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定街头,琳儿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手还拉着微生雾,脸上不由得泛起一阵潮红,慌张地松开了他,“我……我和乐天已重修旧好,他在等我。”
“是么,我正想见见他。”微生雾说得轻松,眼中却闪过一抹妒忌。
“那好吧,我这就带你去。”琳儿一怔,羞羞地垂下头,带着微生雾转回刚才那个僻静的巷子,杨乐天果然还等在原地。
“怎么去了这么久?”杨乐天见琳儿露面,冲口埋怨。毕竟他在那个巷子里等得心焦,每时每刻都担心琳儿会遇到什么不测。
“我……”琳儿知道不但误了多时,还没能买到包子回来,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这时,微生雾从琳儿身后走出来,帮她分辨:“包子铺出了人命,耽搁了。”
“他是……?”杨乐天迟疑地看向琳儿。
“龟谷医仙微生雾,见过杨少侠。”微生雾主动上前,自报家门。他不想令琳儿尴尬,可是他的突然出现,似乎还是造成了尴尬的局面。
“你就是医仙?”杨乐天审视着这个矮他一头的男子,心下恍然:“原来他就是在龟谷中照顾了琳儿一年的那个微生雾。”
杨乐天微微一笑,恭恭敬敬地回了一揖:“多谢医仙在龟谷中替我照顾琳儿。”
“何足挂齿。如若杨少侠能再给我一次这样的机会,微生雾将非常乐意接受,一定会将琳儿姑娘视为珍宝。”微生雾挑起了那对八字眉毛。
微生雾语中带刺,分明就是在讥讽他当年抛下琳儿之事,杨乐天听了心中气愤,口气生硬,不容反驳地回道:“不劳医仙费心,杨某自会珍惜佳人。”
眼见两个大男人为她争风吃醋,琳儿忙夹在二人中间岔开话题:“当务之急,是设法离开这巷子,总不能一直躲在这儿。”她语声一顿,又泛起了愁容,“只不过乐天现在是通缉犯,无名山庄又广布眼线,如何才能出的去?”
“这有何难?”微生雾踱到杨乐天身边,轻松地笑了笑,“只不过要委屈我们的杨少侠了。”
“无妨。”杨乐天轻笑。
“既然如此,算是你答应了。嘿嘿,我说出来,你可不要反悔呦。”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岂有出尔发尔之理?”杨乐天反问,锋利的目光如同利剑一般盯在微生雾的身上。然而,微生雾没有抬头,自是没有看见,否则,他的脸上就不会挂着现在这样幸灾乐祸的笑容。
“如此甚好。”微生雾笑得灿烂,低头神秘地道:“我们三人这样出去肯定不行,既然数量改不了,样貌总是可以变的。”
“易容!”琳儿脱口道,暗暗大喜:“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种小把戏对于大名鼎鼎的医仙来说一定手到擒来。”
“只不过杨少侠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站在人群中太过显眼了。所以我打算让他男扮女装,我和琳儿姑娘假扮夫妻,杨少侠则扮成琳儿的侍婢。”微生雾道出了他的计划。
“什么?这怎么行!”杨乐天憋红了脸,下意识地收拢五指,狠不得一拳打在微生雾脸上。
琳儿惊讶于微生雾的安排,不过这显然是目前最好的办法,叹了口气,又拉起杨乐天紧握的拳头,不安地问:“乐天,你可以委屈一下么?”
微生雾端着手,轻笑:“是啊,杨乐天,现在被官府通缉的可是你,你不易得面目全非,如何能蒙混过关啊?你也不想你的琳儿被你连累到大牢里去吧。”
杨乐天一头气恼,这气恼明显飘着一股酸味。他踌躇片刻,硬着头皮应了下来:“只要此法可行,杨某愿意一试。”
“杨少侠果然没有食言,我这就去准备一下。”微生雾终于仰起头,望了望这个高大的男人,只觉得这男人面色不稳,虚虚浮浮,一定是刚才激动所致。
不出一刻工夫,微生雾采买了一些应用之物回来。一阵忙碌过后,杨乐天居然变成了婢女的模样,身穿淡紫绸衫,一席的长发半卷在头顶,被微生雾梳了一个云髻,又斜插上一枚碧玉簪子,大功告成。
微生雾看着自己的杰作洋洋得意,尽管杨乐天身形高大,这一点实难改变,可看上去只会稍感不对,然其五官本就长得精致,扮作姑娘竟不觉得丑,反倒生出些俏来。
“这回连琳儿也认不出你来啦。”琳儿掩口笑着,看着杨乐天这幅模样,竟很想多看两眼。
杨乐天一脸无奈,呵斥:“你们闹够了没有,闹够了,也该走了。”
微生雾点点头,望向琳儿,表现出一脸无辜,遂明目张胆地牵过琳儿娇嫩的皓腕,当前走出了巷子。
微生雾这招确实奏效,来来往往,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微生雾和琳儿虽扮作夫妻,但碍于杨乐天也不敢有过分的冒犯之举,只是时不时装出一些亲昵的神态来。杨乐天行在琳儿身后,时刻注意着微生雾的一举一动。
如此一来,他们总算可以光明正大地找个客栈落脚,吃过晚饭,要了两间上房。杨乐天终于可以梳洗了一下,脱去一身女儿装,换上青衫便服。他与琳儿对坐,刚要端起茶碗,忽闻“砰砰砰”三声叩门之音,杨乐天惊觉一跃,隐身于房梁之上,又朝琳儿使了个眼色,示意琳儿过去开门。
琳儿走到门前,战战兢兢地拉开了房门。怎料敲门之人一个健步跨进来,将门反手一带,冲口便问:“琳儿,青龙呢?”
“白虎?你……你竟然知道我们在这儿?”
“我当然有办法,你的乐天呢?”
琳儿抬头仰视,杨乐天当即从梁上跳下来,“白虎,你可是查到了什么?”
“原来是做了梁上君子。”杨云仇笑了笑,斜眼睨了一眼琳儿,又看向屋门。
杨乐天转过身,温和地道:“琳儿,我与白虎有些要紧事要办,如果回来晚了,你就先行就寝。”
“好,你要小心。”
杨乐天应了一声,回眸的一刻,他看到了琳儿因为紧张而蹙紧的眉,和那双因为焦虑而闪烁不定的眸子,却也只好无奈地装作视而不见,跟了白虎出去。
夜幕降临,已是掌灯时分。
“穆无极这个疯老头已经中了我的毒,眼下正是杀他的好时机。”
“中毒了?也好,咱们趁虚而入,这就动身。”
“好,你随我来。”杨云仇遂领着杨乐天来到丐帮一处栖身之地。
此处乃是一条死巷,两侧的墙壁上到处可见斑驳的污渍,肮脏不堪,地上的破竹筐、破凳子横七竖八,酒坛的碎片星星点点,在清冷的月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影。然而,这里却未见一个人影。
“穆无极呢?这老疯子跑去哪儿了?”杨云仇自言自语。
杨乐天低头,眼光蓦地一亮:“这儿有血迹。”
“血迹?”杨云仇定睛观看,在阴暗的角落里果然有一大滩黑亮的液体,在冷月下泛着镜子的光泽,他盯着那滩血迹,微微犹豫,转头对杨乐天道:“穆无极定是封住了穴道,才没有立即毒发,可是看这样子,他也熬不了多久。”
杨乐天点点头,“既然如此,我们只要沿着血迹撵他便是。”
“那咱们快走吧。”他二人且行且寻,沿途一路追查踪迹,转过两条街道,二人行至巷尾,地上仍可见斑驳的血迹,但眼前一面两丈余的高墙拦住了二人的去路。
“这是无名山庄的后院院墙。”杨乐天自语般地轻道:“难道穆无极进了无名山庄?”
“他身重剧毒,如何翻墙而入?”
“你看!”杨乐天伸手一指,墙根下现出一个狗洞,洞口旁还有个破筐,“这筐原本是挡着这狗洞的,瞧这筐和洞口的距离很有可能是被人为移开。”
杨云仇蹲下身,眯着眼睛探查那狗洞附近,“青龙,这儿也有血迹。”
“穆无极一定是从这里爬进去了,咱们也快进去吧。”杨乐天也看到了那依稀的反光,甚至能闻到乌黑腥臭的味道。
杨云仇一愣,“别妄想我堂堂白虎会跟你钻这狗洞。”他表面不说,杨乐天也知道白虎定是误会了,讽刺地笑了:“难道天神教白虎护法的轻功还跃不过这道墙去?”
杨云仇抬头瞥他一眼,转目“哎哟”一声,又弯下腰去,大口喘息:“看来白虎今天是真的上不去了。”
“你怎么了?”杨乐天一怔之下,忙扶起他。
杨云仇边捂着胸口边道:“我下毒后一直等老疯子喝下毒酒才敢离开,怎料逃跑时被他发现,打伤了我。”
“你怎么不早说。”杨乐天皱眉,由于焦急和关切带出了埋怨的语调,但他又瞬间冷静下来,怎会忽的生成这种感情来,他自问,却无解。
“算了,你不要进去了,无名山庄这几日防守森严,你这样进去等于送死。”杨乐天又恢复了平和的语气。
“那你岂不是更加危险,无名山庄上下都在追杀你,你还自己送上门去。”
杨乐天淡淡地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一定要亲手提了穆无极的人头回去,才好向神尊交代。再说穆无极已经中了你的毒,伤的不轻,很容易对付。”
“即是这样,那你保重。”杨云仇给了杨乐天一个肯定的眼光,仿佛再说:“兄弟不能陪你了,你一定要活着回来!”然而,白虎的心中早已有了盘算。
杨乐天“嗯”了一声,当下一提真气,翻进了无名山庄。不出所料,无名山庄内的护院比前夜陡增一倍。后院这里原本是片清幽之地,除了飞鸟吴靖宇住在这里外,平时几乎见不到庄内他人,可如今也新增一队护院来回巡查。
杨乐天躲过护院的耳目,继续寻那血迹潜行,直至摸到飞鸟屋外,他才猛地意识到了什么,心神一恍:“这穆无极来找飞鸟,打得是什么算盘?”
这时,恰逢一队护院寻到此地,杨乐天忙遁入草丛,只探出半个脑袋。那护院头领带着小队直冲飞鸟的小屋而来,轻拍门板。
“二公子,您可是安歇了?”
只听得屋内飞鸟的声音:“还没有,不过我正要就寝,你们有何事相扰?”
头领隔着门板道:“打扰二公子休息,属下自知不该。属下刚才似见刺客潜入,担心二公子的安危,特来问候。”
屋中高声道:“我一切安好,你们且退下吧。”
“属下遵命。”头领高呼一声,招呼身后众人离开了小屋。
杨乐天心中忐忑:“这护院见到的刺客,若不是我,难道是穆无极?血迹到了屋外就不见了,穆无极真的进了小屋?他要对飞鸟不利?”
一念至此,杨乐天来到小屋前,扬起右腿,“哐啷”一脚踢飞了门板,挺剑闯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