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青前世虽然接触过松露,却没有实质采集的经验。看两条黑亮的猎犬东窜西嗅,只觉得眼花。索性不随着他们乱转,站在林边等结果。
林子热闹了半天,才看见男士们走出来,手里都捧了些黑疙瘩。路易斯边走边给猎犬们喂食,它们禁食一天,已经饿坏了。大家神色很兴奋激动,水青终于可以松口气,免做一回放羊的小孩。
马塞尔对这片山毛榉林中黑松露的成熟形态很满意,而且保守估计产出能达到800公斤。以他观察,之所以会有松露,可能因为凤凰山的南面形成小山坳,挡住江面的疾风和冷潮,又因为林子年代久远,没有遭到破坏,导致松露成长的气候和土壤很稳定。
水青查过资料,目前国际市场上松露价格不一。这个年代而言,即使黑松露,人工培育还在起步阶段。所以味道较次的亚洲品种,也能卖到三四百美金一公斤。剩下来的就是谈判,订合同和采集装箱出口的程序了。
“韩水青小姐。”马塞尔开口已经公事化,并没有因为她年轻而省略礼仪,“我刚刚听说蓝斯是你的合伙人,那么他可以全权代表贵公司吗?”
原来要授权,水青笑着回答:“虽然最后在合同上签字的会是我,但请您放心跟他谈,因为我相信我合伙人的法语会为双方提供便利。”
马塞尔见她沉静不乏幽默,点了点头,遂走到云天蓝身边,开始嘀咕。
云天蓝似笑非笑看水青一眼,她作了个请看着办的手势。高大的他,低下头,配合马塞尔的身材,看着挺辛苦,但他自始自终维持着,第一次让水青见识了他的风度。
“青青,马塞尔跟你说什么?”韩宜农问女儿。
“哦,谈出口的事,我让他找云天蓝。”还在犹豫要不要告诉老爸自己开公司的事。不说吧,好像也瞒不了多久。
“嗯,这小伙子,我信得过。”常听云老夸这个长孙,他看在眼里也是很有担当。
“爸,我和他合伙开了个贸易公司,由公司出面收购爷爷山地里的松露,再卖给马塞尔的公司,这样各方面就正规,也有法律保障。”水青想混过去。
可这哪里是混得过去的,听得韩宜农愣半天,才说:“青青,你说你们俩开了公司?”
其实法人代表只有一个,就是她自己,水青却也不敢全交待,点头称是。
“你哪来的钱?”知道女儿能干,但也没想到才上大学几天,居然就弄出个公司来。
资金的来源挺复杂,水青也没时间解释,长话缩成一句,“我帮芸芸妈做时装生意的时候,她借我一笔钱,我进股市赚的。”时装生意这件事,老爸知道。
“你炒股?”韩宜农眉头就皱了。
“很快就出来的,如今没在做。爸,我知道风险,所以不会随便。您放心。”她对国内股市今后的走势不太了解,势必不会再下场,已把投资快钱的重心放在海外。
“你这是运气,知道吗?以后不许了。”难得摆出严父的架子。
水青连忙答应。
“赚了多少?”韩宜农却终究少不了这句关心。
“两三百万。”她打算以后投资这种事,统统拿云天蓝来当枪使。
韩宜农心惊,面上不露。倒是旁边的爷爷听了,赞一句青青聪明。云川则不经意瞄了瞄她,笑得像深沉的老狐狸。
“这件事,不能瞒着你妈。回去后,你自己告诉她。”韩宜农并没有因为爷爷这声赞而忽略教育。
这种时候,水青反而不怕妈妈,因为妈妈也是半个生意人,明白风险和利润成正比的关系。
“宜农,就像青青说的,黑松露出口需要通过正规公司来走,与其让别人赚,不如自己赚。她和天蓝都是聪明人,让他们年轻人去搞吧。咱们只要做好大后方就行了,单单是采集就是很不容易的,还有包装,保鲜。这些技术含量的事,还得靠你们这些农务好手。”云川还是打破了自己的沉默,站在水青这一边。
“恐怕这松露没人有经验。”韩宜农很发愁,国内这方面的资料太有限。
“马塞尔答应会教给你们,毕竟他比谁都珍惜这些小黑炭。”云川呵呵笑。
“那就好了。”韩宜农还真怕糟蹋了好东西。
回到家,送走了看热闹的村民。
云天蓝告诉她,马塞尔愿意买下所有的黑松露,也会提供采集,保存和包装的方法,法国那边的一切他会搞定。碧空贸易要做的,就是收购,报关和送上飞机。要是觉得先收购有风险,马塞尔可以先开百分之三十金额的信用证。唯有价格依赖于味道。
所以马塞尔把黑松露的薄片放进嘴里,含一会儿又嚼一会儿,连续尝了多个据说是不同树下的松露后,依旧低眉垂眼,风吹不动的深思表情,水青心里就有些急。
“查理,路易斯,蓝斯,水青,你们也尝尝。”还鼓励在场每个韩家人来尝。
水青吃过黑松露,但只是料理上的,没有吃过这种新鲜生片。入口,觉得那味道真正的无法言喻。明明是香,却说不出什么香。明明是迷醉,却说不出哪里醉。只是发自内心的喜爱,喜爱这份特别的味道。连大仲马都形容不出来了,她又怎么会形容?
所以当马塞尔问的时候,她只说了一个中文词——暗香浮魂。
云天蓝立刻在她旁边低语,完全受不了的语气:“你认为我该怎么翻译?”
“这是你的问题。”她暗笑。
云天蓝慢慢挑起墨眉,眼中有些异彩,笑若牡丹华贵,“你说的。”随即就对马塞尔说了一句法文。
马塞尔和路易斯都笑了。
水青断定云天蓝绝对没说好话,也不理他,自管细细问马塞尔,一副虚心求教的好态度。
“查理,你怎么说?”还是在卖关子,马塞尔问云爷爷。
水青突然意识到,马塞尔或许正展露商人精明的一面。这中间,如果能称得上专家的只有他,那么黑松露的品级也可以随他说了。
“香味次了些,但比其他亚洲品种要好得多。”云川在品味方面却是高手。
水青心想,到底是云老爷子。
“说得不错,和我的感觉一样。”马塞尔爽笑声声,“蓝斯,咱们谈价钱吧。”
两人跑到隔壁屋子,一开始没听到声音,然后就有急促的法音,却只有马塞尔一个人而已。等两人走出来,任谁都看出,马塞尔相当不愉快,那张大胡子脸垮着。
“我提了价格,马塞尔先生需要考虑。”云天蓝抬腕看表,“先回市区吃饭吧。”
二叔三叔面面相觑,三叔更是急着要上前问个清楚明白,却被奶奶拽紧了。
相当有默契的,水青和长辈们道别,目送云爷爷他们上车,才上了云天蓝开的面包。
猎犬们吃饱了,正趴在笼子里睡觉。
“马塞尔开450美金。”上了沿江公路,云天蓝说。
“比我想得高。”水青和他一贯实话实说。
“我拒绝了,给他的价格是650美金。待会他如果想从你这儿找突破,你别松口。”云天蓝专心着路况。
“我相信你。”水青觉得这沿江公路该重修了,颠得跟石子路没区别。
“马塞尔的外号叫精明的猎狗,如果不是我和路易斯有交情——”云天蓝轻哼一声,胸中沉着丘壑,“他要是还强行压价,明晚就会有另一家法国公司的代表过来,我已经安排好了,你放心。看起来他给的比亚洲松露均价高,但你爷爷林子里的松露质量很不错,长的大小也可以充欧洲松露。他一旦得了这批货,可是按克卖。这老头儿,当我小孩子那么好骗?”
他办事,她总是放心的,这是长时间合作下来的默契。
“我只负责签字。”她举起手,拇指,食指,中指捻成一撮,“还有数钞票。”
分开的一年半里,云天蓝已经了解她虽然动不动就喜欢说说现金,做做爱财小动作,其实却是最不在乎钱的人。
“你打算用什么价格问你爷爷收购?”这个问题,他不能作主。
“呃?”水青呆住,没经过大脑就说,“最后成交价多少,全给爷爷就是了啊!”她本来就是为了爷爷奶奶,才认真去办公司,找云爷爷,他还有叶爸帮忙的。
云天蓝知道她不贪财了,但完全做白工,她真是天下第一朵奇葩,“然后呢,你怎么支付包装费,运费,人工,货物保险,还有维持公司的日常运转和下笔生意的成本,以及员工的工资?别告诉我,你开这个公司,就是为了一个人做一笔生意,没考虑过将来。”
“我只是觉得赚自家人的钱,好像说不过去。”她习惯向家人和朋友付出,而要赚钱,也赚不认识人的钱,心里不亏欠。
“亲兄弟明算账。”云天蓝的态度比较客观,“应该和所有的供货商一样对待,否则将来有问题的时候,拿不出解决的合同和条款,搞得大家尴尬,更影响感情。和你爷爷签合约吧。”
水青被云天蓝一点,就通透,但还是犹豫。
“由我出面。”看她和她爷爷奶奶那么亲,他可以来当恶人,“以成交价600美金为基础,我用200美金的价格来收购。”
“太狠了。”水青大叫起来。
“按年产量800公斤来算,就是16万美金。按美金一比八,128万人民币。黑松露天生天养,平时只需要看林子。就算到了成熟期,要找人帮忙采集,这里劳工那么便宜,又是只做月余的短工,净利百万有余。你还嫌少?”有她这么做生意的吗?云天蓝不理解。
“那就把清洗和包装加工也交给他们做,等于为村里创造就业机会,一口价300美金。”她给碧空贸易留了一半,还想怎样!
“220。”他加了一点。
“280。”她降了一点。
“240。”搞什么,他也是为了公司利益。
“260。”争什么争,她可是为了老韩家,才想拓展这条财路。
“250。”绝不能再高。
“250。”绝不能再低。
水青吐出口气,才觉得有点怪,不好意思得微笑着,“我们这是窝里斗吧?”
“你才知道?要帮爷爷,干嘛从公司明面上走帐?可以等年底分红,再自己给爷爷奶奶大红包。要知道公司有公司的章程,它是独立的个体,承担独立的责任,不是你随心所欲玩的。”一样在笑,云天蓝的笑容睿智得多。
水青哑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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