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若长叹了口气,他知道林沐风的脾气,林沐风既然这样说,他再怎么劝也白搭。转念一想,自家妹夫如今也是朝廷大员,又刚刚胜利凯旋为大明立下赫赫战功,想必那大觉寺也不能小视了大明瓷行。想到这里,他回头看去,见自己妹妹盈盈走了进来,人家两口子正卿卿我我地拉着手谈笑,简直就把他当成了空气,不由瞪眼嗔道,“好啊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大哥了?”
林沐风哈哈一笑,“兄长,我与娘子久别重逢,你——你就担待一二吧。”
柳若梅脸色一红,轻轻从林沐风的大手里抽出自己的小手,笑着走了过来,“大哥,别走了,一会留下吃饭,我已经让厨房做了几个小菜,你跟夫君喝几杯。”
“好啊,我今天跟妹夫好好喝两杯。不过,若梅,你也帮我劝劝沐风,如果有空还是帮大觉寺弄弄那个瓷狮雕吧,这大觉寺的主持灵源大和尚可是皇上的替身僧人,我们能不得罪他就不得罪他。”柳若长还是有点不死心。
柳若梅怔了一怔,“灵源大师?大哥,什么瓷狮雕?”
“就是大觉寺新建一座万佛殿,据说皇上要亲自去参加万佛殿的开光大典。灵源大和尚来找我,说要瓷窑为万佛殿烧制两只瓷狮雕……”
柳若梅哦了一声,回头看了看林沐风,“夫君,能不能想想办法帮帮灵源大师?灵源大师是一个得道高僧呢,前几日,我带轻云和秋生去大觉寺进香,灵源大师说我们母子与佛有缘,还送给我们母子一人一枚佛光护身玉佩呢,夫君你看。”
林沐风微微一笑,从柳若梅手里接过那枚玉佩,是一枚环形佩,玉色细腻通体青白无暇,雕工细致精美,一看可知是价值不菲的精品。林沐风奇道,“若梅,这玉佩价值不菲,这老和尚无缘无故送你们玉佩,是何意图?”
柳若梅讶然一声,“不就是一枚开光的玉佩吗?很贵重?呀,夫君,妾身不该要人家的东西……”
看柳若梅一幅懊悔的样子,林沐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若梅,无妨,改日我们再送他一件礼物就是了。”
正说着,轻霞站在门口小声道,“少爷,大觉寺的灵源大师来访。”
林沐风心里一惊,沉吟了一下,“轻霞,让他到外院的客厅中暂等片刻,我马上就去见他。”
……
灵源大师50左右的年纪,神清气朗,大红色的袈裟下裹着一幅瘦削的身材。两条剑眉斜穿入鬓,一双眼睛虽然眯缝着却透射着淡淡的精光,给人一种飘然出尘的印象。说实话,林沐风对他的第一印象不错。
“大师,请坐。”林沐风拱了拱手。
灵源深深地望着林沐风,脸上微微浮起一丝讶然,单手一礼,“阿弥陀佛。老衲久闻大人威名,没想到威震西域的林大都督,才名远播京师的林大学士,居然这般年轻。果然是年轻才俊,名不虚传。”
“大师客气了。”林沐风淡淡一笑,“请坐下用茶。”
林沐风大抵也猜出了他的来意,无非是要他为大觉寺烧制瓷狮雕而已。不过,他能亲自过府来相求,而不是通过皇帝施加压力,就凭这一点,林沐风也高看了他几眼,生出几分好感。
“大人,大觉寺新建万佛殿开光大典在即,老衲恳请大人,能在百忙之中,为万佛殿烧制一对瓷狮雕,大觉寺上下感激不尽。”灵源缓缓道。
“大师,不是沐风矫情。实在是贵寺要求的瓷狮雕体型过于庞大,不论是塑胎还是施釉,乃至最后的烧制,都比登天还难。以大明瓷行瓷窑现在的烧制水平,根本无力完成这么巨型的瓷金狮雕。沐风还请大师见谅了,实在是无能为力。”林沐风虽然对他印象甚好,但印象好归印象好,这瓷金狮雕难度太大,他一点把握都没有。
灵源面色一变,忍不住长叹一声,眼里满是深深的失望,“既然大人都无法烧制,如此说来,恐怕整个大明天下的瓷窑都无法烧制了,可惜,可惜啊!”
林沐风心里有些好奇,便问道,“大师,不知大觉寺为什么一定要烧制瓷狮雕?在我看来,只要大师奏明皇上,铸造两只镀金铜质狮雕也不是什么难事。”
“大人有所不知。唐时的鉴真大师东渡扶桑,带去了中原所产的两只巨大瓷质狮雕,供奉在东洋大兴寺之中,被视为东洋佛界三宝之一。上月,东洋大兴寺有两名僧人渡海而来,与老衲说起此事,云大明瓷器技艺远不如隋唐,中原瓷器瑰宝纳于东洋,老衲一时不忿,与他们赌了一赌……现在看来,老衲就向两个东洋僧人认输便是。”灵源叹息着,说出了原委。
“大师,沐风决定亲自为大觉寺试一试。放心吧,大师,沐风绝不会让大师、让大明、让我泱泱中华在东洋人面前丢了面子。”林沐风突然站起,朗声道,“大师将图纸留下,容沐风细加琢磨。”
灵源大喜,他不知道林沐风如何又改变了主意。他急忙起身,“老衲多谢大人,他日瓷金狮雕功成,老衲定亲自在佛祖面前为大人全家诵经一天。”
“大师不必如此。”林沐风微笑着还礼道。他本来不想费那份心神,去烧制什么礼佛的瓷金狮雕,因为他认为这种东西太没有意义。但如今听说与东洋人有关,他心里立即就决定要试一试。对于这个国度和民族,他跟所有后世中国人没有什么区别,一样的鄙视和仇恨。那一段屈辱的历史,无法忘记又怎能忘记!当然,在大明初年的这个时代,东洋人于大明来说,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番邦,弹丸之地而已。
一个小小的番邦,却发展成日后中国的大患,这……想到这里,林沐风感到心里一痛。
看到林沐风激动的神色,灵源不禁有些奇怪。
……
柳若长皱了皱眉,“好你个林沐风啊,大哥我跟你好说歹说不答应,人家大和尚一来你就松口了,你啥意思吗?!”
林沐风没法跟他解释,只好上前赔笑道,“兄长,不是这样的,只是我突然想到了一个烧制大瓷雕的古方,有了古方,我就可以按方配料尝试一番,呵呵。”
柳若梅为柳若长倒满了酒,柔声道,“大哥,夫君这不是答应了吗?快别说这个了,你们兄弟两个喝酒吧,拉拉家常话,别老说这些买卖事儿。”
柳若长也不是真生气,就是有点好奇。他想知道,这大觉寺的主持大和尚灵源是如何说服了他这个倔强的妹夫的。想了想,柳若长举杯与林沐风碰了碰杯,笑着说,“好了,既然妹夫你已经应承了此事,那么,大觉寺送来的千两银子我就收下了。”
林沐风哑然一笑,心道,果然是市侩的商人,什么时候都忘不了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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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风慢腾腾的走进了武定侯府的内院,进了内院的小花厅,见郭英和张氏夫人正在厅里闲谈,便上前去躬身施礼,“姑父大人,我家先生说他身子疲乏,改日再来拜访姑父大人,今日就不来府中赴宴了。”
郭英脸色一变,突然叹息一声。转过脸去看着张氏夫人,“夫人,事情紧急,要不我亲自去一趟林府?”
张氏夫人苍老的脸上挂满了深深的焦虑神色,慢慢起身,“侯爷,老身娘家已经败落了,就剩下这三个苦命的孩子,如今大有远在甘凉为官,阿风也成了家,只有这颖儿……”
郭英懊悔地攥紧了拳头,“都怪老夫,不该答应那燕王世子进府中来,无缘无故招惹祸端。不过,夫人你放心,我就是撇出这条老命来,也不能让颖儿跳进火坑去。”
张风在一旁心里一惊,急急问道,“姑母大人,你们这是……”
就在这个时候,张风的姐姐张颖盈盈从屏风后面走转出来,微微有些苍白的俏脸涨得通红,她黯然跪倒,“姑母,姑父,二老的养育之恩颖儿没齿难忘。倩儿愿意嫁入燕王府,请二老恩准。”
张氏赶紧扶起张倩,怜惜地拉起她的小手,“颖儿,燕王世子朱高炽人长得丑陋异常,这倒也罢了,只是那燕王心怀不轨觊觎皇位,他日怕是要……姑母焉能让你跳进那火坑里去,不行,绝对不行,侯爷,你无论如何也要想个办法——实在不行就……”
话还没说完,张风急得面红耳赤地,他看看张氏又看看跪倒在地嘤嘤欲泣的姐姐,心里一团雾水,焦急地呼道,“姑母,姐姐,你们到底是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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