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自身边飒飒而过,吹得一张脸几乎麻木。
那白色的影子,仿佛是一道嚣狂的闪电,又如一片九天坠落的轻羽,悠然飘落之际,却又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刷”地掠过空旷雪原。
手护着胸前那一抹暖暖的小东西,此刻它已经失去知觉了,一动也不动。
除了最后一抹体温,仿佛已经死去。
金紫耀是突然之间发现不对的。
起初以为溪灵是怕冷,特意放它在房间内被子底下,后来在跟安郡主告辞回房之后,笑着唤它,却没有动静,他等来等去,回身掀起被子看。
那小东西,歪歪地躺在那里,一身本是油光水滑散发着淡淡光芒的毛球,此刻仿佛是被拍散了的鸡毛掸子一样,绒毛根根地耸立起来,瘫软了一般,倒像是个被人狠狠打了一顿的人。
“喂!”他低声唤了唤,心头却有点惊愕。
它一动也不动,平常若是听得他的动静,早就欢喜无限跳起来冲过去了。
金紫耀伸手将溪灵围起来,它竟仍旧一点儿精神都没有,而且连呻吟的声音都无。
他随手摇晃了一下,那软软的小毛球便也跟着晃来晃去,却始终不发一声儿。
金紫耀这才觉得不对。
溪灵这种东西,本是怨念纠结的产物,若是无人拯救,便很快就会死去,生命如露水一样的短暂。
是小楼喂它喝下自身的血,神风皇族的血,才让它成功变成白溪灵,从此,同主人的生命戚戚相关。
若是那人有什么三长两短,溪灵便会同时反应到。
金紫耀深知,只是有些不敢相信。
望着手掌奄奄一息的溪灵,满心满脑都是一个叫人惊恐的疑问:她,出事了吗?
怎么会这么快。
镇北王刚从秦天退走,按理说神威王爷应该会很好地护着她才是,莫非是又有人从中作梗?但以神威王府的森严,只要她不出外惹事,应该不至于有什么意外再发生。
金紫耀算天算地算人,就是没有算到,会伤害到小楼的,却正是他心头以为的那个、能给小楼安全护佑跟坚实靠山的——神威王爷,步青主。
当小楼决定远嫁的那一刻,他心头已经明了今后所有要走的路是什么样的。
心爱的女子,终将走出自己的手心,投身另一个男人的怀抱,无论他愿意或者不愿意,无论她心甘或者不心甘,那条路,已经被选。
他向来是最了解她的,那个家伙,任性,骄傲,莽撞,迷糊,有点小小自私,有点小小胆怯,却不是个容易被击垮的人。
她这一去大秦,秦天必定会起风波,但是以她的“聪明”,应该不至于将自己放在火堆上烤。
那个家伙,应该知道怎么做才是对她最好的吧。
只是,金紫耀,他没有低估她的任性,却低估了她的烈性。
白衣猎猎,而此刻,他振臂御风而行,只希望这一次是自己的错觉:她,无事。
一切只是他,关心情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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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同步世旭谈起出兵的时候,步青主曾如此说过。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他这东风,他是主帅。
可是主帅身负重伤。
诸葛小算已经秘密交代下去,王府内知情之人,一概不许对外透露今日所发生的事。就算是太医,亦变相囚禁在后院。
“君上,如今该如何是好?”
步青主看着桌面上那一盏灯,双眸中跳动着小小火花:“我自会去跟大哥讲。”
“你想对大王坦白?”
“是。”
“君上,你可知道,违抗皇命是何下场?”诸葛小算望着他,“而且,当初是你在大王爷跟前定下的军令状。君上以为皇上跟大王能够如此放过君上?”
步青主双眉微皱,问道:“诸葛你以为大哥会……因此而苛责我么?”
“另外,君上你为何要改变出征日期?总要给个合理的理由吧,君上你此刻伤的严重,也不适宜跑来跑去,给众人解释。而皇后那些人,嗅觉何其灵敏,上次镇北王之事,已经是尽力压下了,若是这一次处理不当,殿下的事情给传了出去,那么……”诸葛小算笑了笑:“君上,你是手足情深,我却不得不多做思量。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步青主望着他清明的双眸,无论是什么时候,诸葛小算,总是最清醒的那个。
他叹了一口气:“那你认为,该如何做?”
诸葛小算同他对视,一字一句,说道:“一切照常进行。”
步青主挑眉:“照常?”他也是想照常,就算他身负重伤。但是,身负重伤可以按下,当初他拼杀战场,也有过不少的生死一刻,还不是照样砍杀,但是……
“君上何时变得如此儿女情长。”一声轻轻的叹,有些好笑似的。
步青主闭了闭双眼,说:“诸葛,我知道你心底对我有诸多不满,只是……”
诸葛小算耸了耸鼻头,轻轻一笑,说道:“只是君上你情不自禁么?罢了,索性再告诉君上一个消息。”
“是什么?”
诸葛小算想了想,说道:“据说,神风的那位国师大人,已经启程来秦天了。”
“什么?!”步青主惊得身子一颤。这两天,他日忙夜忙,白日里为了练兵远征之事,夜晚又要去见小楼,竟忽略了不少的事,连消息也是后知后觉。他想了一会儿,抬眸望向诸葛小算:“诸葛,这事你早就知道了么?”
诸葛小算十分无辜,大眼睛眨了眨,说:“其实此事也不一定是真,神风城内此刻还是众说纷纭呢。”
“空穴不来风。”步青主放在桌上的拳微微捏起,“只是,他这时候来,是想做什么?”
“国师大人妙计千秋,自然有他不俗的设计,恐怕要想一石多鸟也说不定。”诸葛小算语带双关地说。
步青主听到那个“一石多鸟”,顿时如坐针毡。想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金紫耀真的会来么,若是他来,该如何招待?若是他来,见是不见,若是他想见小楼的话……”
“话归正传,”诸葛小算似乎看出他的六神不定,慢慢地说道,“关于出征之事……臣心底是这么想的。”
步青主见他双眼散发着异样的光彩,急忙打点精神,侧耳倾听,先将心头的千头万绪暂时压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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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之后,神威王爷步青主果然带兵自秦天出发,远征怀荒而去。
自神威王爷长成,这二十年间,步青主大大小小,足有过百次带兵出城,是以秦天民众早也司空见惯,可每一次见了,却都会觉得为之热血澎湃。
这一次,据说是为了解决怀荒之地扰民不堪无恶不作的盗匪,更是仁义之举。
无数的百姓夹道欢送神威王爷出城。
而最前方的黑马上,步青主一袭玄衣,铠甲裹身,银白色的面具散发冷冽寒光,只露出略有些尖的下巴,及微红的唇色,身姿矫健,如天神凛然。
他一拨马,扭身出城,身后跟着的,是十方上将中的六位,其后便是二十八宿中过半之人,再往后,是军中等级稍高的军官,一一骑马,浩浩荡荡跟随出外,最后是步兵们,步伐整齐小跑出城,间或喊出振奋人心的口号。
城外的山丘上,一匹马缓缓地踱步出来。
有人扬首,向着队伍这边看来。
“神威王爷终于出发了。”
“嗯……那里,已经安排好了么?”
“殿下,万无一失。”
“很好。”
那人答应一声,一双并不难看的眸子里,流光溢彩,顾盼神飞,目送那队伍远去,目光只在最前方那气宇不凡之人身上打量,顷刻,双眸垂下,掩了一丝黯然。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他该是高兴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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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之中,某处密室里面。
几个太医,胆战心惊地依次替小楼把过了脉。
个个脸上露出惊奇神色,却又不敢先开口说话。
诸葛小算问道:“情形如何,请各位照实来说。”
太医们深知这位看似无害的先生,竹子精一般的,却是个十分不好相处的人。那一双眼睛煞是锐利,能似看到人心底里去,照出最后一丝的污点。
“回先生,殿下的脉息本来微弱的很,心跳也是……似乎随时都会……可是现在,却好像平稳了很多,难道是服用了什么灵丹妙药,才会有如此奇异的情形出现?”
另一位也百思不得其解,说道:“殿下的刀伤过重,本是只有万分之一机会……咳,现在如此,恐怕真是殿下命相贵不可言之故吧。”
医学上解决不了的事,就推给神明,这倒是不错的方法。
还是先前那位朱太医,说道:“先生是不是有什么奇药,所以才让殿下起死回生?”
“各位不要太庆幸,”比之各位太医的面色轻松,竹子精却仍旧一脸惨绿,两只眼睛也似幽幽地冒出绿光来,看的人心头发毛,他说道,“那些都也不是重点,在下只想要知道,殿下她何时才能苏醒。”
各位太医肩头一震,哑口无言:“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诸葛小算冷哼一声,说道:“莫非太医们都不知么?”
几位太医心头连连叫苦,只好说道:“回先生,我等只是不敢确定。然而既然能够抱住了性命,将伤势养好之后,假以时日,恐怕是不成问题的。”
“废话……”诸葛小算对这个模棱两可的问题显然并不满意。
太医们愁眉苦脸,说道:“先生,良药虽好,可是心病还须心药医啊。”
诸葛小算皱了皱眉,却忍不住一时对那位太医另眼相看。
“好吧,就劳烦各位了,用心多配置两剂有利于恢复的药方来。”眼角瞥了一眼御公主内室,诸葛小算叹了一口气。
各位太医急忙告退,鱼贯而去。
等人全去了,诸葛小算才转头,似自言自语地说:“你听到了么?”
“嗯。”有人在内答应一声。
诸葛小算一阵踌躇,说道:“心病还须心药医,我可不懂什么是心药,想必你会知道,你就好好地考虑一番吧,另外,消息已经确实了,金紫耀昨日已经离开了柔玄,大抵是快要到秦天了。”
“我知道。”室内静静地答应,并不惊讶。
诸葛小算点点头,摇着羽扇向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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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刚绕出了隐秘的卧房,在回廊中走之时,忽地一瞥望见眼前几个人影,诸葛小算转身便想离开。
“是诸葛先生!”有人叫道,接着,脚步声纷纷传来,那声音叫道:“诸葛先生请等等!”
诸葛小算背对着那帮人,皱起了双眉,心想:该来的躲不过。
终究转过身去,脸上敷出了温和的假面,目光淡淡望着来人。
迎面而来的,却是奉珠明盏,旁边,还有一位周简。
三个人望着诸葛小算,奉珠是急切的疑问,明盏是深深的注视,周简却瞪大了眼睛,如同有些愤怒。
诸葛小算打量了三人一眼,才微微一笑,问道:“三位叫住诸葛,有什么事么?”
奉珠第一个问道:“先生,我们殿下呢?”
诸葛小算的眼珠一转。周简也跟着急急忙忙地问:“小楼在哪里,她已经一天一夜不见人了!”
明盏忍了忍,终于没忍住,细声细气问道:“先生,昨日殿下将我们赶出房间,说是要一个人安静些,不要任何人打扰……可从那之后就再也不见声息,昨日院中有人大叫‘太医’,声音可怕……先生知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我们殿下,现在又在何处?”
她虽然语气婉约,却说的都是重点。诸葛小算不由地多看了这貌不惊人的宫女一眼。
“是啊,小楼在哪里?”周简皱着浓眉,一天一夜没有小楼的消息,他的脾气也正在越来越火爆。
诸葛小算眼睛向上看:“呃……”
“先生!”奉珠伸手,抓住他的手臂,“先生你跟我们殿下向来不错,又经常跟着王爷,应该知道我们殿下去哪里了吧?我们打听过,殿下没有进宫,她又能去哪里?”
诸葛小算心头一动,笑笑说道:“各位稍安勿躁。”
周简斜着眼睛望着他,总觉得这个人笑的鬼鬼的,让人很是看不顺眼。
奉珠是个急脾气,嚷道:“什么稍安勿躁,我们殿下不见了,要我们怎么要不着急?”
“嘘,”诸葛小算说道:“此事紧要,大家都小声点,不要叫别人听见了。”
三个人见他神秘兮兮,都有点不敢说话。半晌,明盏小声问道:“先生这么说,莫非是知道我们殿下在何处?”
诸葛小算点了点头,才叹一口气,说道:“唉,事到如今,我也不用瞒着各位了。”
三个人一起看向诸葛小算,诸葛小算咳嗽一声,说道:“说起来,殿下真是个任性的脾气,她自管自己好玩儿,就总是叫我们跟着着急。”
奉珠还不懂,明盏却疑惑地问:“先生的意思,难道是?”
诸葛小算赞同般地看她一眼,说道:“大家也不用着急,殿下她一个人偷偷跑出去玩,彻夜不归,也是曾有的事了,别人不知道,你们几个都是她近身的人,最明白她的脾气的,难道也不知道?”
这话却是实话,小楼的记录从来不是很良好,她捉到机会就会出外去玩,第一次跟御风出去还不觉得如何,第二次同诸葛小算出去,却被镇北王擒住了,害得这几个人一夜未眠。
可最后还不是都好好地回来了。想想,也有可能是又跑出去玩了。
诸葛小算见三个人半信半疑的,才又微笑着,说道:“所以你们也不用急了,王爷临走之前,已经派人出去找殿下了。不过,你们可不能将此事传扬开去,不然给别人听到了,会对殿下的名声不好。”
“原来是这样,”奉珠第一个投降,“殿下总是这样,唉,出去的时候就不晓得带上我。”
周简也跟着愤愤地,却不似奉珠般表达的直白。
只有明盏仍旧望着诸葛小算,一双眸子,看的诸葛小算脸上发紧,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心想:“我这个谎言也是迫不得已的,不然,给你们知道的话……还不急死,就算不急死也会哭死的。”想到小楼那模样,心头也不由地觉得酸酸的,自觉得说这谎话,有点对不起她。
明盏看了诸葛小算一会儿,忽地问道:“先生,听闻先生是王爷的军师,王爷今日里开拔前线,先生为何不跟着一起去,反而逗留王府之中?”
咦,这个丫头……聪明,机敏。
诸葛小算又看了明盏一眼,微微一笑,回答说道:“是啊……我本是要随行的,只不过呢,第一,对付怀荒盗贼,乃是手到擒来之事,对王爷来说只是小菜一碟,不需要我跟从。第二么……”他放低了声音,说道,“我留下来,也好早点将顽皮的殿下寻回啊。”
明盏听他如此解释,面上的疑惑之色才淡了些,诸葛小算点了点头,说:“好啦,你们几个也不要着急了,暂时先回去吧,静静等着,一有消息我便会通知你们,放心,殿下她贵人命大,绝对不会有什么事的。”
奉珠牢牢抓着诸葛小算的手臂,说道:“先生你可要早点将我们殿下找回来啊。”
“这是当然。”诸葛小算微微点头。
周简说道:“不如我派我出去吧,我也可以帮的上忙。”
诸葛小算摇头,说道::“周大人对我们秦天的路还不是很熟,就暂时不必了,再等一天看看。放心吧,殿下只是贪玩儿而已,在这秦天之中,还绝对不会有人对她不轨的。何况,她很是聪明。”
周简这才也死了心。三个人谢过了诸葛小算,扭身自去了。
诸葛小算目送他们离去,一颗心这才放回了肚子里,虽然成功地撒了个谎,心底却着实的不好受,尤其是,小楼生死未卜,若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他该怎么来圆自己的这个谎?
叹了一口气,脚步一转,想换个方向而去,一转身的功夫,却正跟前方而来的一个人打了个正面。
诸葛小算一见这人,刹那觉得身上寒风嗖嗖,心底暗暗埋怨自己选错了路。
可是现在要扭头就走,未免太露行迹了,更何况,对方笑容温柔,一双眼睛水汪汪地,不是看他,还能看谁?
只好打点起十万分精神,走了过去,心头想道:对付她,却比对付周简明盏他们三个更难上十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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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允姬文雅躬身行礼,衣袂被风一吹,飘然若仙,头上明珠璀璨摆动,多么优雅的姿态。
诸葛小算一笑,避开目光:“夫人何必行此大礼?”
蜜允姬这才起身,望着诸葛小算,微笑说道:“是师兄说的,礼不可免不是么,更何况,师兄你如此劳心劳力的,也应受得起师妹这一拜。”
诸葛小算心头一跳,觉得她这话中有话,却假装听不出,说道:“我惯常是个劳碌命,不似师妹你天生命格贵不可言。”
“哈,哈哈……”蜜允姬这才一笑,声音好听极了,锦绣葳蕤的袖子抬起,含蓄一般地遮了遮面,才又说,“师兄最近很是喜欢旧事重提,不错……我未曾下山之前,师父他批给我的命格,的确是有‘凤来仪,不可言’一说。我知道,当时师兄听了这个,心底是很不高兴的。”
“哈,是么。”诸葛小算仰头一笑,不置可否。
蜜允姬却盯着他的双眼不放,说道:“师兄,你不喜欢我如此选择自己的路是不是?”
“我早就说过,你也不必再重复,更何况,你已经选择了,现在再说这个,岂非是没什么意思么?”瞥了身边之人一眼。
蜜允姬嘴角一挑,胭脂色多么的鲜明动人。诸葛小算却看也不再看她一眼,转身向前走去,脚步踏上台阶,走上小桥面。蜜允姬跟在身后,竟不离开,待诸葛小算站定了,看桥下流水游鱼,才也跟着向下看一眼,说道:“师兄,你看这个看的目不转睛,心底在想什么?”
诸葛小算望着那锦鲤翩然游动,养的甚是肥大,如此无忧无虑,在此,也不怕被人吊起当盘中餐,想想人生,拼命挣扎,奋力向上,一不小心,尚容易被人推落,踩落,处境凄惨不可言说,而这些鲤鱼,如此悠游自在,人生一世,哪里比得上他们如此快意?
不由淡淡一笑:“我只是,在羡慕这些游鱼。”
蜜允姬惊奇看他一眼,问道:“师兄你羡慕这些无知的东西作甚?”
诸葛小算说道:“我羡慕他们,生活自在,没有争斗,也无钩心斗角,反而比人更是潇洒安逸。”
“是吗?”蜜允姬嘴角一挑,说道,“师兄这话差了,你怎知道这些鱼没有争斗?”她一声冷笑迈步走到小桥旁边,捏了一枚将要凋谢的花骨朵,走了回来,轻轻地向着桥下洒落。
“师兄看好了。”温柔的声音提醒。
刚说完,只见得桥下鲤鱼翻滚,水声哗啦作响,原本平静的水流仿佛是被烧开了一样的沸腾,几条肥大的鱼,争相地开始抢夺那被蜜允姬扔下去的花骨朵。似乎那是绝世美味。
“哈哈哈……”蜜允姬见状,仰头大笑,说道,“师兄你举得他们全无争斗?生活自在?哈…你看这一幅不是你死便是我活的丑态…”
好端端地,搅乱一池春水。
诸葛小算看的皱眉不已,却不说话。蜜允姬却冷笑又说:“师兄你只看到事情表面罢了,你以为他们无所争,其实他们争得更残酷,师兄你没有见到那些觅不到食物的小鱼被饿死甚至被同类攻击而死的情形吧?无论是做什么,如果你不争,迟早就要沦落成这样的命运,师兄你身在局中,居然说出这种幼稚的话,是什么让师兄你心生退意了?”
诸葛小算目光平静,自睡眠收回,看向蜜允姬,说道:“自小你便要跟我对着干,我以为的事情,你必定会有不同意见,我人在局中,师妹你又何尝不是,只不过,我选的人,是我甘心情愿要跟随着的,师妹你呢?只为了一句‘凤来仪’,你值得如此么?要知道,命中有时终须有。”
“命中有时终须有?说的容易。”蜜允姬对上诸葛小算的目光,鲜艳的嘴角略一抽搐,继而又笑:“我若此刻在大雪山,还能争得什么?你说不值得?你又不是我,却不知我的心情是如何的快活。我倒是想让一直都看不起我的师兄看看,我的选择到底对还是不对。”
诸葛小算叹了一声,转身欲走:“话不投机,还是罢了。”
蜜允姬说道:“站住。”
诸葛小算停住脚,问:“还有什么事么?”
蜜允姬问道:“师兄你向来是跟着王爷不离左右的,为何这次竟没有离开王府?”
诸葛小算不动声色,回答说道:“师妹这都算不出么?怀荒之匪徒,不过弹丸小聚而已,王爷一人之力便可荡平,杀鸡焉用我这牛刀?”
蜜允姬微微皱眉,狐疑问道:“真是如此?那……御公主殿下人在何处?昨日王府之中有人……”
“昨日王爷在给我展示一把新得的宝刀的时候,不慎伤了自己的手臂,唉唉,可这应了师妹你那一句‘血光之灾’,可好,居然都没出三日!”诸葛小算扭过头,望向蜜允姬,说道,“我想到师妹跟我说的话,吓得魂不附体,还以为伤的要害,刚好一个小厮见到,血流的委实多点儿,一时张皇失措嚷了出去。不过,师妹也知道,王爷身体是如何的强健,一点儿伤算什么,飞快传太医裹好了伤口,也就罢了。”
蜜允姬目光沉沉,心头疑云丛生,见诸葛小算只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有些不耐,问道:“师兄你忘了我第一个问题吧。”
诸葛小算这才恍然大悟般的,说道:“师妹你说御公主殿下啊,这个……咳咳,殿下失踪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说起来,御公主殿下的性子跟师妹你倒是很不相同,她天生贪玩,毫无心机,想到什么就会做什么……真是个可爱的人。”
蜜允姬听他在自己面前公然赞美小楼,双眉之间不悦之色一闪而过,旋即笑道:“没想到师兄对殿下的印象那么好,她的确是个坦率无心机的人,说她城府深沉,却是什么都会不自觉地显露出来,偏自己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呵呵……不过,也只有这种单纯的孩子,才会让男人着迷吧,师兄难道你……”
诸葛小算不等蜜允姬说完,不卑不亢地说:“殿下虽然任性,可是那个性倒是比那些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好点儿,我喜欢倒是喜欢的,面对她只觉得轻松,不用步步防备,就如师妹你说的,她自以为聪明,只不过每一步心思都写在脸上写在行动之间,的确是叫人怜惜,想去好好保护她。不过名花有主,我不敢碰。”
蜜允姬听他丝毫都不否认自己对小楼的好感,目光之中掠过一道狠辣之色,想了想,仍旧一笑,说道:“畏首畏尾,却不是师兄的风格,以师兄的手段,若要争的话,恐怕鹿死谁手也不一定。”
诸葛小算淡淡瞥她一眼:“还是罢了,鹿死谁手是不一定,只不过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我也是知道的。我还有事,告辞。”
蜜允姬见他决然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心底反反复复想着他方才说过的每一句话,心底怒意滚滚,一双美丽的眼睛瞪得杀气凛然,回头过来,桥下的鱼儿都已经停止了争抢,仿佛知道自己上当了,只不过是一朵无味的花骨朵,不值得如此费尽心力,不如这么自由自在游着的好。
蜜允姬望着平静的游鱼,低低说道:“你们不争,不抢?好……”手上一动,反手向下,内力催出,一股猛力直击水面,一刹那,如爆炸声,水花四溅,肥大的锦鲤四跃跳出,旋即啪啦啦落下,肚子泛白,静静地浮在睡眠,竟已经刹那死去。
“不抢,不争,便只有,死路一条!”蜜允姬双眸一眯,望着水面上死去的锦鲤,才觉得心头畅快了些。
而远处,诸葛小算听到身后那一声掌心雷的闷音,又听得水声四溅,蜜允姬的狠话,心头将她所做了什么猜的八九不离十,却仍旧不回头,叹一口气,加快步子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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