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顾瑾之和朱仲钧进来的时候,宋盼儿脸色微落,千兰小心翼翼陪坐着。
千兰的神态里有几分局促不安。
朱仲钧径直走了进去。
他伸手,去拉千兰的手,高兴喊着:“千兰,你来了?”
千兰表情惊悚了下,眼睛倏然睁大看着朱仲钧。
既惊讶又厌恶,恨不能抽手。
片刻,她才意识到,身边还有旁人。
她连忙露出乖顺喜欢的表情来,任由朱仲钧拉着,还是微曲了膝盖,恭敬喊了声王爷。
顾瑾之看在眼里,心里思索着什么。
宋盼儿则心头怒火中烧。
她暗暗在顾瑾之的腰上狠狠掐一把,让她把庐阳王拉回来。
顾瑾之吃痛。
宋盼儿真是气急了,很用力。
顾瑾之只得道:“王爷,您炕上坐,让千兰坐在锦杌上,可好?”
朱仲钧这才放开了千兰。
千兰放佛松了口气。
而后,朱仲钧一直含笑脉脉盯着千兰。
千兰就越发紧张起来,她不安的转动着手里的帕子,眼睛忽闪忽闪,几乎要夺门而去。
宋盼儿则心里大怒,对朱仲钧的行为非常不满,冷哼了一声。
千兰就越发拘谨。
顾瑾之就问千兰:“过来可是有事?”
千兰声音发涩,喃喃道:“是……是因为院子里的梅花开了,宁……陶总管让送些来……”
她快语无伦次了,来之前宁席交代的话,她早已忘到了脑后。
顾瑾之笑了笑,道:“多谢费心想着。我们这边也有梅花,不用专门送来。回去向宁大人道谢,说王爷知道他忠心耿耿的。”
千兰道是,根本没发现顾瑾之话来不对。
而后,猛然要跳起来般。
她急忙解释:“是……陶总管让送来的,不是宁大人。我跟宁大人不熟,没有来往的。”
顾瑾之就忙笑起来:“是我失言,千兰勿怪。府里人太多了,我记不全。好,我回头会说给王爷听,是陶总管最忠心,不是宁大人。”
“宁大人也忠心!”千兰连忙道。
顾瑾之就笑着道:“好,我知晓了,宁大人也忠心。”
千兰额头就有汗。
她整个人都快要疯了,脑海中只是不停盘旋着“王爷记起我了,怎么办”这件事,早把宁席交代的话,忘到了耳后根。
宋盼儿的愤怒则渐渐平息。
她不解看着千兰。
这姑娘是怎么了?
说了什么,她就吓成这样?
略微坐了坐,顾瑾之让人把千兰送来的梅花拿去插瓶,又叫人拿了些梅花酥饼,让千兰带回去。
等千兰一走,顾瑾之和朱仲钧也要告辞。
宋盼儿留她:“娘有句话和你说。”
肯定是教她怎么对付千兰。
顾瑾之笑着道:“娘,等会儿我再来。”
她执意要先走。
宋盼儿只疑她是不想听自己唠叨,心里暗气,倒也没有多留。
回去的路上,朱仲钧道:“千兰不是主谋。她脑袋简单,一点试探就漏洞百出。你看得明白了吗?”
“是宁席。”顾瑾之也肯定道。
朱仲钧点头同意。
昨晚那个刺客,是宁席派来的。
目的也很清楚了,大概是朱仲钧住在这边,凡事都要通过顾瑾之做主。而顾瑾之虽是女流,见识却不俗,宁席快要失去了对王爷的掌控。
千兰和宁席有染,这也能猜到。
说起宁席,千兰就跟被踩到尾巴的猫,立刻要跳起来。她心里很害怕,却又对宁席有情,还出言替宁席遮掩。
就千兰这水平,也只能哄哄傻子了。
顾瑾之想起从前庐阳王单纯不谙世事的模样,心里有些不忍。
“怎么收拾他?”朱仲钧轻轻思索。
应该徐徐图之。
庐州王府的六万护卫军,谁知道有多少是宁席的亲信?宁席不忠,在庐州五年,自然早已邀买人心,把首领都换成了自己的人……
轻举妄动的话,就很被动。
顾瑾之道,“咱们摸不清情况,慢慢来。在庐州,宁席都不敢杀你,天子脚下,他更是不敢动手。昨晚那人,不过是吓唬你。
宁席怕是早有安排。等刺客跳到他的院子,他准备好替死鬼,一刀杀了,然后还说是刺客从咱们府里过去的,上报给朝廷。知道咱们府里不安全,你自然要过去那边,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他不敢害你,只想让你听话。
咱们没有真凭实据,就算告诉了皇上和太后,也只当是咱们的疑心。”
朱仲钧点点头。
“把千兰接过来。”朱仲钧道,“千兰怕是证据之一。将来着实藏不住,他要弃车保帅,那姑娘活不成,咱们也没了个大证据。”
顾瑾之同意。
她道:“我明日亲自去接。”
而后又想到了母亲宋盼儿的怒,顾瑾之笑了笑:“我娘回头又该骂我没用假贤良了。”
朱仲钧想起顾瑾之的母亲,也笑。
他问顾瑾之:“嫉妒不是七出之一?”
顾瑾之就仔细想了想宋盼儿和顾延臻的婚姻。
他们成亲两年,顾瑾之就出生了,于是这一路,她看到了今日。
顾延臻对宋盼儿有感情,这个无法抹灭。
可男人贪心好色,看到了年轻的婢女就动了淫|心,是男人的劣根性。这个年代,纳妾是合法的,所以这淫|心不需掩饰,可以直接告诉妻子,让妻子主持。
宋盼儿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和顾延臻大闹。
顾延臻得知自己的小心思不能被满足,在娇妻美妾里需得选择一个,他毫不犹豫选择了宋盼儿。
顾瑾之从那时候就想,将来自己要嫁个什么样子的男人?
没有受过新时代教育男子,纳妾是风流雅事,女人去闹,反而不知所谓,认为是大恶。
这个时代的男人,不会觉得爱妻和纳妾,是件不能相容的事。
世界观不同,解释也是对牛弹琴。
顾瑾之想起来就胆寒。
所幸,朱仲钧到了这里。
将来他就算纳妾,他也知道顾瑾之生气是因为什么。大不了再一拍两散,至少不会彼此埋怨,不知对方何故。
她笑了笑,牵了朱仲钧的手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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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兰脸色惨白,面无人色回到了庐阳王府这边。
她到了自己的院子,急急喊了小九儿:“快去告诉宁大人,我要事和他说。”
“怎么了?”小九儿问。
“急事!”千兰对小九儿这态度很不满意,呵斥了起来,“你勿要多言,速去!”
小九儿道是。
从屋子里出来,却使劲翻白眼。
什么东西!小九儿心里暗骂千兰。
宁席也在焦急等着千兰的消息。
的确如朱仲钧和顾瑾之猜测那般,宁席是不敢害庐阳王的。
他现在还没这个本事。
他想了很多如何把庐阳王弄回王府的方法,觉得都太过于目的明显,且可能行之无效。
最有效又简单的方法,派人去那边府里,吓唬庐阳王。
庐阳王最是胆小,一吓肯定要吓病了。
那“贼”再跳到庐阳王府。
宁席已经从外面弄了个无亲无故的乞丐,换了夜行衣,搁置在墙根之下。
他和他的亲信李沐合计。
李沐去那边扮贼吓唬庐阳王,然后跳到庐阳王府那边,正好紧挨着宁席的下榻之处。宁席听到了动静,立马会起身。
又是黑夜,他只当是刺客,就一剑捅死早已准备好的乞丐替身,再把事情闹大。
到时候,刺客已经死了,话就由着宁席自己胡乱编造。
他再闹得街头巷尾和宫里都知晓。
到时候,京里都知道昨夜庐阳王府遭贼,顾家想瞒也瞒不住。
太后最关心庐阳王,定要责骂顾家照顾失职。
而宁席杀了刺客,太后也定要叫了宁席去宫里问。
宁席就把情况往严重里说,说那贼武艺高强,在那边府里没有得手,就慌忙跳到了这边来,正好被宁席抓住。
这样,宁席自己也能洗脱嫌疑。
一般做贼心虚,都会想嫁祸他人。
太后和皇帝肯定觉得,此事不是庐阳王的人所为。
不管太后和皇帝疑到谁身上,宁席第一个没有嫌疑了。
宁席又大力表忠心。
太后和皇帝见他能杀贼,肯定比顾家靠谱,自然又会将庐阳王交给他照顾。
他的算盘,打得如意非常。
李沐也同意了。
当天夜里,李沐悄悄翻过墙头,去了顾家埋伏。
宁席把装成李沐的乞丐弄晕,放在墙根底下,只等李沐过来,再一剑刺死乞丐,做戏也要真实可靠。
可等了半天,李沐都没有回来。
宁席自然不知道朱仲钧留在顾瑾之那边喝酒,闹到了二更天。
他焦急等着。
终于,他听到了一点动静。
李沐翻过了墙头,宁席就立马杀了那个准备好的替身,再去接应李沐。
却发现,李沐倒在地上,血流不止。
他的后颈被刺穿,说不出口,手使劲指着院墙那边。
宁席当机立断,把那个乞丐放在墙根底下,抱了李沐回房。
李沐喉咙破了,一句话说不出来。
血在慢慢的流,根本止不住。
宁席又惊又急。
他满屋子打转。
过了两刻钟,李沐就咽气了。
宁席把李沐悄悄连夜拖出去埋了,准备还照原计划行事,可顾家那边,声音静谧,连灯火都没有亮。
根本不像是出事了的。
此刻再照原计划,宁席就被动了。
人家那边安安静静的,你怎么知道闹刺客?
这样,就解释不清楚了。
而且,他也根本不知道李沐是怎么死的。
最后,他一咬牙,只得先把那个乞丐的尸体也藏起来,等明日再看看虚实。
哪里知道,到了今天早上,庐阳王特意从他门前经过,去看南昌王。
宁席的脑袋就嗡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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