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电话。
简苍梧打来的。
那时,比利正开车经过广袤无垠的草原,巨大火球般的落日已经沉入地平线一半,将它周围的草熊熊燃烧了起来,美得令人窒息。
温桓开了四小时的车,不知道假寐还是真睡,面朝里,在沙发上和衣躺着。
而水青原本盯着冰箱,还在想第一天的晚餐做些什么才好。
“水青。”号码变了,声音不变。
“苍梧。”水青立刻听出是简苍梧。
这是两人自三年前分手后的第一通电话。
“我听说你留在开普敦了。”云天蓝被撕票的新闻满天飞的时候,简苍梧只担心水青会支撑不住。但从罗玛丽那儿传来的消息,说水青没有随云家人回国,他立刻明白她的想法。爱得太深,无法接受噩耗,以至于不亲眼证实而不能相信吧。
那瞬间,简苍梧为自己对水青的爱情感到惭愧。他,不如她。他,很轻易就放弃了她,甚至没有努力过,却一昧觉得她的付出不够多。他,一直希望她能跟上他的脚步,从来没有试过停下自己的步伐。他,理所当然认为她该不顾一切跟他到伦敦,陪伴他和他的家人,不曾考虑过离乡背井的她将会面临的问题。终究,是他爱得太自私,没能走进她的心里。
当罗玛丽告诉他云天蓝到中国定居的事,他发现原来自己更不如云天蓝。那个男人,一直在围绕着水青。而他,希望得是被水青围绕。
天壤之别。
他还说什么要到彼此成家才能再当朋友的话,只不过更进一步证明自己太小气了而已。所以,他决定打这个电话。
“苍梧,谢谢你来看我。”水青说。后来在酒店跟罗玛丽还见了几面,互通有无。“不过,你该向罗玛丽道歉和道谢。居然假借约会的名义跑来,双方长辈还真信。”相亲啊!能相爱就更好了。
“如果不是我,她也不可能出国采访。她家里都不想她当记者,尤其是出国跑新闻。”简苍梧不惊讶她知道。罗玛丽尽管再三小心,或许因她太欣赏水青的缘故,不经意总是要提到的。
水青一听,哦,似乎不擅长和女性打交道的他,谈起罗玛丽来语气轻松自然。
“水青。”又是一声名字。
“嗯?”还是回答慵懒。
“在那儿小心身体,照顾好自己。有任何事需要我帮忙,请一定打电话给我。”她对他无男女之情,没关系,他仍然珍视她,一辈子。当好朋友也好,当普通朋友也好,就这样,还能看得到她,还能听得到她,知道她一切都好,能吃能睡能跑能跳,他还有什么所求?
心开阔了,连狭隘的那份爱都如春风和煦顺畅,令自己真正获得喜悦。
“我知道了,你也是。”她待他,这次真残忍。但,不知怎么,竟莫名转化了两人的僵硬关系,变得舒服起来。
电话很短,没说几句话,没有几个字,却是尽在不言中了。
“比利吃很多的,所以你至少要做六人份。”温桓转身过来,手放在眼睛上挡光,似乎刚才真睡着了。
“他一个人能吃四个人的分量?”打断了水青的沉思,她侧头看正在开车的比利,背部的确辽阔。
“不,他吃三人份,我吃两人份。现在,我非常非常饿。”温桓适应光线后,一骨碌爬起来,拿出笔记本电脑上网。
他饿,跟她有什么关系?还吃两人份,也不怕撑死。水青一边腹诽,一边却开始往外拿做饭的材料。
她之所以听任温桓差遣,实在因为今天下午分析案情时,他所提出的推理勉强让她觉得这人还有点主意。
温桓认为,以跟丢地为圆心,二十四小时的路程为半径,进行绑匪行为模式分析,得出以热闹小镇为重点藏匿地点进行追踪的结论。所幸,南非很多地方还没有开发,道路不通,人烟稀少,他可以派出人四面八方搜寻绑匪踪迹,而算不上大海捞针。同时,他这辆卫星车朝北,以国境线为方向,被他自称是绑匪最有可能行进的路径。因为,云天蓝事件上升到外交关系的对阵,南非警方的全力追击将会成为绑匪行动的阻碍。只有跨过国境线,才能安全。
到这个时间,他已经获得五十支搜索小队一半以上的汇报,没有发现任何可疑车辆或人物。搜索范围已经缩小为扇形。
而这辆车将在两小时后到达一个小镇,也是他们第一站要寻找的目的地。
从这些方面来看,水青觉得跟着温桓,不是一件太糟糕的事。只要能忍受得了他突然兴起的唠叨,还有冒冒然的指手画脚,时不时对女性有些轻视的态度,基本上,时间过得比她想象中快。
吃过饭,换温桓开车,比利洗碗,水青上网。
因为英国股市动荡不安,花了她全部的集中力。蓝水股价没有止跌,连跌一星期,去掉一半价。云氏机械股价则止跌,开始上下震荡。再看财经新闻,蓝水人心惶惶,大客户开始接二连三取消未来合作计划,前景惨淡。这股价到底要跌到哪里,水青用她的分析程序所得出的结果,恐怕破产的可能性很大。
蓝水成立的时间不算长,云天蓝的地位太重要,是犹如顶天梁柱的存在。他一旦没了,蓝水的破产是指日可待的事。本来,水青作为第二大股东,可以继任主席并有权处理公司事务,但云天蓝不在,蓝水对她,一样没有意义。
她一个人在卧室里,忘了时间,和杰特,还有叶爸他们都打了电话。碧空没什么问题,一切照常。蓝水让杰特焦头烂额,对越来越糟糕的情形一筹莫展,她鞭长莫及,只交待尽量维持股价。最后,和邵正义通话,让他把她和云天蓝名下所有可动资产估个数字给她。
车子突然大震动起来,比利的身躯庞大却一点不慢,冲过走道,对她喊,“有人看到一部黑色房车停在加油站,三个男人下车吃饭,还拿走两个饭盒。从目击证人对身形描述,及有可能是绑匪。车子加完油后继续北上了。”
水青蹦起来,冲到驾驶座后面,拼命敲玻璃。
温桓回过头,眼睛里微暖笑意,说了声出发。
接下来几天,他们都有那部黑色房车的消息,而且最令人欣喜的是,绑匪始终有叫五人份的饭菜,即使按时间计算,早就过了“撕票”的日子。
云天蓝可能活着!
从精神崩溃而导致无法承认他的死亡,到现在有了明确的他还活着的证据,那是怎样的一种激动,非当事人不能体会。
但是,随着车子跨越了国境线,继续向北驰去,无论是水青还是温桓,都有点喜悦不起来,也笑不起来了。
绑匪到底要干什么?取得了一亿之后,带着云天蓝,出了南非,究竟目的何在?走得这么远,就算毁尸灭迹也已经不可能有人发现。
“我们和绑匪还有三天的时间差。”
这天午后,水青泡了伯爵红茶,和温桓一人一杯,再进行案情的推理。
车窗外,非洲羚羊和野斑马在草丛里忽隐忽现,就跟电影布景板似的,已经引不起任何惊奇。
温桓没说话,眼望着茶杯,似乎全神贯注于勺子转起的漩涡。
“云天蓝一定还是好好的,对不对?”这话,水青一天要问多少遍,自己都记不清。
“你将来一定是贤内助。同样都是茶袋,比利泡得一点香味没有,你泡得就满室生香。”大侦探眯眯眼,喝一口下去,满足叹息。
“……”水青想,这人又要来长篇大论了。
“你要是失业多好,这样我就可以雇你当我的助手,而且你本身观察和推理的能力都不错……”这就打算开始。
“温桓。”水青起身从柜子里拿出巧克力饼,“吃吧。”
那意思就跟“你闭嘴吧”一样。
温桓眼睛陡亮,果然中断唠叨,进攻下午茶。
水青把厨房收拾干净。她这一路,洗衣做饭整理房间,把一生的家务活都干全了。按温桓的说法,就是劳务抵车资。按比利的说法,她天性中有贤妻良母的基因,任劳任怨。
“明天就到最后一站了。”温桓淡淡说。
水青坐在放平的小桌板前,看外面的“电影布景”。那么生动的“布景”,很多人终其一生都看不到。偏她幸运,一出国,就看到腻。
最后一站的定义,依旧来自温桓。因为再过去,就是撒哈拉沙漠了。按他的推理,绑匪不可能跑进沙漠里去。
“也可能改向绕着撒哈拉沙漠边缘走。”水青却不同意他的定义。
“韩小姐,你该知道他们买得消炎药一天比一天少。”温桓不像水青,只听想听的,只看想看的。
“那说不定是云天蓝好了啊。”水青勉强自己笑笑。
那件血衣不是空穴来风,云天蓝确实被绑匪刺伤了,而且大量失血。
一个明显的事实,水青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很清楚。匪徒过境之后不再遮遮掩掩,沿途留下清晰的踪迹。这些踪迹表明,云天蓝伤势很重,匪徒已经不再蒙面,他们提供给云天蓝的药物越来越少,但就废弃的纱布来看,伤口开始发炎。虽然,他们之前是假撕票,但杀人灭口的意图已经越发不容忽略。
明天,是否真是她和他的穷途末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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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第一更。
看见粉过了100,吓了一跳。我还想着休息几天呢。嘻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