绑走了秦微四,顾延臻带着大侄儿顾辰之,亲自押解送官。
家里就交给了二房的父子俩。
二老爷见家里杂乱,大夫人最近应该不会管事,就偷偷让人去家庙把五姑娘接回来。就算大夫人问,二爷也只说是五姑娘的孝心,回来服侍大伯。
三少爷顾晴之帮衬着主持大局。
他对自己父亲的态度,和大爷对老爷子的态度差不多。
黄昏的时候,老爷子从白云观赶了回来。
顾瑾之已经给大伯号过脉,开了大承气汤。
“大承气汤,主治热厥昏迷,可以服用的。”老爷子肯定了顾瑾之的诊断,问大夫人,“抓药了吗?”
“已经在熬了……”大夫人道。
经过方才那么一出,如今她怎么也平静不下来,眼底有泪。
她是越想越后怕。
总听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如今,她才是深刻明白这句话到底何意。
大老爷要是真的得了怪病去了,大夫人伤心;可要是被人害死了,大夫人只怕欲绝了!
她眼泪又悄悄滑下来。
老爷子就道:“……那些太医说的可怕,其实不然。六脉具无又不是死症。大承气汤喝下去,燥矢下来,明日他就能睁开眼,你哭什么呢?”
他语气里带着几分安慰。
大夫人却突然哭出声。
“不是因这个,爹爹。”她哭着道,“方才那个秦微四……”
她一边哭,一边把秦微四的兽行说了一遍。
大奶奶忙扶着她,也跟着落泪。
她哽咽着,声音不清楚,老爷子也听不明白,眉头微蹙。
大奶奶就解释了一遍。
老爷子脸一下子就变了。他努力克制自己,不让自己露出异样,额头却青筋暴突。
顾瑾之忙上前道:“祖父无需担心,已经送官了,他没有得手。”
老爷子沉默着不开口,情绪却起伏得厉害,脸色变了又变。
大夫人擦了泪,也安慰老爷子。
平日里老爷子和大老爷关系很差,可到底是父子。
“……我离京的时候,先帝问我,举荐谁做太医院的提点,我说,彭乐邑适合。彭乐邑善治外伤,又通温热、伤寒,忠心耿耿,做事虽然不紧不慢,难立大功,却也中庸平和,治内稳定。
可惜,秦微四不知走了谁的路子,得到了太子的喜爱,太子举荐他,先帝就封他做了提点。”老爷子气平了些,淡淡说道。
大夫人却变了脸,往顾延韬脸上看了好几遍。
老爷子离京的时候,顾延韬正得当时的太子喜欢。
他如今是皇帝眼前第一红人,就是当初的拥立之功。
能在当时的太子面前说得上话的,顾延韬是头一个。
是不是他收了秦微四的好处,举荐给了太子,才扶秦微四坐到了太医院的提点?
若是这样,真是自作孽。
“……秦微四做事,就急功好利。他爱用险峻,只求效果,不顾病家长久安危,我在太医院的时候,多次告诫他。他阳奉阴违,从来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老爷子又道,“好好的,怎么请了他来?”
大夫人如今哭也来不及的。
她道:“请了几位太医,还有两位是原先就给大爷用药的。哪里知道,个个说不行,让准备后事,媳妇才乱投医,想着大爷总说,秦微四人品虽不誉,医术却极好。他平日里也挺信秦微四的。媳妇哪里知道,那个狗东西,居然敢在眼皮底下下毒手。”
这不仅仅是人品有问题了,而是道德沦丧。
老爷子没再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外头端了药来。
大老爷昏迷着,不便用药。
顾瑾之和老爷子帮忙,才灌下去的。
“留一个人守着就行。”老爷子起身,对大夫人道。
大夫人道谢。
顾瑾之先扶了老爷子出去。
大夫人对大奶奶说:“城里快要宵禁了,你去安排瑾姐儿住下,送你三婶回去。她大着肚子,那边家里还有你两个兄弟要照顾。等你三叔和辰哥儿回来,时间来得及就回去,来不及就住下,厢房要收拾好。”
大奶奶一一应下,说:“相公今晚应该不回院子,要在这里守着爹爹。我那边的暖阁里,让瑾姐儿去跟惜姐儿作伴吧?”
她想把顾瑾之安排在她的暖阁。
大夫人就点点头。
听到了惜姐儿,大夫人才想起顾辰之和林蔓菁夫妻俩一整日都在这里,也没有回去看惜姐儿。
当初顾晴之成亲,林蔓菁也是一整日未回,惜姐儿就病了一场。
大夫人又道:“你带着瑾姐儿过去,顺便瞧瞧惜姐儿。”
大奶奶道是。
宋盼儿念着家里的煊哥儿,再说自己大着肚子,的确不好在这里烦他们,就留下慕青服侍顾瑾之,自己带着芍药,回了元宝胡同。
慕青就带着大奶奶和顾瑾之,往大奶奶那边的院子去了。
惜姐儿睡熟了,乳娘小心翼翼服侍着。
林蔓菁松了口气。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府里却没人用膳。
林蔓菁怕顾瑾之饿了,叫丫鬟先去厨房,把自己份例的饭菜端一份给顾瑾之先用。
“大嫂,你也吃了,再去替大伯母,等会儿也好让大伯母吃饭。”顾瑾之拉她。
林蔓菁一整日滴水未进。
饭菜端进来,芳香四溢,她的胃里也空得难受。
别公公没好,他们却先饿病了。
林蔓菁笑了笑,和顾瑾之一起,用了饭。
饭毕,顾瑾之洗了脸,人有点累了。
大奶奶让丫鬟服侍她先歇下,自己又去了大房那边。
三老爷和大少爷已经从官府回来,秦微四被先压到了牢里,明日一早审问。
大夫人点点头。
二房的人除了二老爷,也都纷纷回去吃饭歇息了。
太医院的七八个太医,也都打发了回去。
老爷子也歇在平常住的外书房。
喝了药,大老爷的手脚渐渐暖和了些。
大夫人、顾辰之和林蔓菁,三人坐在内室,谁也不敢去睡。
林蔓菁心里时不时惦记下惜姐儿。
顾辰之和大夫人则满心担忧大老爷。
后半夜的时候,大老爷突然就醒了。
大夫人和顾辰之夫妻,连忙去派人叫了老爷子和顾瑾之来。
顾瑾之睡得迷迷糊糊,爬起来穿衣,去了正院。
她在内院,来的比老爷子快。
见大伯已经睁开了,却眼睛不能动,也不能开口,替他把脉。
脉象虽然微弱,却有了。
顾瑾之对大伯母道:“已经好转了。再熬药来了,喝了一剂,排除肠子里的燥矢,明日就一点也不碍事,上朝都能够的。”
她用最客观的话,安慰着大夫人。
老爷子也来了,把了脉,说了跟顾瑾之类似的话:“……这原就是不是大证,身子没什么亏损,燥矢泻出来就好。”
大夫人和顾辰之夫妻,心才放了下来。
顾延韬虽然不能动,不能开口,可是他醒了,他全部听得见。
喝了一剂药,他迷迷糊糊的,直到五更天,才又醒了来。
这次,他已经能动了,说肚子疼,要如厕。
大夫人忙拿了便盆,亲自服侍他。
他顿了两刻钟,拉下七八粒结实干燥的屎,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大夫人彻底安心。
到了第二天早上,他已经能正常起身了,只是手脚仍不怎么灵活,舌头也大,状态不太好。
大夫人扶他歇下。
他问大夫人:“庐阳王还在白云观,怎么把他找了回来,太医院的大夫呢?”
“他”,说的是老爷子。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大夫人眼泪就又落下来。
她拉着大老爷的手,痛痛快快哭了一回。
大老爷莫名其妙,只是一遍遍安慰她,最后才道:“……我都这样了,你还哭。我靠谁呢?”
大夫人这才止了哭声,从帕子擦泪。
“我和你说,你可得答应我,千万别再动气。”大夫人抽噎着,把秦微四暗中下黑手的话,说给了顾延韬听。
顾延韬的脸,一下子就黑了,人几乎又要气得昏过去。
他挣扎着要爬起来,去告御状:“我不剁了他,如何解心头之恨!”
大夫人用力按住了他的肩膀,哭着说:“还这么着!要不是你素日就处处不饶人,一点小事就要人命,何至于如此?秦微四算准了你的。你吃了亏,他也活不了,就索性先下手为强。他虽有亏,你难道没错儿?如今又这么着。你再这样,我可怎么活?”
越说越难过,越想越后怕,放声大哭起来。
顾辰之和林蔓菁还以为父亲怎么了,连忙进来。
大夫人也不顾了,依旧哭着。
林蔓菁忙上来,扶住了婆婆。
顾延韬被她哭的心里也酸酸的。夫妻几十年,她还没这样哭过,他心里的气,这才慢慢散去了些。
应天府那边,收押了秦微四,连夜递了条陈。
皇帝和太后当即惊呆了。
皇帝也不等和阁老们商议,就批复条陈,要严审秦微四。
上朝的时候,皇帝又对文武百官说了一遍。
这件事,一下子就震惊了朝野上下。
谁家不是把命托给大夫?
大夫害命,谁听着不心悸?谁心里又不气愤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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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早安。周一早上,闭着眼睛想一想,这周只要上班三天,顿时就心情愉悦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