒在地上满脸是血,小的想要走进看看,可她在地上打滚哭闹,不让人靠近……”洪旺急得头上都冒出了汗珠,努力为自己辩解:“太太,刚刚走的好好的,突然路边窜出一条狗,小的就看了一眼,可小的以我爹的名声发誓,即使是看了一眼,也敢保证马车方向和速度绝对没有变一下,这老太婆只要不是眼睛看不见就绝对不会撞上来,谁知到怎么好好的就倒在旁边了。”
“你是说,她倒在旁边,不是前面?”雨竹听出不对来了。
洪旺连连回道:“就是就是,不过这会儿……”
“娘啊——”又一声粗哑的吼声传来,打断了洪旺的话,接着就是不堪入耳的大骂:“#####,哪个天杀的做的,快跟老子去见官!”
雨竹这下可以断定,这是遇上“碰瓷”的了,从这演技和周围人的反应来看,应该还是个新开业的。这就稍微难了一点,没有前科,谁知到他们是真被撞到了还是假被撞到了,即便来了大夫,但是老太婆坚持说哪儿疼哪儿动不了,谁又能说她是骗子,毕竟古代可没有X光,一切都凭的是大夫的望闻问切……
烦的脑仁疼,要是自己身份普通,而且对方也只是求财那倒也罢了,就当给乞丐买包子或者是扔进水里,可是现在大庭广众之下问题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现在对方摆明了就是不想去医馆,那接下来就是要私了了,如果是平常那也无所谓,就当花钱消灾。可是雨竹立马想到,万一给了钱那就坐实了自己这边是错的……闹市撞伤了人,这种事可大可小,就要看发生在谁身上了,自己现在是程家妇、林家女,万一被有心人利用了那可就不妙了……
“阮妈妈,你下去……。”今天并没有带多少人手,要是闹到动手的话事情就麻烦了,雨竹想了想正要吩咐阮妈妈,忽然听到外头又有了新变化。
“太太,神机营的巡城小队来了……”耳边传来洪旺激动的声音。
心中一松,虽然那老太婆叫的更大声了,但是雨竹却一点也不担心了。
“这是怎么回事?”中气十足的问责声一下子就镇住了周围窃窃私语看热闹的人群。
管老太婆叫娘的那个男声急急响起:“大人,这马车在街上乱冲乱撞,我老娘腿脚本身就利索,就这么被撞倒了……我可怜的老娘啊,流了这么多血是要怎么办啊,都是富贵人家,我们怎生惹得起哟……还有没有王法天理啦……”
“哭什么哭,都给我安静。”不愧是神机营的小队长,光是这嗓门就不同寻常了。
那男人不敢再叫,周围的议论声也完全停了下来,只余那老太婆还在“哎呦,哎呦……”呻吟哀叫不绝。
神机营完全隶属皇上,掌京城守卫、稽查、门禁、巡夜、禁令、保甲、缉捕、审理案件、监禁人犯,一般都驻扎在京郊,平常只留有一个小队巡城负责京城治安。不同于普通兵丁酒囊饭袋的模样和胡作非为的形象,神机营很少出手,但一出手便是雷霆手段,而且不畏权贵,所以在京城百姓心中又神秘又有威望。
此刻不少人都是有些幸灾乐祸的看着到现在为止都是静静没有一丝声响的马车,看起来并不很富贵,显然车里的不是勋贵之家的人,碰上这铁面无情的神机营真算他倒霉。
小队长脸庞被晒得偏黑,板着脸看上去很吓人。只见他严肃的走上前,朗声道:“里头主人家,可曾纵仆于闹市行马,致使撞伤他人?”
车里依然没有任何动静,小队长惊疑不定的看了看车夫,正准备再喊一遍时,车门开了,一个通身富贵的妇人走了出来。
围观的百姓具是哗然,本以为里头做的是个二世祖少爷,或是蛮横醉酒的老爷,谁知居然是个慈眉善目的中年妇人。
只见她从容的环顾了一下四周,半丝慌乱都不见,就这般慢慢的下了车,走到了小队长跟前。
“这位夫人——”
“不敢当。”阮妈妈笑眯眯的止住了小队长的话头,低头行了一礼:“奴婢是替我们太太下来答话的。”众人这才知晓,这个半点卑怯样都没有的中年妇人居然是个仆妇。阮妈妈今儿因为要陪雨竹赴宴,所以穿着打扮自是不同往常的朴素,她们这些体面的管事妈妈身家甚至比一些不怎么得宠的姨娘还要丰厚,所以一身气派可是足以媲美普通人家的太太了。更兼她擅长调理身子、驻容养颜,自己的气色怎会不好,所以真实年纪一点儿都不能从外表看出来。
年纪不是很大的小队长有些别扭的扯了扯佩刀,重新开口:“那你想说什么?”
阮妈妈大半辈子都在后宅中打滚,早已练就一双厉眼,稍一打量就知道这位小队长的出生该不是什么高门大族,不宜摆出居高临下的模样,便露出一个笑容,道:“大人请跟我来。”
小队长跟着阮妈妈提步走到哀哀喊痛的老太婆身边,疑惑的问道:“这是何意?”
阮妈妈鼻端闻到一丝熟悉的味道,心中大定,脸上的笑意也更深了,“我家太太说了,这两个都是故意撞上马车的,还请大人将这两个妄图谋取不义之财的刁民绳之以法。”
伏在老太婆身边的粗短男子一下子蹦了起来,冲着周围百姓吼道:“大家看啦,官官相护啊,这是要害了我们母子俩的命灭口了……天子脚下……”
“闭嘴。”阮妈妈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厉声斥道:“你再敢撒泼试试。”管事妈妈的威风有时候连小主子都不敢轻易试其锋芒,更何况一个只会耍赖的平民呢。粗短男子张了张嘴还是没敢继续哭嚎,转而跪在老太婆旁边抹起了眼泪。
见围观的百姓都露出怜悯的表情,阮妈妈轻笑一声,复又柔和了面庞冲着小队长笑道:“大人,请您容奴婢查看一下这老婆子的身上。”说罢自顾自将袖子捋到了手肘,露出手腕上黄澄澄的两对赤金绞丝镯子,显示自己手上没藏什么东西。
小队长无奈,查就查吧,反正自己就在旁边看着呢,还能让她杀人灭口了不曾。
阮妈妈得了允许,快步上前,无视老太婆的挣扎后退,几个翻找就从她的衣襟中挑出了一个血淋淋的猪尿泡,里头的血已经流的差不多了,但是靠的近一些的百姓还是可以闻到一股淡淡的猪血腥味。
顿时有人嚷嚷起来:“哎,这不是猪血吗?”
“是啊,用猪尿泡装的猪血,这老太婆身上一股猪腥气味!”
“骗子,这两人是骗人的,故意兜了血准备诬陷人家呢……”
“骗子……”
……
老太婆这会儿也不叫唤了,惨白着脸坐了起来,缩在不停叩头喊“饶命”的男子身后不敢抬头。
小队长拉长了脸,大手一挥“带回去”,便有两个笔挺彪悍的兵卒跑出队伍,一人拎一个扯开了去。
“咳咳,刁民无状,希望不要惊扰了夫人。”黑脸小队长冲马车方向一抱拳,扭头就要走。旁边一个兵丁忙用胳膊戳了戳他,一脸郁闷。
“哦。”小队长一拍脑袋,阮妈妈甚至都能听到那沉闷的响声,不动声色的往马车方向退了两步。
“你的主家是谁?最好写个状子送过来。”小队长黑碳脸上扯出一个自认和善的微笑,露出一口闪亮的白牙。
阮妈妈笑而不语,弯腰进了车厢。
小队长一头雾水,还是刚才的那个兵丁捅了捅他,指着马车车厢上一个不怎么起眼的标记道:“这下死定了,这是程国公府女眷的马车,说是太太那没准儿还是老大的新夫人。”
旁边的几个人面面相觑,最后都不约而同的向后退了一步,留下傻愣在原地的小队长……(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