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瑾之也听说了张家的事。
朱仲钧跟她说:“确定掳走你的劫匪,是张道坤……”
顾瑾之听完,眼睛眨了眨,笑着说了句:“哦。”
朱仲钧心里七零八落。
他知道不是,从顾瑾之这种不正常的反应就可以看得出来。
他怀疑谭宥。
可惜谭宥有证人。
皇帝派了徐钦查顾瑾之失踪之事的始末,查到了锦衣卫自己人。皇帝先排除了徐钦,让徐钦接着查,就查到了谭宥和张道坤。
谭宥那几日行迹也有可疑之处。
可是他有证人,无法给他定罪。
那几日,他陪着思柔郡主,去了城西的云法寺吃斋。
他和思柔郡主的私情暴露出来了,虽然现在还没有传开。
排除了谭宥,就查到了张道坤身上。
张道坤有一支自己的私密部队,共有五十余人,都是照锦衣卫的配置,学着锦衣卫的本事……
皇帝震惊,不管张道坤绑架顾瑾之的理由是什么,也不等张道坤辩驳,就将他下了诏狱。
朱仲钧就更加怀疑谭宥。
“顾瑾之,这件事过去了。”朱仲钧对顾瑾之道,“你不要多想。你的清白,关乎我的名声,更关乎皇家体面,太后和皇帝不可能让人传出去的。哪怕有人知道,也不敢胡言乱语。”
出事之后,皇帝从亲军里,选了二十个侍卫在顾家外院,日夜守卫。
顾家如今是安全的,事情也应该过去的。
顾瑾之笑了笑。
她道:“总归有人说闲话的。”
朱仲钧一愣。
这么多天,她第一次有点正常和朱仲钧交流。
应该说,朱仲钧立马反驳她这话才对。
可是此刻,他有点摸不透顾瑾之的意思,就沉默了下。
“……君辱臣死,这世上的人,大概只不敢说皇帝和皇后的闲话了。”顾瑾之又道,“像咱们这样,总归有人胡言乱语。太后在一日,旁人就顾忌一日。等太后不在了,流言出来,有人笑话你,你怕不怕?。”
朱仲钧摇头,道:“我活了那么大年纪,还怕人说闲话?成了亲,咱们就回庐州王府,任他们说去。你呢,怕不怕闲话?”
顾瑾之轻笑,没有回答。
她沉默了一下,才道:“朱仲钧,我暂时不想回庐州王府。咱们在京里多住些日子吧,我想陪陪我娘……”
朱仲钧心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
很多的问题,他不敢问出来,却又怕顾瑾之自己憋着出事。
像现在这样,作为正常人,她要逃离京城才是应该的。
而她,反而要留下来。
“是留下来陪你娘,还是留下来报仇?”朱仲钧终于脱口而出。他坐到了顾瑾之身边,拉住了她的手。
顾瑾之的手猛然一缩,像被烫了般。
她神色极力镇定,那只手仍是抖个不停。
朱仲钧的心,一阵阵泛起苦水。
他苦不堪言。
“顾瑾之,我替你报仇!”朱仲钧道,“别这样。你不要像从前那么对我,你知道我不是那种食古不化的人。”
“报什么仇?”顾瑾之终于抬起眼,直勾勾看着朱仲钧,表情严肃道,“报什么仇呢?张道坤掳走我的目的还没有查到,后续也不知道,我又没受到什么伤害,为什么提报仇?”
朱仲钧哑口。
“还是,你以为……”顾瑾之犹豫了下。
“没有。”朱仲钧立马表态,“我没有什么以为。张道坤该死,他下了诏狱,只怕皇帝一时心软放了他。他给我们添了这么多的麻烦,他应该死。”
顾瑾之不置可否。
朱仲钧起身,道:“你先歇了吧。明日就要发册,你不要紧张。”
顾瑾之嗯了声。
朱仲钧从她的院子里出去。
他的拳头,紧紧攥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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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瑾之洗了澡,躺在床上。
祝妈妈要把灯移出来,顾瑾之忙道:“别,妈妈,留盏灯放在这里。我现在不想睡,看会儿书……”
她的床头,根本没有书。
她怕黑。
从前顾瑾之不怕黑的。
祝妈妈不敢多言,把灯留下。
顾瑾之也没说起身拿书。
她就那么愣神,不知道想什么。
那盏灯,渐渐烧干了,灯芯都烧了起来。
顾瑾之没动。
等黑色终于笼罩,她猛然坐起来,喊了祝妈妈。
她的声音有点急促。
祝妈妈歇在外间,衣裳顾不得披着,鞋也来不及跻,跑进来问:“姑娘,姑娘怎么了?”
顾瑾之的声音里,努力带出几分笑,却干巴巴的:“灯灭了。你再点盏灯来……”
祝妈妈的心,顿时就抽搐的疼。
她和霓裳连忙点了灯。
祝妈妈亲自拿给顾瑾之,然后柔声哄她:“这么晚了,姑娘还要灯做什么?要是怕黑,妈妈睡在脚踏上,可好?”
顾瑾之摇头,笑道:“我都这么大的人,怕什么黑?只是有灯热闹点,我想事情呢……”
然后又道,“妈妈,你先去歇了吧。”
祝妈妈不敢勉强,独自去睡了。
她一夜无眠。
顾瑾之愣了愣神,突然自己把灯给吹灭了。
黑暗中,她紧紧抱着自己的胳膊,想把这难捱的情绪给缓过去。可是身子似抖糠似的。
她咬紧了牙关,把自己缩在被子里,又汗湿了一身。
这些痛苦,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顾瑾之想,这次不能再逃避了。
她要自己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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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八,是庐阳王妃传制发册的日子。
顾宅的大门外设了幕次、正厅设了香案。
顾瑾之和父母皆更衣准备。
朱仲钧一早就去了庐阳王府别馆。
今日的良辰是巳正。
辰时,宫里就来了十来个女官,为顾瑾之正装,等待巳正的发册。
到了巳初,和顾家有交情的外命妇们,纷纷赶来。
等到了巳正,鼓乐开道,大婚的正副使户部尚书王履祥、礼部尚书邹时行一个持节、一个捧册,到了顾家。
宫里派了内官,当成礼者,迎了正副使,到了顾家的正厅,一个立于香案的东向,一个立于南向,将金册交给了内官。
男女有别,正副使不用亲自向王妃发册。
内官由坤宁宫的成姑姑担任。
正副使授册,是受了皇命,成姑姑跪下接册。
而后,她捧册,由礼者内官的带领下,到了顾家的中堂。
中堂也陈设香案。
成姑姑和礼者立于香案左右。
顾瑾之由另外的女官带领下,到了中堂的香案前。
她先跪下,行了四拜礼。
而后,成姑姑宣读金册。
宣读之后,礼者接过金册,授予顾瑾之。
顾瑾之接过金册。
等她接过金册,撤了香案,设了妃座。
来恭贺的外命妇们及正副使,都在庭中,给庐阳王妃行了四拜礼。
礼毕,才降了妃座。
鼓乐齐鸣。
宫里发册,也是要下礼的。
礼者把礼单交给了顾瑾之。
礼已经抬到了顾家的外院。
顾瑾之看了礼单:金册一副、籍册锦一片、联贯册叶、垫册锦褥一个、裹册红罗销金小夹袱一条、浑金沥粉云凤册盝一个、覆盝红罗销金大夹袱一条、九翬四凤冠一顶、冠上大花九树、小花九树、宝钿九个、翠云博鬓描金珠皂罗额、珠眉心、珠牌环、金冠上金凤四个、牌环脚一双、翟衣三套、描金云凤沉香色木匣一个、白玉钩碾凤文佩一副、玉事件二十件、金钩子并圈二个、五色线锦衬一副、白玉革带一副、玉事件一十件、金事件五件、青紵丝舄一双、青罗袜一双、红罗销金夹袱大小五条、凤轿一乘、锦坐褥一个、锦踏褥一个、红交床一把、红帘一扇、红罗销金轿衣一件、红油绢销金雨轿衣一件、采结四串抹金银香圆宝盖四副。
顾瑾之接了礼单,沉默了下。
礼成之后,因为顾延臻是在孝中,没有安排喜宴款待来宾,只有清茶一杯。
剩下的,就不用顾瑾之再出面。
她又回了自己的房里。
朱仲钧偷偷从角门溜进来看顾瑾之。
上次他要开通的角门,已经打通了,朱仲钧拿了把钥匙。
“金册给我看看。”朱仲钧道。
顾瑾之给拿给了他。
王妃的金册重百余两。
朱仲钧拿在手上,忍不住笑起来,斜睨顾瑾之:“这个结婚证,比咱们从前的,分量重多了。”
顾瑾之点头,也笑道:“的确。情比金坚嘛,这么重的金册,咱们的婚事牢不可破。”
朱仲钧很意外她会这么说。
他一时动情,就搂住了她。
顾瑾之身子抖了下。
她的颤抖很明显,朱仲钧的心又被什么勾住,疼了起来。
他正要犹豫着是不是放开顾瑾之,怕过犹不及,引起她的反感。
顾瑾之却伸手,紧紧搂住他的腰,将自己贴在朱仲钧的怀里,低声道:“抱紧我,抱紧一点。”
朱仲钧就抱紧了她。
她的颤抖,渐渐平息下来。
“朱仲钧,我要嫁给你。”顾瑾之突然开口,“我想通了,我是喜欢你的,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我都喜欢你。我盼着嫁给你,我承认了。”
朱仲钧的眼睛,猛然就湿了。
眼泪止不住,落在顾瑾之的后颈。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哭了。
就像前一世,他第一次吻顾瑾之,也哭了一场。
“我……我也盼着娶你。”朱仲钧带着浓浓的鼻音,“从前是,现在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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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更我来不及更了,明天吧。我先欠下,么么大家。过年太忙了,每天都有计划外的事发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