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及,你眼光不错,不过……”
方熙锦看向挺直背站着的人,“以我现在的身份,想默默收个学生估计有些困难,尤其是有你在先,这个学生肯定会倍受瞩目,这个拜师礼肯定会有不少人前来,你有什么建议没有?”
“拜师礼?”柳卿右手撑头,想到了当初几个皇子给她行拜师礼的时候,恩,现在都还是挺庆幸没有受阙晓潜的全礼,要不然她现在就是太傅了,不知道有哪个皇帝容忍得了一个女太傅?
“先生是担心韩靖之前来强行认下这儿子还是担心他们姐弟的事被人挖出来宣扬?又或者担心他们因为身世被人奚落?”
“都有点,做我的学生免不了被人关注,以后只怕上门挑战的事都免不了,志贤,你做好准备了吗?”
韩志贤神情坚定,他心中所想的所要的,是这些远不能相比的,“我不在乎那些,更不在乎挑战,赢了是先生教得好,输了我便需更加努力,下次必定能赢回来。”
柳卿失笑,“心态真不错,我都想赞一声自己有眼光了。”
方熙锦也很是满意,摸着短须笑开了,“靖之那里我会亲自走一趟,相信他不会那么不分轻重,至于菀容姑娘……”
菀容生怕因为自己的关系再让弟弟受欺负,听到提及她赶紧站了起来,“先生和王妃不用顾及我,弟弟如今的事以了,我一会便收拾东西回茅城去,以后……以后也不会再上京城来,不会给志贤带来麻烦。”
“姐,你在说什么?你要是回茅城去,我便跟你一起回去,子不嫌母丑,在我心里,你就是母亲,你在哪里,我便在哪里。”韩志贤厉声说着,声音里有着难掩的恐慌,这是在刚才关系着自己前程的方熙锦面前都没有的。
菀容眼眶含泪,脸却是带笑的,“有你这句话,姐姐受再多的苦都值了,可是志贤,姐姐要你就在这京城中站稳脚跟,闯出一番事业来,姐姐相信你有这个本事,王妃说得对,要让那个男人后悔,要报复他有许多种方法,以前是我想拧了,姐姐手里还有些积蓄,回茅城后找个小地方安定下来,日子也能过得下去,等你将来有出息了,再把姐姐接来京城不就行了?放心,姐姐到时候一定不会拒绝的。”
可是姐姐,回了茅城你哪里还有安定日子过,以你的容貌不知多少人觊觎,又曾经有那样的过去,他们不会放过你的,韩志贤在心里呐喊,嘴里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怕一说话声音就会哽咽,堂堂男儿,他不能在别人面前落泪。
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便听得王妃道:“一个漂亮女人要没人护着,在哪都没定生日子过,志贤,你跟着先生回府吧,你姐姐这边你不用担心,我会安排好的。”
“我不可以和姐姐住在一起吗?”
“不可以。”柳卿断然道,“先生是朝中重臣,王爷又是位高权重,两人不宜走得过近,皇上虽是明君,但是该注意的地方还是要多注意,这些便是你以后在京城中要学会的,京城不比茅城,稍有不甚便招大祸。”
方熙锦暗暗点头,他这个学生明明年岁不大,但是论清醒冷静,世家那些老头子都不见得能比过她,论成就,也没几个人比她强,但是她就是能做到如此清醒。
而这些话由她说来比他说要有效得多。
韩志贤犹疑着点了头,这些道理他懂,现在也只能先这样了,等他有出息了,一定要接姐姐去和自己一起过,他向来知道,没有谁会比自己更善待姐姐。
“我和先生说说话,你们姐弟俩去话别吧,都在京城,要见面也不难,不用一副生离死别的表情。”柳卿打趣着韩志贤,他们知道菀容是他姐姐,不知道的,还当这是要分开的小两口呢!
不过韩志贤能如此感恩也让屋里的三人更满意就是了。
“喏。”两姐弟神情各异的退了下去,他们都知道,这次分别的时间不会短,不然王妃也不会把那些忌讳摆出来。
“先生打算如何去和那韩靖之说?”
方熙锦无奈的看向自己的学生,“知道你心里看不起他,但是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真是,都当王妃了,这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老死不相往来的性子怎么就没一点变化呢?”
阙子墨也笑望着她,京城中人最擅长的便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能像希及这般忠于自己心情的人少见,大概也就柳家那样家风的世家才能养出这么个性子,他也从没想过要让希及在这方面有所改变,希及就现在这样就最好了,他能护得住她就是。
柳卿要是知道阙子墨把她性子的形成推到了柳家肯定会仰天大笑,她这性子都跟了她两辈子了,想改变,难。
因为她不知道,所以这会才会有些不好意思,昨晚才认识到自己当王妃不合格,今天就有人提到这茬了,“自己在京城享受着追捧,十余年不回家,也没个音讯,老父老母故去他未归,娘子故去杳无音讯,女儿得卖身才能葬母,儿子天姿聪颖也被耽误了,这样的人,我为什么要看得起他,至于面子上就更不用提了,闻听,以后我不见他,要是有什么非要见的场合,你记得派人拦着点。”
阙子墨笑着应允,“知道了知道了,不见就不见,你们也没有见面的必要。”
方熙锦轻笑着摇头,“也就王爷你,换了别人哪会如此纵着她,养得越发肆无忌惮了。”
“别人希及也看不上。”阙子墨按住希及要去拿茶杯的手,“全婶,换一杯,茶凉了。”
其实还有些温热……全婶拿着茶杯心里道。
看两人如此琴瑟和鸣,方熙锦欣慰不已,在希及曝出女儿身的那刻,他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这天底下究竟有谁配得上他这学生?
定王爷虽说从无才名,但是看他气度,也是饱学之人,再者权势在手,也必定护得住希及,倒也是相衬之极。
“行了,靖之那里我去说,你好好养胎,要去私学授课我也不拦你,只是要注意安全,身边也一定不可缺人,什么也没有你肚子里的孩子重要,你也不想你的人生留下遗憾不是?”
“喏,希及谨记。”柳卿想起身行礼,方熙锦责备的摆手,“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这些礼数。”
“那不是在先生面前,学生不敢放肆嘛!”
“你啊你啊,也就王爷受得了你,好好惜福吧。”
方熙锦起身,向阙子墨拱手一揖,“趁着今天有时间,我这就去靖之那里走上一趟,拜师礼的日子定下来,希及要是想来,还望王爷相陪,她这个样子出门,我不放心。”
哪是想来,是必定会来,阙子墨看她笑得眉眼弯弯的样子,也只得软了脾气,“方先生放心,本王定当一起前来。”
有王爷王妃相携前来,这韩志贤腰杆便能挺直许多,那些想往他身上泼脏水的也要掂量掂量,这也是三人心里同时琢磨的,毕竟就算阙子墨心里也觉得这韩志贤很不错,他不介意希及身后的力量又加一股。
看柳卿要起身相送,方熙锦横她一眼,“你还是好好歇着吧,以前也没见你这么讲究礼数,这会做给谁看呢!我先走了,志贤还在你这里呆上一天,我得让人收拾一个院子出来,明天一早我会派人来接。”
方熙锦甩袖走了,柳卿和阙子墨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出来,“这方熙锦倒是个爽快性子,我还道他性格严谨,一定要坚持行礼!”
柳卿心有戚戚然,这先生现在确实是比以前要爽朗许多了,大概,是因为正志得意满之时吧,就算她从不关注朝中大事也知道,这朝中除了定王爷外,方熙锦便是皇上最看重的臣子。
来到韩靖之府上,便听说他正卧榻在床,方熙锦心里直摇头,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做得那般绝,不管在京城如何,家中爹娘妻儿哪能置之不理。
随着仆人来到韩靖之卧房外,仆人高声道:“老爷,方大人前来探望您。”
“恒休?快请快请。”韩靖之挣扎着想坐起来,身边的侍妾赶紧上前搀扶,又给他揶好被角这才退到一边。
看到他憔悴得仿佛苍老了十岁的面容,方熙锦不由得道:“靖之兄,你这事办得糊涂。”
韩靖之大概没想到他第一句话就是这个,怔愣在那里,一时半会的没有接话。
方熙锦轻叹着摇了摇头,干脆直接把话挑明了:“希及已经把菀容劝退了,还把志贤推荐给了我,我决定收他为学生。”
韩靖之大喜,“恒休兄是说希及……不,王妃把志贤推荐给了你?”
“那丫头向来嘴硬心软,就算不喜你,也不会真忍心看那两孩子耽误了,你啊,我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韩靖之满脸懊悔,“我没想到只有十余年没回,家里便发生这么多事,明明当时父母便还健康。”
方熙锦无言的看着他,老人的身体一天一个变化,十余年又不是十天,哪还会一如当初。
看方熙锦不接话,韩靖之大概也知道自己被看低了,一张老脸瞬间就红得滴血,恼羞成怒后便是口不择言,“即便是我有过错,哪有孩子那般逼迫自己父亲的?在怡红楼挂牌,那不是存心毁我名声吗?”
“靖之,别告诉我,你这般不快,甚至不惜向与禅求助,是担心菀容毁了你的名声。”方熙锦声音都带上了冷意,只是这时候的韩靖之并没有听出来。
“我如今这名声来之不易,恒休你也应该知道,若是因为她的自甘堕落便毁了,你让我这张脸往哪里放,哪还能继续在这京城呆下去?我甚至都没脸去见自己的学生。”
“她自甘堕落?”方熙锦脸色更淡,他有些理解希及为什么那么不喜欢靖之了,“要是没有她的自甘堕落,你的妻子她的母亲连下葬都没办法,要是你有顾及家人,她又哪里需要自甘堕落毁了自己?靖之,说这话你也不觉得亏心吗?”
韩靖之脸上的愤怒不减反增,“下葬要的钱财哪用得着她在那行当做这么多年?还做到京城来了,她是怕不够给我丢脸吗?恒休你是不知道当我知道那是我女儿时,我真恨不得掐死她,恨不得从来就没有生过他,这哪是女儿,这就是来毁我的。”
“那你又知不知道你的儿子,你干干净净的儿子就是你女儿卖身赚来的钱养大的?并且还有了一身好学识?”
“我的儿子,当然是最聪明的。”一提起那个儿子,韩靖之高兴之情满溢,能让柳卿赞一声好,并且推荐给恒休的人可不多,这足以说明志贤有多棒,要是能攀上定王爷,再搭上恒休这驾顺风车,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那他韩靖之就不用再如此苦苦熬着了。
方熙锦心底失望,“你连你那个十二岁的儿子都不如,他还知道感恩,你呢?我有些理解菀容和志贤对你的恨了。”
方熙锦起身,“靖之,我从来不曾对一个人如此失望,真希望我们从来没有认识过。”
压抑着愤怒,方熙锦没有再多呆一刻,这个人,他怎么能这么自私,那是他的亲生女儿啊,被别人轻贱倒还罢了,却连做父亲的都没放在心上,只担心毁了他的名声……
要是那两姐弟知道原来他们的父亲是如此想的,不知道该有多伤心。
拜师礼定在六天后,在这六天里,阙子墨也终于下定了决心要弄一个专属于他的情报网出来,现在他手里的势力虽然目前属于他,但是一旦他交权,这些便全是要交出去的,虽然人还是能留下不少,但是势力也定必大减。
习惯了权势在手,就算他做个闲散王爷,也不能没有自保之力,这段时间本就在想要怎么打造完全属于自己的势力,现在看来,倒是希及给他指了条明路,从情报网开始做起也不错。
菀容有些忐忑的坐到王爷王妃面前,怡红楼她从那天开始就没有再去了,这几天一直住在一个单独的院落里,有人侍候着,虽然舒适,但是也不安,她不知道王爷王妃究竟打算怎么安置她。
“明天便是志贤的拜师礼了,你还是不打算去吗?”
菀容摸了摸自己的脸,这时候她才有些后悔,不该一气之下便跑去怡红楼挂牌,让不少人记住了她这张脸,“王妃,我当然是想去的,只是……我去了也只能给志贤添麻烦,让他被人笑话,他以前就曾经因为这个和别人动过手,我不想他再被人欺负了。”
柳卿点了点头,看向阙子墨,阙子墨心领神会的接过话题,“我倒是能给你个全新的身份,但是从今以后,你便只能为我做事了,你应该知道,你承担不起背叛的后果。”
菀容紧张的点头,她当然知道,有志贤在,她根本不可能背叛,也不需要背叛,“不知道王爷想要我做什么。”
阙子墨把自己的设想大概说了下,“我管的事太多,也不可能要王妃来管这些,所以我需要一个有完全忠于我和王妃的人来替我管这事,你不是唯一的人选,要是不愿意做,只要你保证不把这事告之于他人,我也不会对你如何。”
以妓女为底子打下一个情报网,菀容在底层沉浮这么多年,能混到今天当然不可能只有美貌没一点头脑,稍一动脑就知道了王爷为什么看中她了,确实,到了欢场的男人为了讨女人欢心,什么话说不出来?要是喝得几杯酒存心套上一套,秘密便出来了。
可是如果她答应了,那她不是就还要回那个欢场中去?那种地方……她早就厌倦了。
“你放心,选择你并不是就一定要你回去继续以前的事,而是因为你熟悉那个欢场,知道其中的利弊,也能分辨出真伪,而且我相信,你应该比任何人更适合和那些人打交道。”阙子墨看出了她的担忧,如是道。
菀容半信半疑,她信柳卿,却并不信定王爷,所以她把眼光落在了柳卿身上,“王妃觉得我适合做这事吗?”
柳卿没想到她会这么信自己,真是个单纯的人,她就没想过人心复杂,也分亲疏,在两人之间,她会帮的人怎么着都是自己的夫君吧。
是她信誉太好吗?“你要是不想再露面,那就让王爷给你个地方,你在家里从众多消息中分辨出有用的就可以了。”
“那我做。”菀容不再犹豫,在家呆着不用见任何人这个条件很是打动她。
阙子墨点头,菀容的点头在他意料之中,不过就算她不答应,家里也有可用之人,就像希及开玩笑似的说她都快成妓女之友了,这话义虽然贬了点,事实却摆在眼前,家里除了菀容,可还有两个在,紫玉做这事也不错,他再给希及派个信得过的帐房就是。
“那好,你现在住的院子你要是喜欢的话以后就住那里了,月钱方面我也不会少了你,全婶,你给那个院子里派几个人侍候,不要怠慢了。”
“喏。”
菀容最担心的也不过是自己没了收入来源,志贤会要过苦日子,既然王爷答应她月钱不会少,那她就当心了,她连卖自己的事都做了,还有什么事做不得呢?
“喏,菀容多谢王爷王妃。”
柳卿笑了笑,唤过红玉,“你们以后多亲近亲近,红玉在府里时间久,你有什么事可以请教她。”
菀容是听过双壁楼之事的,自然知道眼前这人是谁,“喏,请红玉姐姐多多指教。”
红玉也蹲身福了一福,“菀容妹妹不用多礼。”
两人相携着离开后,阙子墨笑道:“不相信她?还让红玉去看着她。”
“也不是不相信,有韩志贤在,她翻不了天去,红玉稳重,有红玉在身边,她也能多学着点,我不想因为她的疏忽惹出什么事来,再说,红玉也是从那里面出来的,能帮上菀容的忙。”
柳卿从来都知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红玉都是被她和全婶观察了那么久才得以信任,菀容又哪里可能一开始就相信。
阙子墨不置可否,上前扶着人往内室走去,“上午在学院忙,回来又要处理事情,晚上还得操心,身体还要不要了?以后别管这么多了,有全婶看着,放心得很,你还是多养养,这几天都瘦了。”
柳卿边随着他往里走边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里嘀咕,哪里有瘦,明明都胖了,不过夫君的关心她还是听得出来的,恩,就顺着他的意思去吧。
韩志贤的拜师礼果然迎来了不少人,方熙锦如今位高权重,又深得皇上信任,但是方府并不容易进,想巴结都找不着机会,难得有件事能让方府敞开大门,这下是门庭若市了。
方老夫人在方夫人的搀扶下走了出来,看着这热闹景象不由得感叹,“府里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要不是老爷去得早……”
方夫人怕老夫人多想伤身,赶紧劝道:“母亲,今天是该高兴的日子,您别想那些让人难过的事,老爷要是看您不开心,也要不开心了。”
知道自己儿子孝顺,老夫人终于展了笑颜,“是是是,该高兴,该高兴,如苹啊,你也别理我这老婆子了,去帮熙儿招呼内眷吧,我去了她们还得见礼,太麻烦了,我就不去了。”
“母亲,都走到这了,就过去吧。”
“不了不了,你去吧,不过一会要是定王妃来了,你可一定要通知我一声,我想去见见她,这么有本事的女人我也想见见,她以前就答应过要来看看我的,可惜那次前来时在路上受了伤,后面发生的事又多,一直没能如愿,今天机会难得,可不能再错过了。”
“喏,媳妇记得了。”
“去吧去吧。”
几句话说得如苹也挑起了好奇,老爷有个女学生她事后也是知晓的,说不想趁着名分之便见见是假的,只是老爷向来护那人护得紧,怕流言伤到她,干脆连她也不许去王府打扰。
就像母亲说的,今天这机会不能错过了。
不知道自己被人惦记了的柳卿和阙子墨相携来到了方府,虽然不少人在猜测她会不会来,但是见到定王爷扶着王妃下马车还是有些吃惊,这定王爷居然也来了,难道真如传言中那样,王爷就离不得王妃?
饶是心中万千猜测,这会也是纷纷低头行礼,柳卿也渐渐习惯这样的场合了,带着笑容跟在阙子墨身后半步,在外边时,她该注意的地方还是会注意的。
示意全婶上来扶住她,阙子墨才松开手,淡淡的向一众行礼的人道:“都免礼,今天本王也只是来恭贺的客人,你们不用在意本王。”
“喏。”
方熙锦急步迎了过来,看到两人相携前来又是高兴又忍不住的责备两声,“挺着个肚子还到处跑,像什么样。”
“先生不是外人,这距离也不远,有王爷陪着没事。”看了阙子墨一眼,那眼中的宠溺让她稍稍有些脸红,“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客人。”
“我也没想到,明明也没有大派请贴。”方熙锦满脸无奈,心中明白,要不是他方府平时太难进了,今天也不会有这么多人来,还不是担心错过今天又没机会了。
“别站在门口了,进去歇着吧。”
一路上都有人行礼,目光不敢放肆,却也时不时的往他们身上瞟。
柳卿今天的装扮极其简单,事实上,除了王妃定制的服饰,其他的衣服都同样的特色,那就是简单舒适,尤其现在身子又重了,更是不会去穿那看起来华丽无比,却厚重得要死的王妃服,这时候当然也不会有人勉强她,阙子墨为了配合她,穿的是和柳卿身上颜色相同的常服,两人都气度雍容,让人感叹,这两人确实是极衬的。
“臣妇见过王爷,王妃。”方氏蹲身行礼,身后的一男一女也同时见了礼。
虽然不曾见过,柳卿却是知道眼前这人应该是先生的夫人,她应该称之为师母的人。
上前把人托起,柳卿笑道:“师娘多礼了,应该是我向师娘见礼才对。”
方氏哪里敢受礼,连连摇头道不敢,方熙锦知道自己夫人胆小,上前拉过自己的儿女道:“希及,这是我儿子雨雯,虚岁十七,女儿云雯,虚岁十一,以后你们多亲近亲近,指点指点他们。”
两人上前还要见礼,柳卿拦住了,“自己人,别这么多礼,反倒显得生疏了,先生,你不用顾及我,让雨雯和云雯陪着我就行了,你去忙吧。”
“那行,我也不和你客气了,夫人,你去里边照应着内眷,云雯雨雯,你们两个带着王爷王妃去梅居休息,别让仆人近身,你们两个要侍候好。”
“喏,父亲大人放心。”
家教都不错,柳卿微微点头,她见识过太多前人伟大后人渣的例子,时时提醒自己绝不能纵着儿女也成那样,不说要有多大出息,至少不能让人笑话,此时看到方先生的儿女都这般听话,心中不免高兴。
雨雯是个很内敛的人,虽然才十七岁,看上去自制力却很不错,“雨雯有议亲了吗?”
“回王妃的话,已经定亲了,迎娶的日子定在明年。”
话回得规规矩矩,没问的绝对不多说,也没有因为她的身份而战战兢兢,先生这个接班人一定不会让他失望。
但是,她没兴趣和一根木头对话,怀孕后的柳卿有些凭喜好做事,换句话说就是更任性了。
转头望向自以为没人发现的一直在悄悄打量她的小女孩,“云雯呢,议亲了吗?”
云雯老实的点头,“从小议亲了,不过爹说我年纪还小,不急着定亲。”
是了,这里的世家中,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都是从小定亲的,只有极少数因为旁的原因而耽搁下来的没有议亲,她就是其中之一,闻听也是。
“云雯认字吗?”
云雯偷偷的望向兄长,不知道这话能不能实话实说,雨雯微微点了点头,在这个人面前,根本没有掩藏的必要,她自己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云雯高兴的大声道:“我很小的时候就识字了,是哥哥教我的,娘亲一直都说女孩子不用识那么多字,只要学好管家,把刺绣学好就可以了,所以我都是偷偷的跟着哥哥学。”
“都说是偷偷的,现在又这么大声,就不怕被人听了去?”
“才不会,爹说你是女人的骄傲,要我向你学习,而且爹都允许我识文断句了,空闲的时候还会亲自教我,娘现在也不会反对了。”
柳卿忍着笑,要是真能让这古代人改变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概念,那她就真是为女人谋到福利了。
说不定在这个历史轨道中,女人要比那个时空中要更早的解放呢!
得意的晃了晃脑,这般带着稚气的模样让阙子墨看得莞尔,希及的这一面可不多见。
几人正聊得轻松,正确的说是一大一小两个女人聊得开心,外头仆人通报道:“启禀王爷王妃,老夫人求见。”
老夫人?柳卿望向云雯,云雯了解的解释道:“是我奶奶。”
柳卿赶紧起身,动作猛得让阙子墨连连皱眉,扶住了她不满道:“小心点,你现在是双身子,别动到胎气。”
“抱歉……”柳卿赶紧道歉,闻听在乎这个孩子的程度远超过她想像,大概是因为和他同样大年纪的人孩子都快可以议亲了吧。
“哪用得着和我道歉,我是担心你的身子。”拍了拍她的手,扬声道:“请老夫人进来。”
很快,一个满头银丝的老太太在侍女的搀扶下走了进来,第一眼,柳卿便决定喜欢这个老人,她一直觉得有这样一头白发的老人都很慈祥,有奶奶的味道。
“老身参见王爷,王妃。”
距离拉得有些远,柳卿示意全婶上前去搀扶,“老人家不用这么多礼,理应是我前去看望您的。”
“王妃的心意老身领了,不过我老身可承受不起,上下有别,老身虽然不识得几个字,这个道理还是懂的。”
在全婶的搀扶下来到柳卿面前,老人笑语晏晏的,虽然口里说着上下有别,表情却是最和蔼不过。
“我现在不耐久站,您也陪我坐会儿。”
幸好老人也没有推三阻四,在柳卿对面坐了下来,雨雯云雯两个人乖巧的站到了老人身后,体贴的侍候着老人。
“老早就催着熙儿带你回来给老身瞧瞧,可是总那么不凑巧的没能来得了,要不是老身出门不便,真想亲自登门见见你。”
“是我做事不周全,早应该来拜见您才对。”
老夫人摇了摇头,眼中全是赞叹,这女娃儿的事听得太多了,以前还觉得有那么点高高在上的感觉,现在见了却只恨不得好好疼疼她才好。
“有生之年能见着一个这么出色的女娃儿是老身的福气,你为我们女人争了一口气。”
像是想到了当年老爷子和长子初去时家里的混乱,欺她是个妇人的也不是没有,幸好熙儿后来也争气,不靠战功也成了朝中重臣,但是熙儿也没有瞒她这个做娘的,所以她更清楚熙儿能有今天,这个女娃儿功不可没。
柳卿低垂着头浅笑,别人怎么说她都能矜持着回应,可是这么一个老人家心平气和的说她为女人争了一口气,她却只觉得酸涩,这个年代的女人活得太难了,她能活成现在这样,有她自己的努力,也因为她身后的家族给了她包容信任,更因为身边这个男人对她的纵容和爱。
不是每个女人都有她这般幸运的。
“还不好意思了,老身只是实话实说,这天底下就是少了你这样的女人,要不然男人也不敢那么糟蹋女人。”老人家轻笑着,饶有趣味的看着柳卿,明明该是不可一世的人,平时听熙儿说起也是肆意心扬的,这时候看着却像是个被长辈赞美后不好意思的晚辈,这品性,甚是难得。
转头看向一直喝茶看着他们的王爷,那眼中不可错辩的爱惜之情让老人家很是欣慰,这样的好孩子就应该有个男人来疼宠,她有资格获得更多的幸福。
老夫人把身后的云雯拉到面前来,慈祥的拍了拍她的手,“王妃啊,老婆子我就不绕圈子了,这孩子啊,从小就爱看书,媳妇让她好好学女红,她也是一转身就缠着雨雯识字去了,媳妇还以为她在这方面不开窍,急得不得了,就怕她女红不好以后在婆家被人说,这丫头……”
像是想到了云雯小时候的模样,老夫人笑柔了脸庞,“她还以为自己瞒得很好,要不是我帮着她,早就被她娘看出问题来了,也幸好小时候识了字,这通身的气度就是不一样,比其他家的孩子看着都要有灵气,原本是打算让她去你那个私学读两年,出来差不多就可以定亲了,她却不愿意去,说是想做你的第一女弟子,又不敢去求她父亲,便求到了我面前。不是我老婆子惯着她,我确实是希望她能跟着你多学点东西,不求她多有出息,只想让她得偿所愿,这女人啊,嫁了人便身不由己了。”
PS:妓女之友啊,我现在也想不起来为什么大纲上会出现这么多妓女,当时都在想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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