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婉音沉默了许久，老夫人也等了许久。屋子里静谧得有些压抑。
最后还是老夫人率先打破了沉默：“只是个名号，也不会让她管家。除了名号有变之外，其他的都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顾婉音苦笑——真的不会有任何改变吗？是，她有信心不会让莉夫人再一次掌家，也有信心不会让莉夫人再次左右他们的命运。可是，她还是觉得难受。
她知道老夫人的心软是情理之中，可是她还是觉得有些失望。
可是事情到了这一步，老夫人也亲自和她商量了，她总不能一直沉默下去。事情总是要解决的。她艰涩的开口：“父亲怎么说？”
即便是知道最后结果也就是这样了，可是她还是忍不住要挣扎一下。
老夫人一愣：“你父亲还不知道，这只是我的意思——”
顾婉音站起身来：“这件事情我们不如问问父亲吧。毕竟是他的事情。我做女儿的，也不好决定。祖母您若是决定了，我自然不会反对。”
老夫人看着顾婉音，心中一阵惆怅。虽然态度是不卑不亢，可是这样太过生疏的恭敬却怎么不是另外一种反抗？老夫人当下心中便明白了——这件事情，虽然孙女看着没什么意见，可是实际上心中却是不愿意的。
也是，毕竟当初罗氏去了，和莉娘也有关系。虽然到最后也没能查清楚，可是莉娘始终是有嫌疑。这件事情当年婉音丫头也知晓，保不齐她还记仇。
老夫人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最后边索性跟着顾婉音一样，将决定权交给了顾昌霏手中：“那好，问问你父亲吧。”
说完便吩咐人去将顾昌霏找来。
顾婉音抿了抿唇站起来：“我先回去罢，父亲决定了之后，烦祖母差人告诉我一声。”
老夫人却摇头挽留：“你留下来。不用回避，这是家事。”
顾婉音迟疑了一下，还是又坐下了。或许是不死心吧。又或许，是想看看那个荒唐的父亲，到底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顾昌霏不多时匆匆来了，脸色青黑，双目通红，大约也是彻夜不眠。进屋后给老夫人请了安之后，便一言不发的坐在椅子上，看上去心情似乎不太好。也是——他膝下虽然不算单薄，可也不算昌盛，如今莉夫人突然小产，且还是他一手造成的，自然让他一时之间无法接受。
老夫人率先开了口：“我想着，把莉夫人扶正，你觉得如何？”一面说着，一面看向顾昌霏。语气也不似往日决断的语气，而是真正的商量。
顾昌霏先是一愣，随即就是一惊。眉头也渐渐蹙起，似乎没听清楚一般的反问道：“母亲说什么？”
老夫人只得再次重复一遍。仍是商量的语气。
顾婉音静静的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目不斜视，似不存在一般。
顾昌霏却在听清楚老夫人的话后，第一反应便是往她这边看来，老脸上竟有些不自在的神情。不过看着老夫人等着他回答的样子，他又不好回答，只是扭了一下身子，低头不自在道：“母亲怎么突然想起这事情了？”
老夫人一愣，随即便有怒火升腾而起：“若不是你干了那样的糊涂事，我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件事情？莉夫人失了孩子，总不能就这样算了！”
顾昌霏最怕老夫人发火，当下一缩脖子，又看了顾婉音一眼，见她没反应，这才又小心翼翼道：“那也不必如此——”
老夫人冷哼一声，深深吸了一大口气才缓和了心情：“那你告诉我怎么安抚她？昨夜里她哭着跟我说她以后只怕要孤苦伶仃了，没有儿子做依靠，她日后怎么度日？按理说，她提出这样的要求也是合情合理。”
顾婉音看了老夫人一眼。很显然，老夫人一心想要促成此事。她顿时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既然老夫人已经决定了，那这件事情也就是铁板上钉钉子的事情了。
不过，顾昌霏倒是没有立刻就答应的行为，让她心中多少还是有了一丝宽慰。总算，不是所有人都向着莉夫人的。顾昌霏他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反对，总算反对了不是么？顾婉音忍不住苦笑——她真没想到这时候，竟是顾昌霏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这样的情形，让她觉得有些讥讽。
顾昌霏眉头皱得更紧，“她当真这样说？”
老夫人见顾昌霏如此不上心，甚至没有一丝愧疚的样子，顿时又气不打一处来。当下本来是要发作，可是想着在顾婉音面前总还是要给他留面子，便又强忍了下来，耐着性子问道：“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顾昌霏犹豫了片刻，忐忑的看了老夫人一眼，最终还是坚定的摇头：“我觉得大可不必。就算不扶正，难道顾家将来还能不管她？琮瑞就算不是她亲生的，将来必定也不会亏待她。若是她真的怕将来没有依靠，大不了给她一些地契商铺，将来做傍身之用也就罢了。”
若不是怕老夫人生气，其实顾昌霏更想说——莉夫人如今就已经这样跋扈，将来扶正了，将来还不要泼到天上去了？
而且，看着顾婉音那副冷冷地样子，顾昌霏有些心虚。他下意识的觉得——若是他答应了，只怕顾婉音是不高兴的。
老夫人和顾婉音都有些诧异的看着顾昌霏，谁也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毕竟，平日里顾昌霏最是怜香惜玉，对那些小妾和通房从来都是言听计从，鲜少如此……无情。
老夫人忽然觉得遍体生寒。一方面她觉得顾昌霏的花心和没有立场的心软是无能的表现，可是一方面，她又觉得在莉夫人痛失孩子的情况下，还如此狠心的拒绝了莉夫人的恳求，顾昌霏太过心狠。
有那么一会功夫，老夫人觉得有些不认识顾昌霏了。
而顾婉音只是觉得震惊——她觉得顾昌霏不像是这样坚持的人。可是今天却让她有些刮目相看。
顾昌霏被看得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后道：“母亲心疼莉娘儿子明白，可是那孩子就算还在，谁能保证就是男孩？莉娘提出这样的要求，未免有些要挟的意思。母亲不该心软。若不是母亲这么多年的纵容，莉娘又怎么会如此跋扈？”
老夫人几乎被气了个仰倒。她没想到顾昌霏不仅仅是不同意，更是倒打一耙，怪她太过心软，护着莉夫人，纵容了莉夫人。
看着老夫人就要发火，顾昌霏忙站起身来：“我衙门里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说完，顾昌霏逃也似的飞奔而去。
顾婉音看着顾昌霏那样子，笑着摇了摇头。第一次，她觉得顾昌霏还算是个男人了。
不过，如今顾昌霏既然都反对了，老夫人会如何决定？她扭头看向老夫人，轻声开口：“祖母，这件事情您看——”
老夫人摆摆手，捂着胸口大喘一口气：“我再想想。”
顾婉音看着老夫人气恼的样子，心中有些担忧，便上前道：“祖母无需生气，父亲一向如此，祖母也该看开些。好再也没有惹出什么大麻烦。”
老夫人惊诧的看了顾婉音一眼——以往顾婉音提起顾昌霏，总是淡淡的，今日却是难得的替他说起话来。
顾婉音被看得有些不自在，脸上一红忙扭开了头：“祖母也累了，不如去歇一歇，我正好也去看看莉夫人。”
老夫人点点头，疲倦的让丫头搀扶到里屋去。
顾婉音退了出来，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想起方才顾昌霏那样子，又忍不住笑起来。顾昌霏方才落荒而逃的样子，倒像是有什么恶鬼在后头追赶似的。做人做到他这份上，也是难得。
不过，莉夫人也的确精明，知道在这个时候提出这样的要求，老夫人会心软。若不是被小产这件事情突然刺激了，老夫人又怎么会糊涂的做出这样的决定？
甚至，顾婉音有那么一会儿觉得莉夫人是用了一招苦肉计。可是随即她又摇头否决了——莉夫人最大的心愿就是生个儿子，若是她怀孕了，肯定不会做出这样的蠢事。
不过，莉夫人或许做不出这样的事情，可是是不是有人在其中推波助澜——
顾婉音被这个念头惊了一跳。随即也觉得不太可能。
莉夫人自己都不知晓她有了身孕，别人又怎么会知晓？而且，还那样巧能算出莉夫人会和齐氏起争执，从而触怒了顾昌霏？
这一切看起来更像是个巧合，而多过像是一个精心布置的局。
若真是有人在其中捣鬼，那么这个人的心机未免也太过可怕了一些。
丹枝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齐姨娘刚才去了莉夫人屋里，被莉夫人打了出来。听说被莉夫人用碗砸伤了额头。”
顾婉音皱眉：“有这样的事情？”
丹枝点点头：“许多人看着她进去的，也听到莉夫人的骂声和东西摔碎的声音。随后齐姨娘出来的时候捂着额头，脸上也有血迹。”
顾婉音点点头：“知道了。”
齐氏总是这样委曲求全，明明是她受了委屈，可她却忍着，反而顾全大局。让人不由自主的心生同情。
偏偏，莉夫人却总是愿意配合。不知道是齐氏太过高明，还是莉夫人太过愚蠢？
顾婉音想着，忽然心中一动。会不会……(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