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却又轻声开口了:“如此说来,我这个太后赐婚的北静王王妃,还不如你这个仆从明事理了?还要处处需要你来提点我做事才行?我看不如这样好了,你与我一起去回太妃,这王府的事情以后就交给你来打理好了,我呢,只在一边看着,听你的吩咐,跟着你打打下手,学些治家的道理规矩,你说好不好?”
此时的水安,脑袋上已经冒出汗来。
秦家媳妇这件事若是真的回到了太妃那里,是讨不到什么好果子吃的。小王妃刚才可是说的明明白白,自己是太后赐婚的人!谁敢说太后赐婚的小王妃的才学见识连一个奴婢也比不上?这不就是变相的说太后瞎了眼吗?这事闹出来,恐怕连王爷和太妃也要领一个大过,整个北静王府都不会好过。
更别说水安这个王府总管了!欺主顶多被卖出去做苦役,这欺君的罪名,可是要株连九族的。
而水溶的脸上却有了淡淡的笑意,他似乎并不怕黛玉把这事回了太后,似乎黛玉把这件事情回了太后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似的。水安悄悄地看了一眼淡笑的水溶,心中更加没底了——王爷不会是被这件事情给气傻了吧?
紫鹃见黛玉站起身来,忙上前搀扶着黛玉的手,这一对主仆徐徐转身,淡定从容的就要离开这里。
“王妃,请留步!”秦家媳妇和水安同时跪倒在地,连连磕头,“王妃请留步!”
“水总管,你这是要做什么?”黛玉止步转身,看着跪在地上的水安,不解的微笑。
水安在跑来的路上便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这一点黛玉是极为肯定的,如果他身边没几个心腹,连通风报信这种事也做不好,那他又怎会在北静王府上做上了大总管?但可恶的是,这个大总管到了这里根本就没起到作用,他就那么几句请罪的话,就那样弯着腰站在那里,所有的事情都在听黛玉处置,他的心思,黛玉又如何会不知道?
水安被黛玉问得老脸一红,听小王妃这话儿,他的心思早已经被小王妃看得清清楚楚了。水安现在非常后悔刚刚的奴才之举:秦家的和几个管事娘子聚在一起胡说八道他是看见了的,当时没有叫她们走开时因为这里是小王妃回房的必经之路,水安有意让黛玉看见这几个人在这里胡言乱语,他就是想看看黛玉到底会如何行事。
黛玉刚刚进厅问事时的一番表现,虽然让水安对黛玉有了一些些的敬畏之心,可是水安看黛玉毕竟年龄不大,心中还是存着轻视的:就算你聪慧异常、见闻广博,可是依年龄想你能知道多少东西?这人心嘛可是深得很,不是你在书中能看到能知道的,也不是你在娘家做小姐时就能了解、能学习到的——这需要人世阅历。
水安哪里想到,这位新王妃居然非一般人可比呢?没有那些寄人篱下处处提防的阅历,没有那临上花轿还被人算计到头上的经历,她如今又哪里来的这一份沉着和冷静?富贵之家,就算是男儿有几人能有如此曲折的经历,又有几回在生死边沿上走过的往事?何况黛玉原来在南边的时候,林如海可是把她当做男儿家教养了几年。所以,水安失算了,他把自己也卖了出去。
水安听到黛玉的问话,他就是再为难、再不好回话,也不敢不回呀!他先叩了一个头才说道:“王妃,奴才斗胆请王妃回转,是因为依奴才看,这事儿由王妃您做主处置就是了太妃年纪大了,若是为这些事动了气可不是小事呢。”
黛玉看着水安似乎是在笑,但话中却似又带着一丝恼怒:“哦?如此说来,这在大总管眼里只是一件小事?大总管的意思是在说黛玉不孝?凡事都给太妃添堵?如今连大总管都来教我做事儿了?我这个王妃做到这份儿上真是无地自容啊!什么事儿还没有做呢,不过就是问了两句话儿,便被你们指过来教过去的,怎么做都不合你们心意啊!我看还是请王爷给我一纸休书,打发我出去讨饭得了!省的带累北静王府的名声!那可是万死莫赎了!”
虽然黛玉的声音并不高,不喜不怒的,可是水安却被黛玉的话压得再也站不住了,他跪在地上连连求饶:“王妃恕罪!王妃恕罪!奴才知错了,奴才不会说话,奴才不是那个意思,奴才绝不敢有那等的心思,还请王妃恕罪。”说着连连叩头。
黛玉立定了就是不动,虽然没有向院子外走去,但也没有归座,她轻轻的问道:“水总管,你也不必如此,你哪里有什么错儿?只是我这个王妃做得不好,我原本是个拙嘴笨腮的,说句话儿都出错的人儿,哪里还能当得起你们众人的家,做得了这个北静王妃的位置?”
秦家媳妇和水安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口中一再称自己有罪,自己错了,请王妃饶恕等语。而黛玉却依然站在那里,口中的话也没有停顿:“行了,你们也别磕头了。我也不敢当你们的头,你们都是这府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儿,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嘛,你们在王爷府上当差,出了这门那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如今这副样子,传了出去,只怕我又多了一条恶妇的罪名。我还是去太妃面前请辞的好,省的到时候误了王爷的前程再惹得太妃心烦,我的罪过越发的大了。”
水溶坐在椅子上,端着茶盅,面带微笑,心里那个乐呀!好玉儿!好一副伶牙俐齿!好厉害的小王妃!他连连感叹,突然觉得自己这些年来一直在等的,就是这样一个王妃啊!才情样貌样样第一,行事处事也落落大方,就是论心计口才也样样不赖啊!嗯,这真是上天赐给自己的宝贝,一定要好好珍惜才行。
不过有一件事水溶越想越不满,玉儿怎么能说休书的事情呢?看来她是看不上北静王妃这样的名头的,她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不行,一会儿回房之后,一定要好好地问问这个小妻子才好。
秦家媳妇的额头上已经渗出汗滴来,此时的她只知道连连磕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小王妃的话可不是儿戏,事情果然闹起来,恐怕太妃以王府的脸面着想,为了给太后一个满意的交代,把自己打死都有可能的,或者根本就是把自己卖到边疆去让自己生不如死?
水安的头上也出现了细细的汗水。对于这位小王妃,他虽然一再的提醒自己莫要小瞧了她,可是最终还是小瞧了人家。如此一闹,这老脸是保不住了,总管的位子也别想再做下去了,看来自己可以收拾铺盖滚蛋了。王爷可是一直在一旁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小王妃口口声声讨要休书,而王爷却气定神闲悠然自得,水安敢打拿自己的脑袋打赌,王爷是绝对不会给小王妃休书的,他是给他的小王妃撑腰的才对!
水安想到水溶在边上坐着一动不动一言不发的的样子,心里头那是怕的要命啊:这个王爷表面上看上去懒懒散散,只知道风花雪月没什么大的作为,可他的心中却自有一番道理。这些事情也不是他一个奴才能看清的,总之他做总管这些年,无论动什么心思都没逃出王爷的手掌心去,水安想到这里,死的心都有了。
可是水安不管是有委屈,还是害怕,他也要硬着头皮给黛玉回话。他连连叩了三个头:“王妃,奴才不是那个意思,奴才是不会说话的人,请王妃原谅奴才一次,请王妃恕罪。”
水安最起码明白一件事,此事求水溶只能是给自己找麻烦,王爷今天是安心让小王妃立威,所以自己只有求得黛玉的原谅才有得救。
黛玉闻言一笑:“水总管这话从何说起?你头头是道,何来罪过?又恕得哪门子罪?”
水安急忙磕了个头答道:“奴才该死。”
边上的奴才们也是一头的汗啊,这秦家的好死不死的,干嘛要得罪小王妃啊?人家婆媳再不合那也是婆媳,太妃在不待见王妃,那王妃还是王爷的正妃,这可是太后赐婚的王妃啊!而自己这些人又算是什么东西?那脸是主子给才有的,主子不给,自己也不过是凭主子买卖的奴才而已!奴才们如此明目张胆的欺负到主子头上,这是太妃也不能容忍的事情啊。
太妃就算是让秦氏暗中为难一下黛玉,也不过是试探的意思吧,就是想纠住黛玉的什么错而已。可事到如今,小王妃的错而一丁点都没抓住,这些奴才们倒是都落得一个‘欺主’的罪名,到头来太妃一句话,秦家媳妇就要下地狱也说不定呢。而自己这些人眼看着王妃受欺负,说不定也会被带累,这个该死的秦婆子,以后千万不要跟她有任何瓜葛了。
黛玉笑吟吟的看着众管事儿道:“不敢?那什么才是你们敢的呢?恐怕你们要把太妃,王爷和我一起都赶到乡下的庄子上去,你们才敢呢,是不是等到你们判主欺君,才算是敢呢,是不是?你们今儿如此的有作为,我倒是看不出你们有什么事不敢做的!”
水安头也不敢抬,连连磕头:“王妃恕罪,王妃恕罪!是奴才的错,奴才以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王妃恕罪,王妃恕罪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