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上星期婚礼时,天还热得要翻夏天的本。这时候,不仅院子里凉,连着室内都冷得恨不得翻出一床被子来盖上才好。
水青站在窗前,望着灯下花园的调零,仿佛昨日的百花只是一场美梦。她出生在水漾的南方,终究还是继承了地方文化,一时的伤春悲秋。明知道无用,可是偏偏由心到眼,看到的一切都令人难受。
身后那道门内就是爷爷的书房。自从听安妮说云天蓝一行人失踪之后 ,他就进去了,直到天黑还没出来。隔音不算最好,能隐隐约约听到爷爷在说话,还有电话铃时不时的鸣响。
安妮刚开始和水青一样,都呆在门外,有点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两人也不熟,话讲不到一块儿去,就各占一角,或出神,或看书。这书也就是充个表面,根本看不进去一行字。后来等久了,水青就安排晚餐,让安妮吃饭去了。
这会儿,就她一个人看窗外夜景,虽然湖上有灯,天上有星,在视线里却化为黑暗沉沉,搅在一起,没有平日半点朦胧,乌鸦鸦可怕一片。
身侧走廊传来足音,很轻又很稳,不是安妮。安妮的高跟鞋即使在一寸厚的地毯上,都要秒杀出洞的破击力。
水青脸一偏,看到得是花树。他手里端着餐盘,放了几样精致的小菜,一碗白米饭,都还冒着热气。
“吃饭吧。”他把餐盘放在沙发前的桃心木小圆桌上。
“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没看见你进门?”水青问。她在这窗口站很久了。
“晚饭前。从花园暖房那儿进的。”花树今天送圆心回家去住,因为周日两人就要飞澳洲。一个要继续工作,一个继续读书。
至于叶陌离,说功课紧,婚礼一过就走了。水青认为与其说功课紧,不如说他逃课回来的。不过,毕竟逃得有名目,她没打算为难他。因为,换做自己,大概也会那么做。唯一,他跑到秋星宇家假冒的事,没能好好教训一下。只是,这点遗憾因为云天蓝失踪的可能性冲得没影了。
“听说了?”餐桌只有一张,安妮也许嘴快。
花树点点头,“什么都还没确认,而且云天蓝不会有事。”
“我知道。”不但知道,而且坚信,但她无法不担心。矛里来盾里去,纠缠不休。
怎么会有事呢?他可是云天蓝啊!
“既然知道,就吃饭吧。”花树那张铁木脸在暖色灯光下显得柔和。他看着水青因为内心焦灼而苦涩的表情,张口欲言,终究还是什么话都没说,转身走了。
水青这次没留意花树的离开。她盯了热气腾腾的饭菜一会儿,就动手将它分成两份,走到书房门前,敲了敲,不等里面的老爷子允许,就推开门,走了进去。
云爷爷的白发被电脑屏幕映得发蓝。再怎样注重健康保养,岁月不饶人了。皱纹如同老树盘根,在他脸上划着沧桑。尤其当他严肃到没有笑容的时候,真正像一个大家长,完全没有顽童的狂肆,越看越觉得老了老了,却威仪十方秦风八面。
“爷爷,花树端了饭来,咱们吃完再继续,行吗?”水青径自把大餐盘往书桌上一放,从旁边抱张椅子过来坐下。
“托了三个英国的老朋友帮我查南非那儿的情况。两个已经回了消息,一个说不出所以然,另一个查到天蓝他们的车子确实到过设厂地点,有接待人员为证,但当晚他们出去吃饭,就没回到临时宿舍。接下来,他也查不出什么了。我找的这第三个朋友,在南非有些官方势力,他说需要时间,让我们等一等消息。”老爷子面色凝重,“无论如何,天蓝失踪的事,已经确实了。”
水青揉揉鼻子,眼睛眨了两下,再看向爷爷时,明眸晶亮,“嗯,知道了。不过,天大的事,我们也得吃饱再想对策。”
将米饭多的那碗夹了满满的菜,放到老爷子手里。自己也端起饭碗,用力扒着。时不时就发酸的鼻子,动不动就潮湿的眼角,她努力克服这些,不在老爷子面前崩溃。但她的手还是控制不住得发抖,每一次心跳,都牵动中枢神经,脑袋疼得要炸了。
云川眼尖,哪能看不到水青的失魂落魄。换作以往,他会拿她现在的表现来开玩笑。可是,大孙子生死未卜,实在心里压了一座山,沉得嘴角都往下弯。
老少两人,各自吃着饭,都食之无味,只求迅速填饱算数。
吃完饭,水青收拾碗筷,刚要拿起餐盘。
“青青,我打算明天去英国,和你干爸商量一下。”这种时候,需要全家团结。
“您跟干爸说了吗?”水青重新坐了下来,说大事要紧。
“还没,因为我想等最后一个人的回音,最迟今晚12点以前。但我想,好端端五个人失踪,恐怕是绑架之类有计划有预谋的行动。这样的话,对方应该很能隐藏形迹,不容易查得到。说起来,鞭长莫及。南非那里即使有些关系网,也太远了。你干爸也许另有人脉,还有你叔叔。总之,人多力量大。”在这个小城,就算想对策,也恐怕力量微薄。
“如果是绑架的话,应该会要赎金,可能绑匪会有电话联络。”水青被云老爷子一番话渐渐思路也清晰了,“爷爷,我帮您订机票。”云天蓝会给英国的电话号码,毕竟那里是云家的大本营。
“我去英国,这里就交给你了,也难保电话不会打到这儿来。一有消息,无论大小,我们一定要及时保持联络。”老爷子点头让水青安排。
“嗯。”绑架最怕是什么?不是凑不到赎金,而是撕票。爷爷去英国也好,那里有很多人能帮他照顾他。
“安妮这丫头我也带走,免得她给你惹麻烦。”云老爷子差点忘了安妮。
“我不回去。”门开,安妮走进来,一脸打定主意的样子。
原来隔着门缝,有人偷听。
“你不回去,怎么打听消息?”老爷子以为安妮还痴缠天蓝,“在这儿守着,中国一字成语,叫守株待兔。”
“我干嘛守着树等兔子啊?又不是打猎的。”安妮疑惑不解,听得懂英文,但不懂其中博大精深。
老爷子一歪嘴,他不喜欢儿子孙子找洋妞,这就是最重要的原因,文化和语言的差异太大,没法沟通。他没心思说笑话,偏偏安妮的话就让他想笑。什么时候了,还搞冷笑话?
“所以,你要跟我回去。”老爷子嫌安妮是个大麻烦,要帮水青解决掉,“而且,本来一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你为什么非要飞过来,还包机,我实在不理解。”
“啊,青青,不用订机票了,我坐安妮小姐包的飞机去。”不提还真忘干净了。
“查理爷爷,那可不行,我说了不回英国。”安妮英文啪啦拉急得几乎跳脚说。
“你不回去,要干什么?”云老爷子不懂了。
“那得问她!”安妮细长尖尖的手指对水青一指,“她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安妮,我虽然不是特别喜欢你,不过,好歹因为蓝斯的关系,我们的关系勉强算得上和蔼的长辈对任性的晚辈。你跟水青的关系,大家心里有数。你不跟我老人家走,非要缠着她。该不会指望能得到蓝斯第一手消息吧?”老爷子哼哼一吭气。
“为什么不会?”偏安妮这次好像很聪明似的,“她不是蓝斯爱到心坎上的女朋友吗?蓝斯有什么事都应该第一个和她联络。”
老爷子一愣,然后就以为当年他扯得谎还没有被拆穿,“我那时候是这么告诉你的,一点没错,可是……”编什么理由把这个麻烦哄走呢?
“查理爷爷,你那时候是骗我的,我知道。不过,现在两人既然真成了男女朋友,你也不必说什么可是了。你心里明明开心得很,对不对?”安妮噘噘嘴,“行了吧。你不喜欢我,也不要表现得那么明显。我如今和蓝斯是好朋友,而且——”
云老爷子大喊停停停,“安妮,你刚说什么?蓝斯和水青真成了男女朋友?”这消息太惊人,以至于绑架还是失踪,都可以暂放一边去。
“噢?你不知道?”安妮碧眼就瞅瞅一旁过分安静的水青,“难道是杰特骗我?不太可能啊!他可不敢对我撒谎。”
“青青,你说说,赶紧跟我说说。”老爷子这才跟当事人求证,“蓝斯和你现在处于什么关系阶段?”夸张点说,盼这一天,星星月亮,风云雨雪,都知道他的祈愿。以为两人天生做兄妹的缘分,没想到在他疏忽之余居然有了突破性发展。
“爷爷!”什么关系阶段的,水青有点不自在,捋捋耳边头发,“现在可不是讨论这事的时候。”
“我不跟你讨论,只是问你是还不是。”这件事,那件事,两件事对他老人家而言,都相当重要。
“算……是吧。”当着最高长辈的面,水青很不好意思。
云老爷子那个高兴啊,笑得眼睛眯成了缝,“行了行了,蓝斯那小子,死不了的!有你在这儿等着他,他拼命都会活下来。”
水青见老爷子这么开心,不知道该不该打击他,和云天蓝的恋爱关系在他走的那天早上才确立的。不过,有句话却非说不过。
“爷爷,我没打算等着他。”她这么说,神情毅然。
顿时,呼吸声都悄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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