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詹看着婧玥红着脸,拉着婧瑶离开,便漫步踱到婧琪跟前,冷笑道:“你说她想做皇子妃?我看是你想吧?不过你又老又丑,本皇子却看不上你,不如你去勾引二弟?嘶——好像二弟如今刚满周岁没多久,还不懂这个。哈哈……”
“你!你……”婧琪被子詹羞辱,一时羞愤难当,便挣扎着说道:“你别以为你很了不起,皇子怎么了?本姑娘还瞧不上呢!”
“瞧不上最好,以后别让我看见你,恶心。”子詹瞥了婧琪一眼,转身离开。
婧琪疯了一样的又哭又嚎,幸好有几个丫头摁着她,不曾挣扎开。
青云轩不清净,子詹便从园子里慢慢的走着,想寻一处清静的地方静静心,便沿着绿荫从往远处走,最终在一颗大柳树下寻了一张石凳,慢慢的躺在上面,看着碧绿的树枝间隔着点点阳光,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三日后,户部在紫锦楼设了公堂,公开对外拍卖朝廷没收的薛氏店铺五间,其中包括五谷杂粮,绸缎布匹,金银首饰,药材和当铺。另外薛氏的宫花作坊已经拆除,宫花一事已经由林氏的凝翠轩承办,所以宫花一项不在今日的拍卖议程之内。
林彤带着林家的几个掌柜的都到了,同时来的还有忠顺王世子萧昇,容中丞的内侄姚天胜。
前面几个人大家都熟悉了,这姚天胜呢,是容中丞夫人娘家的侄子,容中丞是皇贵妃容滟波的父亲,所以这姚天胜和容贵妃是表兄妹。姚家原来也是皇商世家,专管宫中用的粮米之事,各色精细大米,什么碧粳米,胭脂米,香米,糯米,珍珠小米之类的五谷和各色豆类,细面等,都是姚家的生意。
所以这姚家也算是有坚实靠山的一家。
唯有萧昇,家中没有什么生意,不过是仗着父亲是三朝元老,看上去像是来凑热闹的。
竞拍开始的时候,大家都还算沉得住气,但林彤的报价一直领先其他两家。气势上有一种势在必得的感觉。
但姚天胜一直在一边跟,不紧不慢,总是紧紧咬住萧昇这边。
萧昇虽然也很沉着,但只要林彤一往上抬价,他总是紧紧跟上,且比林彤高出一百两银子的价格,不多不少,仿佛存心跟林家作对似的。
价格越抬越高,围观的看客们忍不住唏嘘起来,交头接耳,议论着毕竟是朝廷重臣为后盾,真真敢叫板,这下北静王府和忠顺王府算是对上了。
当价格抬到不可思议的程度时,萧昇的心便紧张起来,他原是受冷玉堂所托,出面盘下这几间店铺,实际上他对这中生意上的事情,并不是十分的内行。但林彤等人却都是商行里面摸爬滚打十几年出来的,姚天胜今日似乎也早有主意,在林彤不抬价的时候,他便张口抬价,林彤若是抬,他便做观望状态。
拍卖进行了一个时辰之后,围观的人都瞪大了眼睛。林彤等人一脸凝重,姚天胜也拿着帕子时不时的擦擦额头上的汗滴,而萧昇则有些坐不住了。
冷玉堂一再叮嘱,这几间铺子无论如何也要买下来,花多少钱都不怕。若是买不下来,冷枭门和忠顺王府以后的合作便就此作罢。
林彤叫价,五间铺子一共出白银九万八千三百两。
姚天胜回头看了一眼小萧昇,却见萧昇的眼神一愣,林彤这次叫价比刚才涨了三百两,原来都是每次涨五十两的,而这次却一下涨了三百两。看来是不想再玩下去了。
萧昇打定主意,并没急着开口,而是用眼睛的余光看看姚天胜。姚天胜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但是看上去又一副大大的舍不得。
姚天胜感觉到萧昇在看自己,于是作势咬咬牙,拿着帕子的手慢慢的抬起来,做出要喊价的样子。
萧昇腾地一下子站起来,大手在桌子上一拍,大声叫道:“十万两!”
大厅里一片宁静。
十万两银子买五间空店铺,这已经是天价了,这店铺也不过是位置还算可以,房屋已经有些破旧了,经过一番查封,里面的门窗都已经破损,如果要重新开业,需要大大的休整一番,再加上开业需要铺货,这五间店铺若想开张营业,除了这十万两银子之外,至少还需要二十万两来运作。
“到底是忠顺王府,三朝元老,底子就是厚啊。”围观的那些商人,悄悄地议论道。
“且!他三朝元老又怎么样?你看那世子爷,完全一副啥都不懂的样子,这铺子到了他的手里,也只有败落的分。说不定这是个败家子呢。”
“嗯,说的也是,这样的店铺一家用两万两银子。两万两银子可以盖这样的店铺三家了。”
“说的就是嘛,要不说他外行呢。”
“什么外行,这分明是有钱烧的。”
林彤徐徐起身,对着萧昇深深一拜:“世子爷,林彤甘拜下风。”
“哈哈……萧世子好气魄,在下佩服佩服。”姚天胜也呵呵笑着,站起身来,一边擦着汗,一边对萧昇拱手。
萧昇不屑的笑笑,冲着二人点点头,“好说好说,都是二位让着在下。”
一锤定音。萧昇以十万两银子的价格,盘下了薛氏五间旧店铺。
原说好了是现银交讫,但萧世子说身上没带那么多银票,只有六万两。从袖子里拿出来,交给户部的差官。户部差官便为难的笑道:“世子爷没有银子也不要紧,先打个欠条,签字画押,明儿如数送来也是一样。”
萧昇也不多话,心中想着终于把这件事情给办成了,于是按照户部差官的话,在文契上签了字,画了押,又打了欠条。
一切交割清楚了,方转身对林彤等人笑道:“怎么,几位老板中午赏光,咱们去琼花楼吃酒?”
“改天改天,今儿世子爷有如此喜事,还是先回家庆贺庆贺,小人等怎能僭越?”林彤谦虚的笑道。
“呵呵,如此那我就先行一步了。”萧昇也不客气,论理他一个王爷世子能跟这些人说笑已经很掉架子了。
林彤等人点头笑着,看着萧昇大摇大摆的出了屋门,和姚天胜相视一笑。二人心照不宣,先后出门。
黛玉歪坐在静雅堂的卧室里,手中握着一只碧绿的翡翠玉扳指,静静地发呆。外边骄阳似火,边上装着冰块的盆子冒着丝丝白气,屋子里沁凉一片。这翡翠扳指是当初皇上赏下的新婚贺礼,一直呆在水溶的手上,昨儿水啸把这个拿给自己,说王爷让王妃放心。他一切安好。
一切安好吗?黛玉抚摸着翠玉扳指,在心里一遍遍祈祷:但愿你一切都好。
“主子,大总管来了。”紫鹃从外间进门,轻声回道。
“叫他进来。”黛玉把翡翠扳指握在手中,微微抬起了头。
紫鹃答应着回头,让水安进了屋子,隔着卧室门口的珠帘,给黛玉请安。
“外边的事儿怎么样?”
“回王妃话,忠顺王世子出面,以十万两银子的价格,盘下了五间铺子,林掌柜的不方便过来,已经派人送了消息来,奴才特来回主子一声。”
“哦,十万两,不算低了。但这点银子对忠顺王府来说,不算什么。”黛玉笑笑,点点头。如此他们应该进行第二步了吧?
“是,但萧世子身上只有六万两,剩下的四万两,写的欠条,说明儿再把银子给户部送来。”
“哦?”黛玉有点意外,想不到他们的竟然是准备以六万两银子赎回铺子。看来林彤和姚天胜的戏演得还算不错。
“忠顺王府早就亏空了,他们寅吃卯年,已经很久了。这六万两银子,还不定是谁的呢。”
“嗯,应该是这样。”黛玉点点头,水啸回说忠顺王府和冷枭门之间的关系有些诡异,堂堂一个王府,竟然会听从冷枭门的命令。看来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而此让人出乎意料的是忠顺王世子萧昇,正在冷玉堂面前受训。
“真是个废物,我原本是想着四万两银子盘下铺子,最多六万两。可你倒好,给我弄了个十万两来!”冷玉堂铁青着脸,在屋子里来回的走动。
“门主,这十万两银子能盘下来就不错了。您是不知道,这凝翠轩的林掌柜还有那个姚天胜,是铁定了心的要争这五间铺子,林家的势力您是知道的,再加上一个姓姚的,这三家竞争啊,林家已经出道了九万八千三百两,我们不出十万两,这铺子大概就是姚家的了!”萧昇心中也有气,原本觉得自己这事办的很漂亮,可怎么就连一声好也换不来呢?
“难道你看不出来,这是个圈套吗?”
“什么圈套?怎么可能会有圈套?他们已经出到了九万八千三,难道我不再往上叫,这九万八千三就不算数?我就不信这户部就是他们林家的衙门!”萧昇也急了,这出力不讨好的事儿,他还是头一次干呢。早就看姓冷的不顺眼,要不是父王拦着,早就狠狠的揍这小子一顿了。
“说你蠢你还不服气,哼!”冷玉堂凭着多年的经验,敏感的察觉到林氏和姚家已经联合起来,而这次就是人家给自己的一个下马威。多花了一倍的银子盘回了五间空空的店铺,不过几件破屋子而已。真后悔自己当时这么较真,再新开几间铺子不就成了,干嘛非要薛家留下来的铺子?
“都不知道是谁蠢!”萧昇自然不受冷玉堂的气,原来表面上对他客气那是因为父王吩咐了,要对冷门主尊重些,可这个臭商人竟然对自己这样无礼,那萧昇这种二世祖自然不高兴,直接骂回去。
“你说谁蠢?那四万两我不管了,你自己去想办法!”冷玉堂急了,敢这样说话就要付出点代价。
“冷门主怎么能这样翻脸不认人呢?”萧昇一拍桌子,怒目而视。
“我就翻脸了怎么着?我真是瞎了眼,竟然会选你这种废物合作!”
“我是废物,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有本事你自己去啊,你连光都见不得,整天跟耗子似的躲在角落里,凡事都要我忠顺王府出头露面,难道你不是废物吗?”
“你!你……”冷玉堂这些年躲躲闪闪,虽然靠着耍弄手段,坑蒙拐骗偷积攒了一片家业,但心里上始终都处在阴暗之中。萧昇骂他是耗子,真真戳到了他的伤口上。但见他的额头上青筋暴起,一双眼睛瞪得溜圆,甚至红了眼珠,指着萧昇,都说不出话来。
“萧世子,门主。”宝钗端着一个紫红色托盘从外边进来,托盘上端着两杯茶,“请都消消气,先喝杯茶,再好好商议。”
“哟,这是宝姑娘吧?”萧昇听见一声婉转的娇啼,转身看见宝钗一身桃红色茧绸夏衫,端着茶盏亭亭玉立站在面前,心中立刻荡起一阵春波,心道虽然冷玉堂这人霸道专横的有些变态,可他的眼光不错,身边的女人一个比一个漂亮,就眼前这个,都能把杨贵妃给比下去了。
“世子爷。”宝钗轻轻一笑,从萧昇跟前走过,站到冷玉堂的身边,“门主,请用茶。”
“嗯。”冷玉堂心中的怒火因为宝钗的到来而略微消了些,他刚才一时生气,忘了自己如今虽然拿钱养着忠顺王府,但官场上的许多事情,都赖以忠顺王府给出面摆平。所以自己的态度也不能太过分。
宝钗给冷玉堂献了茶,又把另一杯端给萧昇。萧昇的手趁机在宝钗玉葱般的手指上滑过,宝钗脸一红,萧昇便感觉一种痒痒的麻酥酥的滋味从手指钻进心眼儿里去。
“宝儿,拿四万两银子给萧世子。”冷玉堂淡淡的说着,又对萧昇说:“你先回去吧,把事情办利索点,别留下尾巴等别人给你擦屁股。”
“好,门主放心。只要银子够用,事儿都好办。”
宝钗不屑的看了一眼萧昇,转身出去,不多时拿了银票来给他。萧昇便告辞出门。
“门主,忠顺王老了,这世子好像只认钱。有些事情,爷是不是该考虑换换人了?最起码,也应该有备用的才行。”
“嗯,言之有理。”冷玉堂对今天的事情感触很深,想想自己也真是受制于忠顺王府太多,不能只栓他这一条线。是该考虑一下备用之人了。
“门主可有合适的人选?”宝钗轻笑着问道。
“这话是你提出来的,想必你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冷玉堂抬手,把宝钗拉进怀里,话没说完,便上前咬住她的红唇。
激情四射的热吻之后,宝钗趴在冷玉堂的胸膛上喘息着,给冷玉堂提及了一个人——九省检点王子腾。
“这是个武官,且官位不高,能不能办事?”冷玉堂皱起眉头,开始考虑宝钗的话。
“舅舅虽然是武官,但曾经坐过京营节度使,对京城的防护十分了解,皇上曾经一度重用与他,想当初,舅舅也是先帝爷的托孤重臣。京营节度使全国可就这一个!如今升了九省检点,去外省巡查,一旦回京,势必加官进爵。就就这样的官场新贵,应该比忠顺王这样的老朽更加得势。”宝钗自信的说道。
“嗯,你的话也有道理,这件事先放着,回头再说。今儿我让你见见一个人。”冷玉堂得意的笑笑,对着门外吩咐了一声:“把人带上来!”
门外的人应声而去,不多时带了一个人进门。
这男子高高的个子,笔直的站在,腰身挺拔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一身白衫,因为长途跋涉的缘故,沾上了些许灰尘,但他整个人确如珍珠一般,虽然蒙尘,但依然光彩灼灼。
宝钗自诩见过不少非凡男子,且自己也是一百个里挑不出一个的美人,但在此人面前,也有些自惭形秽起来,甚至不敢直视此人,只能悄悄地看看他,便已经怦然心动。
“北静王爷!”冷玉堂看着神情自若的水溶,点点头,算是表达一种男人对男人的欣赏。水溶一路上的淡定让冷玉堂都感到意外,想他一个富贵窝里长大的王爷,面对江湖上那些杀人不眨眼的人也可以那般神情自若,一路艰难跋涉也从不言苦,到落在敌人手中半月有余却还是这般高贵优雅的人,的确值得欣赏。
“想不到冷枭门的门主也知道本王,看来本王在百姓中的名声还不算小。”水溶淡淡一笑,用眼睛的余光瞥了一眼冷玉堂一侧的宝钗,暗道这就是玉儿曾经提及的那个宝姑娘吧?美人倒也罢了,只是多了些风尘之气,精明外露,也不是做女子的优点。拿玉儿和她比起来,真是云泥之别。就是那个叫宝琴的宫女,也比她好了许多。
“北静王改良商贸制度雷厉风行,如此利国利民的大事,百姓们如何会不知道王爷的尊号呢?”冷玉堂摆出一副主人的架子,径自坐在主座上,甩开手中的折扇,淡淡一笑,眼睛里凶光毕现。
“这么说,冷门主是为了新政把本王给劫持到了这里?”
“呵呵,王爷别说的这么难听,劫持二字咱们可不敢当,劫持王爷,那可是杀头的大罪。咱们就是想请王爷来,商议商议,这新政的条陈,可不可以修改修改?这商人原就不容易,王爷还要盘剥他们的利钱,这有些过于狠毒了吧?”
“哈哈……”水溶仰天大笑,笑完鄙视的看着冷玉堂:“冷枭门从来都是做无本的生意,冷门主敛财,也太过了些。如今想做正经生意了,却还要绑架朝廷大员,来威胁朝廷给予优惠政策,试问冷门主,朝廷二字,在你的眼睛里,就这般不堪吗?”
“呵呵,我冷玉堂向来喜欢以自我为中心。而且这些年来,那些挡着我路的人,一个个都不在人世啦。我想北静王爷乃是青年才俊,应该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吧?”
“哼,冷门主倒是颇懂生存之道,只是却忘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有些事情,逃得了一时,逃不过一世。若是再加上狂妄自大,想必也只有死路一条了。”水溶不再笑,而是冷冷的逼视着冷玉堂。
冷玉堂被水溶的话说的心中一惊,他原本心中就有鬼,如今被水溶一点,心中便慌乱起来。
“王爷真是好辩才,只是如今却落在我们手中。王爷如此自信,难道不怕我们门主动了杀机?”宝钗终于等到了说话的机会,她一双妩媚的杏子眼,水汪汪的看着水溶,娇媚的说道。
“你是谁?本王从不跟婢女说话,难道你们冷枭门的规矩,主子说话,奴才可以随便插嘴?”水溶不屑的笑笑,“这也难怪,你们冷门主本就是上不得台面的,何况一个奴才?”
“说得好。”宝钗轻轻地拍手,但她仗着冷玉堂对自己的宠爱,却并不退缩,只是上前来,站在水溶的面前,看着水溶白色衣衫上的蟠龙纹暗绣,心中一阵阵的不平——为什么林黛玉可以嫁的一个这么优秀的男人?品貌,身份,地位,样样都是好的。这样的男人分明是天下极品,能跟这样的人在一起,哪怕死后下十八层地狱,也是心甘情愿的。“听说北静王妃已经身怀有孕了?你说——若是她听见她的丈夫如今正在我薛宝钗面前做客,会是什么感受呢?”
“哼,你这种无耻伎俩,又怎么会瞒得过我的王妃?”水溶不屑,如今他什么都不敢相信,惟独不怀疑的,就是黛玉跟自己的感情。
“是吗?可据我所知,颦儿这丫头,向来是多疑的。想当初在荣国府,她对宝玉可是痴心不悔,若不是我费尽心思,只怕她这会儿早就是宝二奶奶了吧?说起来,王爷还真是要谢谢奴家呢。”宝钗娇媚的笑着,眼睛始终看着水溶的衣衫上的蟠龙纹章,那象征着亲王的章饰,是宝钗这辈子的梦想。
“哼,就凭你这般会算计,也必然不会有好下场。你要知道,聪明反被聪明误。你整天算计别人,岂不知也会把自己算计进去。如今你被贾家休出府门,惶惶然如丧家之犬,只能蜷缩在阴暗的角落里,不正是你算计的结果吗?”
“只是我的命不好罢了,我不怪别人。”宝钗听了水溶的话,有一点失神。是啊,自己惶惶然如丧家之犬,全都拜谁所赐?
“够了!”冷玉堂原是想着宝钗素来能言善辩,可以从水溶的嘴里问出点什么,没想到她反被水溶逼到了角落,再说下去,他们的矛头便都指向自己了。
其实当初冷玉堂眼看着紫锦楼等店铺出事,而不出手拉宝钗一把,也是只是他的一个阴谋而已。紫锦楼的生意因为冷玉堂想办法挤兑绾苏楼,而得到了三成的股份。但冷玉堂却丝毫看不在眼里,他想要的,是薛家的全部生意和宝钗这个人。
如今虽然皇商的桂冠没有了,但宝钗这个女人却被自己牢牢地抓在手里。有了她,再有几件铺子,想必凭着忠顺王府的关系,再拿到皇商的地位也没什么难事。但如果连宝钗都要倒戈,那冷玉堂就输的太惨了些。
宝钗听到冷玉堂的呵斥,心中颤动了一下,有几分害怕。但还是镇定的回头,对着冷玉堂微笑:“门主,有何吩咐?”
“茶凉了。”冷玉堂把手中的茶盏放到一边,宝钗便乖乖的上前,把茶杯端走。
“说吧,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答应我的要求?”冷玉堂看水溶依然神态安然的站在那里,不喜不怒,不言不语,雷打不动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开口。
谈判这种东西,谁先沉不住气,谁就注定了受制于人。水溶就是在等冷玉堂开口。
“我的要求?好像我被冷门主劫持来这里,并不是我的要求。”水溶淡然一笑。
“难道王爷不怕?我们既然能劫持你,便能劫持你的王妃。刚才你也听见了,你的王妃有孕在身,你舍得让她吃这些苦吗?”冷玉堂说这话的时候,一边在暗暗的咬牙,一边忍着心头默默地疼痛。
“冷门主有这个能力吗?”水溶不屑,因为这次的劫持,若不是水溶自己愿意,冷玉堂又如何会这么轻易的得手?还想劫持黛玉?做梦吧。
“怎么,王爷不相信?那王爷又是如何落入我的手中的呢?”
“天意吧。”
“哦?天意?可见老天都是向着我这边的。”冷玉堂哂笑一声,“王爷又何必为难我们这些商人呢?”
“你不过是想要得到皇商的地位,而且还想恢复原来皇商所拥有的利益。但这一点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你就是杀了我,也办不到!别说是我,就是你连忠顺王爷和李丞相都劫持了,恐怕万岁爷也不会答应你的要求。冷玉堂,你太过分了。”水溶眯起了眼睛,冷冷的目光投向冷玉堂,若是比目光的冷峻,水溶和冷玉堂根本不是同一类。冷玉堂的目光如风雪一样可以把人封冻,而水溶的目光如冰凌一般可以穿透人心。
“哼,那我就把皇上也劫持了,你说好不好呢?”
“原本你就是死罪,那也只能是死上加死而已。”水溶漠然转身,往门外走去。
“水溶!如今你是我手中的人质,不要太嚣张!”
“我水溶自小就这样嚣张,你冷门主慢慢适应吧。”水溶的话音未落,人便消失在门口的竹帘之外。
黛玉坐在青云轩的课桌前,看着面前默默写字的子詹和婧玥婧琪三人,又想起了水溶。目光便漂移到很远。
素心端着一大盘子刚做好的点心进门来,对黛玉悄声笑道:“主子,用点点心吧,奴婢刚做好的,还热着呢。大殿下和两位姑娘也写了一个时辰了,该休息一会儿了吧?”
“嗯,你们都来用点心吧。我也该起来活动活动了,腿又麻了。”黛玉从思念中回神,扶着雪雁的手,慢慢的从榻上下来。
门外一身雨过天晴色长衫的男子,随着管家水安迈着轻快地步子,慢慢走进了青云轩。
“主子,皇上来了。”晴雯是见过皇上的,这会儿皇上进了院门,晴雯眼尖,从窗户里看见了,忙对黛玉小声说道。
“哦,好,我们出去恭迎圣驾。”黛玉点点头,不慌不忙扶着紫鹃的手出青云轩的屋门,正好迎着皇上踏上了门口的台阶。
“臣妾恭迎万岁。”黛玉说着,便徐徐跪下,膝盖还没着地,便被皇上一把拉住,“王妃身子不方便,以后朕前免跪。”
“谢皇上隆恩。”黛玉不跪,却给皇上福了一福。
“朕来看看子詹,他在这里可还算听话?”
“子詹很好,皇上放心就是。”黛玉轻笑,转身随着皇上进门,子詹和婧玥婧琪已经离开书桌,跪倒在地上。
“你们都起来吧。”皇上抬抬手,转身对身后的李德禄道:“李德禄,把朕给两位侄女的礼物拿上来吧。”
李德禄忙答应一声,递上一只锦盒。
婧玥年长,带着妹妹上前,三跪九叩,谢皇上的恩赏,然后接过锦盒,转手递给黛玉。
“皇上的赏赐,也太贵重了。”黛玉打开锦盒,看见里面的两对玉镯均是难得的冰种翡翠,便有心不要。
“不过是玩的东西,这是朕给两个侄女的,王妃不可推辞。”皇上笑笑,对着身后的李德禄摆手。
李德禄和水安以及屋里的丫头全都退出去。紫鹃领走了婧玥和婧瑶。屋子里便只剩下了皇上,黛玉,子詹三人。
皇上把刚刚得到的消息同黛玉说了一遍,然后问黛玉道:“王妃可还有什么妙计?可以把这些人一起揪出来?”
“他们的银子,何止区区十万两?”黛玉为难的摇头,“如今我的人已经掌握了冷枭门的仓库,但那也不是他唯一的仓库。里面都是绸缎布匹。紫锦楼已经在他们手中,略一休整,便可以营业。冷枭门的存货,足够他们卖半年的。等这些存货变成银子,他们便会更加顺利的周转。”
“上次不是说,他们的存货里,有绾苏楼丢的货吗?为什么不告他?让他摊上官司,拖住他们如何?”
“这样做太慢,王爷已经在他们手中够久了。”黛玉皱着眉头说道。
“是啊,朕也在着急这件事。”皇上郁闷的拍拍腿,从椅子上站起来,在屋里来回的走动。
“父皇,不如让皇叔直接回来,如今在京城内,难道我们想救出皇叔,还不容易吗?”子詹不解的问道,明明是个很简单的问题,大人们就是爱想复杂了。
“你皇叔还需要一个证据。”黛玉悠悠的说道,“这个冷玉堂,很可能就是十多年前的一个逃犯,他的名字叫邢玦,是前扬州巡盐御史邢天虎的儿子。邢天虎的案子牵涉到了前太子谋反之事。这件事情很复杂,想弄清楚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但据王爷所知,当年的邢天虎也是被人利用了。”
“难道前太子谋反之事,另有阴谋?”
“皇上以为呢?”黛玉看着皇上,其实有一件事大家都明白,只是嘴上不说——太子已经是储君,为何要谋反,皇上百年之后,皇位原本就是他的,他又何必谋反?但是为太子平凡冤案,就意味着把皇上推下龙位,所以如今朝野之中,没有人回去冒天下之大不违去追究这件事情的真相。
邢天虎被谁利用了?如果是为了太子而死,那就不能说是被利用,因为案件原判就是邢天虎伙同太子谋反。所谓陷害,那就是幕后主事另有他人。也就是说,太子也只是一个棋子而已。
“太子已经不在人世了,太子一党虽然没有尽数铲平,但也没有什么可担忧的了。令人担忧的,是太子谋反事件的幕后人。”
这句话由皇上说出来最合适,黛玉听了,轻轻点头。如今黛玉猜想,水溶就是想把这件事情弄清楚,所以才不愿从冷玉堂那里回来。他担心那个人现在正在策划另一场政变,不管用什么理由,前一次他成功了。但后一次,说什么也不能成功。
屋子里一片安静,子詹想不到那么深,所以只是愣愣的看着黛玉和皇上。
皇上不说话,因为此时想到此事,他也有些胆战心惊。如果是那个人策划了一场阴谋,把太子一党从朝中清除出去,然后扶持了自己即位。那么在发现如今自己不能为他所控制的时候,再一次策划另一场政变,把自己赶下龙位,另立新君——这将是一个多么可怕的事情。
黛玉早就想到此事,但事关重大,她一直闷在心中不敢多说。
室内一片宁静。静的让人开始惴惴不安。
“你是谁?在这儿做什么?”突然间门口传来的一声轻喝,把屋子里的三个人都吓了一跳。
黛玉从椅子上慢慢起身,走到门口。门口处一个小丫头低着头站着,边上站着晴雯。刚才正是晴雯呵斥这个丫头。
“你叫什么名字,在何处当差?”黛玉看着小丫头低着头,吓得身子在不停地颤抖。
“奴婢叫小荷,是青云轩里负责烧水的丫头。”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奴婢……奴婢的帕子丢了,正在四处找……所以……”
“找到了吗?”黛玉说着,转过身子,出了屋门,坐在廊檐下的游栏上。宁嬷嬷便从廊檐那边走过来,站在黛玉的身边。
“没,奴婢没找到。”
“嗯,我想,你原也不该在这屋门口伺候,又怎么可能把帕子丢在这里?”黛玉说着,便拉下了脸,对边上的晴雯道:“去把水安家的叫来,把这小丫头带下去,好好地问问她。”
“奴婢遵命。”晴雯答应一声,转身吩咐边上的婆子道:“还不去把总管娘子找来?仔细问问这小蹄子,看她还有多少谎话编!”
“主子饶命,奴婢的确是找帕子来了……王妃……奴婢真的丢了帕子……”那小丫头说着,便跪在地上,往前爬了两步,抱住黛玉的脚。
子詹从屋里出来,见了这副情景,冷上喝道:“这是什么规矩?谁准你碰你们主子的衣衫了?还不放手!”
子詹话音未落,边上的婆子忙上前来拉这小丫头。谁知这小丫头却撒起泼来,突然抬起头来,红着眼睛对黛玉道:“王妃一定要奴婢的性命,奴婢也没话说,奴婢这条命就给王妃罢了。”说着,那小丫头竟然疯了一样,朝黛玉撞过来。
黛玉原是坐在廊檐下的栏杆上,背后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依靠,若是这小丫头撞在黛玉身上,黛玉非得往后仰去,摔倒在廊檐前那棵芭蕉树下的泥土里。
情势万分危急之时,宁嬷嬷伸出手臂把黛玉揽进怀里,黛玉歪倒在宁嬷嬷的身子上,那小丫头便扑到在黛玉身上,虽然没有撞到黛玉,但却把黛玉和众人都吓了一跳。
“来人,把这个该死的奴才给我拿住!”皇上已经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刚才那惊险的一幕正好被他瞧见。饶是皇上见过许多惊险的场面,也是平生第一次体会到了心惊肉跳的感觉。
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皇上发话让人把那小丫头摁住,然后吩咐道:“李德禄,叫人把她关起来不许她自尽,不许她和任何人来往。”
黛玉从宁嬷嬷的怀中支撑着坐起来,晴雯也吓坏了,只知道跪在地上握着她的手,一遍遍的问:“主子,您没事吧?您觉得哪里不舒服?啊?”
“没事,我没事。”黛玉拍拍胸口,脸色已经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传云轻庐来!”皇上急了,又指着晴雯等人怒道:“把你们主子慢慢的扶到里面去!都傻了吗?”
紫鹃和晴雯一左一右搀扶着黛玉,慢慢的进了屋里,黛玉在椅子上坐好,慢慢的喘匀了气息,苦笑一声对皇上说道:“是妾身治家五方,惊了圣驾。”
“不要说了……”皇上只觉得心中一揪一揪的疼痛,他深深地后悔自己把子詹放在北静王府,且今天又没了主意,突然到访。这一定是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这北静王府人口繁杂,想要买通一个奴才实在是太容易了。皇上总觉得是自己把麻烦引到了北静王府,所以把肠子都悔青了。
“皇上,这丫头未必就跟大事有关。只怕她是冲着臣妾的孩子来的。家里的恩恩怨怨,跟国事无关。皇上不必自责。”黛玉看皇上一脸惨白,十分痛苦追悔莫及的样子,便知道他想的太远了。一个王府里的小丫头,还不至于跟国事牵扯到一起。
“即使是这样,也是朕来了,你们才疏忽大意。终归是朕害了你。”皇上的声音失去了原有的光彩,变得暗哑起来。
黛玉又劝解了一番,然后求皇上把那小丫头留在王府,交给管家处理。皇上想了想,便点头答应,嘱咐黛玉,无论结果如何,都不能瞒着他。
说话间云轻庐急匆匆赶来,进门后见皇上也在这里,忙对着皇上磕头。
“行了行了,这又不是在宫里,你快给王妃诊脉。”皇上焦躁的说道。
“是。”云轻庐也着急给黛玉诊脉,顾不上 多说什么,便坐在黛玉跟前,稳了稳心神,把手搭在黛玉的手腕上。
脉象有些紊乱,是因为心神不宁的缘故。胎儿还好,没有什么不妥。云轻庐仔细的诊了脉,长出一口气,叹道:“真是万幸。只王妃受了点惊吓,回头叫丫头们煎一碗安神汤服下即可。胎儿没事,正常的很。”
“哦,这就好!”黛玉长出一口气,孩子没事就好,若自己真是连一个孩子都保不住,真是对不起水溶的一腔深情了。
“王妃的身子也要进,经此一吓,切不可再劳神了。还请王妃回房歇着。”云轻庐并不轻松,这只是一个开始而已,这王府之中看似平静,其实复杂的很。偏偏水溶不在家,太妃年纪大了,总有照顾不到的时候。
“嗯,轻庐的话很是。”皇上点点头,轻叹一声,“朕就不多呆了,那件事情朕会想办法的。王妃静心休养,身子要紧。”
云轻庐不急着走,而是去了静雅堂的茶炉上,看着素心去煎安神汤。
黛玉刚回静雅堂,太妃便听到了消息,急急火火的赶来看黛玉,听云轻庐说没有大碍之后,方长出一口气,一叠声的骂着那个小丫头,又对黛玉说道:“你且好好养着,家里的事情索性就那些,管不管有什么要紧,难道还能少了你的吃喝?你一门心思的把孩子生下来,便是我们家的大功臣。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你不要过问了。”
“是,媳妇记住了。”黛玉无奈,只好满口答应着。可府中的事情偏偏每一件都不让人省心,她又如何能静养?
那个叫小荷的小丫头,被太和殿总管太监李德禄给看起来,哪里还能挨得过半个时辰?李德禄的那一套整人的手段没用到十分之一,那小丫头便全招了。
原来这小丫头是北静王府家生的奴才,但却只有她一个人在府里当差,父母早就死了,只有一个姐姐,偏她的二叔求了被太妃恩典放出去,前几天许给了二爷水泫做妾室。
这种小事太妃是不理论的,黛玉也无从知晓。但小荷的姐姐因给水泫做妾,小荷便受制于人。听了别人的指使,趁着今日青云轩来了贵客,屋里的丫头们都被遣在门外伺候的时候,悄悄地靠近门口,想探听一下里面的人在说什么,可否是对水家二爷有用的事情。
于是便有了后面的事情。只是黛玉当时怀疑她被水溶的政敌利用,所以要水安家的审问她的时候,这丫头心生死心,想着若是能把黛玉肚子里的孩子害了,自己的姐姐便能在二爷水泫面前,多得到些宠爱。如此一死,换的姐姐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倒也值了。
不过,李德禄审出来的结果,太妃并不满意。太妃以为,这分明就是周太姨娘暗中害黛玉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在王府各处动了手脚,于是心中的怒火再次被勾起来。当年的旧恨加上近日的新愁,太妃的意思非要把水泫逐出水氏家族方解恨。
但黛玉听太妃说一定要严查此事,便劝住了:“如今媳妇和孩子都没事,太妃就算是为了孩子,一切事情都往后推一推吧,若是家宅不安宁,对孩子也不好。媳妇以后小心些就是了。太妃都忍了这么多年,难道这一年半载的还忍不了吗?”
太妃叹了口气,埋怨道:“溶儿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这个样子,我是天天提心调胆的。”
“说到这个,媳妇还要谢谢母妃呢,今儿多亏了宁嬷嬷,毕竟是生过孩子的人,就是比别人老练。若不是她即使把媳妇揽过去,媳妇只怕已经被那奴才给撞倒花池子里去了呢。母妃可要好好地赏宁嬷嬷。”此时黛玉歪在床上,脸色已经不再那么苍白。
“好,你放心。母妃把她的月钱生到跟徐嬷嬷一样。只要她好好的服侍你,她那俩儿子母妃保证都有好前程。”太妃连连点头,宁嬷嬷是不错,救了自己的孙子一命呢。真真该好好地赏她。
一时素心端了安神汤来,给黛玉服下去。云轻庐临走时又嘱咐素心,一定要让王妃好好地休息,孕妇这段时间都是喜欢睡觉的。但王妃身子弱,从小都睡不好,所以她怀孕了也没有嗜睡的毛病,这倒有些叫人担心了。
素心嘴上答应着,心中却想着原来王爷在家,王妃睡眠还是很好的。如今王爷不在家,又有谁能让王妃晚上早些睡呢?
后来子詹和婧玥婧瑶三人来探视黛玉时,问起了素心,知道黛玉自从怀孕后,总是睡不好觉,便叹道:“以后还是我晚上来陪王婶吧,太妃不让我睡在婶婶的床上,那我睡她屋里的凉榻好了。”
“嗯,我看行。”素心知道,子詹在黛玉身边,晚上陪黛玉东拉西扯的说话,黛玉也能比平时多睡一会儿,所以连连点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