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大惊。一男子叫道:“报告!”
顾朗:“说。”
男子道:“我们是当兵的,又不是秀才。没必要学认字。这一条不合理。”
顾朗冷声道:“太女殿下的亲兵,必须要识字。不必做道学文章,只求能看懂大字告示,不求字迹工整,只需别人都能认识。你们这一个月的认字,无需动用笔墨书写,能在石板上画出来即可。一个月后若是留了下来,还需继续学习。这是太女亲兵必须达到的要求。觉得不能做到者,可以现在退出。”
不管是精锐骑兵还是未来的中层将士,普及文化这一点都是必要的。识字的意义,叶明净和李若棠一样清楚。知识,是打开广阔天地的一扇门。只有识文断字,才可以真正的跨越到另一个高度。
当天晚上,文字授课正式开始。绿桔担任教官,教授了五个繁体汉字。识字的人自然是兴高采烈,不识字的就全体头疼了。一天扣五分的话,一个月就是一百五十分,那一百分根本就不够扣的。于是,识字的人顿时成了香饽饽,个个都是补习先生。孙承和忙的不可开交,不停的应众人要求,将那五个字写了一遍又一遍。
在士兵们眼里,成为太女的亲兵即意味着有高工资、高待遇。这一点放在任何一个时代都是很吸引人的。于是,那一个个繁复的汉字算了什么。认全了以后就能月月拿高额粮饷。在他们看来,最容易被扣分的就是这个认字。打架斗殴什么的,自己注意一下就行。至于完不成日常训练而被扣分,你在开玩笑吗?
叶明净也不停的在一张张纸上写下斗大的汉字。给士兵们带回去慢慢看、慢慢写。她在李若棠的笔记中了解到。这个时代的士兵们,大多由募兵制征召产生,皆来自社会底层。只要有一个人能混到队长,全家的生活就有了保障。父母、姐妹、兄弟,一家人都能跟着沾光。所以,这个年代的士兵们,一份高收入对于他们来说,值得用命去博。所以,这个扣分制,只起到了两点作用,一,让他们养成严格遵守纪律的习性。哪怕这纪律很古怪。二,教会他们识字。至于用扣分激励起好胜心和斗志,在这个时代根本就用不着。因为这是一个会穷死人、饿死人的时代,现实的残酷和战场不相上下。
李若棠在笔记中提到。只要能让战士们有一种“我参军打仗,家里人就能过上好日子。我战死牺牲,家里人同样能过上好日子。”的认知。这些士兵根本就是一支无敌的军队。他们情愿和敌人同归于尽,都不愿战败。因为,战败了,意味着除了粮饷,什么也得不到。同归于尽了,他的战友和上司,会把他的那一份战利品以及丰厚的抚恤金寄给他的家人。比起战败、人却活着要合算的多。
李若棠看到了这种时代赋予的特质。她理所当然的利用了。制定了几条军规。第一,她的部队打胜仗后收缴的财物,可以留下一部分作为士兵们的补贴。第二,在战胜一个城池后,允许士兵们去掠夺属于私人的财富。第三,每一场战斗胜利后,都需根据伤亡人数取出相应份额的战利财物充当抚恤金。事后由专人护送至战士们的家乡,交给他们的亲人。同样,每位战士参军登记时都留有抚恤金收益人的几个姓名,按照亲密关系递减。这样的后事保障制度下,她拥有当时最不怕死的军队。人人都知道,去李将军的队伍里参军,是“哪怕死了我一个,也会幸福全家人。”
叶明净不知道李若棠的铁血军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周朝消失的。她读过《周史录稿》,周肃宗时代,军队已经腐化的不成样子,吃空饷、喝兵血,比比皆是。曾有过这样的笑话,某地出现匪乱,朝廷派大军前去剿灭。按照兵部的花名册,点播了五万大军出发,心道五万大军剿灭几千人的匪乱还不是小意思。结果实际出发的时候一清点人数,只有一万多一点点。少掉的三万多,全是空名号。就这一万多人去剿匪,结果还打输了仗。最后朝廷只得再次征兵,派兵。折腾了好一阵子,才将匪乱平定。而周朝,也在这一次次的折腾中耗掉了本已不多的元气。
最后,当时的皇夫摄政王叶承祜亲自带兵四处清剿匪乱。历经十多年,才将各地的骚乱平息。他登基后,又采取置换官员,修生养息的办法,慢慢恢复中原大地上的元气。终于坐稳江山,开创了夏朝。但同时,顾头顾不得尾,他也彻底丢掉了对西域各地的控制。夏朝不再像周朝那样,有大片辽阔的土地来饲养官马。骑兵数量锐减。导致了西域地段胡人的侵略越发严重。要不是武成伯顾缉这位军事天才异军突起,夏朝估计都要沦落到和亲的份上去了。
而如今,武成伯已老,他的威名还能再镇压多久呢?
夏朝的军队,虽然不像周肃宗时代那般糜烂。但到底是禅让来的江山,没有经过大清洗。很多陋习依然存在。不然,就不会这么多年只靠一个武成伯顾缉了。勋贵们的后代,还有几人能带兵?这些人,少了侍女,只怕连衣服都穿不周全。稍稍一个小风寒,能当成绝症来调养。珍贵药材流水一样送下肚。这样的身体,对于病菌,能有多少抵抗力?兵部的官员、将军。哪怕是武举录取的,也都只是纸上谈兵之辈。搞起官场倾轧来,比拿枪扎人熟练顺手。人情世故贼精贼精。这样的人,能上战场克敌制胜?笑话!
夏朝能冒出个顾缉,还碰巧被重用了。真是她家父皇的幸运。
冷兵器时代,得骑兵者得天下。这是李若棠的原话。她特别指出,宋朝就是因为没有马,才沦落到“金欺负完了辽欺负,西夏折腾过了蒙古人来”的地步。繁华的汴京城敌不过战马铁蹄的践踏。蒙古人的骑兵,每人有四至五匹战马轮换。而宋朝的岳家军,只能用大刀去砍金兀术的马腿。
叶明净写完给最后一名士兵的大字。微笑着和众人道别。各自回营房休息。
她需要西域的土地,她需要以万做计量基数的战马。
而承平已久的文臣们,是不会赞同这项计划的。康熙曾说过,帝王者也不能为所欲为,有时也要受臣子和大势的制约。不受臣子制约的帝王,是全盛时期的汉武帝,是玄武门兵变的唐太宗。
能看清二十年时代走向的人是聪明而又幸福的,能看清两百年历史走向的人是孤独而痛苦的。
她需要布局,布一盘大大的局。才能达到她的目的。
叶明净从来不擅长下围棋,并不代表她不懂战略。
这些事,她连父皇都不能说。父皇时日不多了,他最希望看到的,是女儿能平安登基,一步步收拢朝政。文臣拥戴、军方支持、勋贵受到制约。三方制衡。这是父皇大人的想法。
叶明净倒在营房简陋的木床上,凝视着新粉刷的天花板沉思。也许,正因为很多年轻的继任者们,都想用自己的方法来改变一些糟糕的陋习。所以,才和他们的前任帝王,斗争的那样热火朝天。
她不能那样做,她不能让父皇察觉她的心思。她的父皇,应该有完美的人生,身为皇子,成功的登上了帝位。身为皇帝,治理着太平盛世。身为父亲,有一个顺心合格的继承人。她的父皇,应该完美的走完这样的人生。
天色蒙蒙亮,起床的牛角号呜呜吹响。众士兵们飞快的整装集合。昨天由几个识字的人大家读了一下各项守则。里面就有一条,起床号结束后,还没有穿戴完毕来空地集合的,一律扣分。
孙承和赶在最后一刻冲到了集合地。他的发髻梳的歪歪扭扭,衣服倒是穿戴好了,绑腿却只打了一半。
顾朗毫不留情的扣了他两分。同时,还有少数几人也被扣了分。
集合完后便是跑步,十里路程的长跑,完了后还有俯卧撑、拳脚对练等等。这些全都折腾完了,休息片刻。才是吃早饭时间。
叶明净跟着队伍跑完了长跑,做完俯卧撑。这么多年的八禽戏配合呼吸锻炼下来,她的身体素质非常的好。游刃有余的完成了项目。引得第四组的男子们对她刮目相看,说话间,也不同于昨天对她的客气和疏远,多了几分强者之间的平等。
到了拳脚对练的时候,问题就来了。早上的训练,顾朗和他们一起进行,钟秀儿带着两个小药童作为医疗援助。第一组和第二组都是四十一人,两组多余出来的那一人刚好互相对搏。第三小组四十二人是双数,内部解决。第四小组嘛,顾朗插了进来,,除去叶明净也是双数。男人们全部解决。
即使是认可她有强者的素质,这里的男人也不会和女人动手。他们是军人,这个时代可没有女兵。况且,叶明净头上还顶着太女侍女的名号。在士兵们看来,属于高官下基层。万万不能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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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儿童节,在外面跑了一天。更晚了。二更会有的。
说些题外话
近来有论坛很多言论,在此解说一下。第一,顾朗。顾朗是军人,不是政客。他从小生活在拳头大说话声就大的胡汉交接地带。回了京城后,母亲很快死了,他去了威武马场。顾缉要么在边疆、要么在京城府邸。故而不会有人教他权谋之术。顾朗的长处,在于打仗。他的强项是战术和局部战略。他不需要有统领全局的战略观。顾缉也不会让他有。因为一旦那样,一个搞不好,顾朗第一个要动手对付的,就是武成伯府。而皇帝,也不会喜欢一个有着天下全局战略观点的人。当然,顾朗的局部战略观还需要进一步发展,这和他的阅历也有关。他一直在顾缉的手下打仗。当然只需要有战术观即可。
再说说顾朗和袁氏夫妇。顾朗的个性决定了他解决事情只会用很直接、很粗暴的方式。比如他看不惯嫡母和三个嫡子兄弟,于是他常年不回府。成亲后发现在府里过的不如意,他就打算分府居住。他为什么没有想过和嫡母斗一斗呢?或者是抢了武成伯的爵位?因为他是强者,强者解决事情的方式一般都是简单而粗暴。以力破巧。他相信自己有能力立下赫赫战功,达到分府居住的条件。他避开不擅长的政治斗争,用自己擅长的武力去对付麻烦,其实是一种扬长避短。
而袁氏,也是如此。袁氏是一个有武力值得人。从小进山骑马打猎,她能自己养活自己。顾府的奢华生活,对她并没有吸引力。故而,她对于顾夫人,两个嫂嫂的花招很是腻歪。她对付的方法,也同样是粗暴的。我行我素,你说你的,我干我的。不行就散伙。反正我不靠你生活。而顾朗最终接受了她的条件,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两人的处事理念和方式是一样的。当然,最狡猾的应该是顾缉。顾朗是他养成这样的,袁氏是他亲自挑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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