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从无尘道长的房间里出来,又去给哑巴道长和常宝他们道别,大家都舍不得他回省城去,希望他以后常常上山来多住住。
睡觉之前,我帮他收拾着随身带来的东西。等他把东西都装在背包里面后,我把今天无尘道长给我的银锁拿出来,塞到他手里,让他以后找到老婆后就给她。
“你这人,可真是奇怪,这个是道长给我们兄弟的,你要我给别人干什么?就算道长把两把都给了我,我也一样会给你一把的。俗话说:‘兄弟如手足,老婆如衣服’。没有听谁说过为了衣服而断了手足的……”这小子拿着我以前给他说的玩笑话取笑我,我听到这个,也不由自主的跟着笑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明天程思泯就要离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一晚上我们都没有怎么说话,他就吩咐了几句让我好好照顾自己的话。
一大早我们就起来了,等山上的道士们做完早课后,大家就一起吃了饭,哑巴道士提了一小口袋松子过来,非要塞到程思泯的背包里。大家都来告别,我看到程思泯眼睛红红的,一言不发的对着大家笑笑后就转身往山下走去。原本无尘道长是不准我下山了,可是我一在坚持要送他到半山腰去,罗常月帮他背着包,也一同下山,要送他到山下三叔家去。
尽管走得不算快,我们还是很快就到了半山腰,小猴子陪着我,一同的送着程思泯。在罗道士和他的一在催促,我才和小猴子停下了步伐,程思泯转过身来,我们相互拥抱了一下,这就算是告别。我的眼睛也跟着发红,鼻子里面有些酸酸的。等到他们转过了几道弯远远的看不见的时候,我才和小猴子往回走。
快到中午的时候,程思泯打来电话,说他已经到了三叔家,大家正在一同吃饭,又说明天早上就回县城了。和他说完后他又把电话给我母亲,母亲让我在上面多注意身体,又说现在山下和城里都热了起来,让我在上面安心的住,就当是在避暑。
程思泯的离去,让我很是失落,一连的几天都打不起精神来。幸亏无尘道长选了个黄道吉日,让相木匠带了几个泥瓦匠和木工上来,噼里啪啦的劈着木头,开始修缮灵官殿。我时常的站在旁边,看着他们做工,听着他们的玩笑话来打发时间。
时间过了五月,下面的天气已经开始热了起来,不过这山上,只要不是暴晒的天气,却一点也感觉不到炎热。甚至是晚上的时候如果不盖被子,还会觉得凉意袭人。
昨天山下一个村民上来烧香还愿,提了一大包樱桃上来敬奉道士。三叔托她给我带了一袋后院种的草莓,又用个敞口的瓶子装了一瓶腌豆干上来。我把樱桃和草莓洗了一碗给姚老道端过去,那老道吃了几颗后不住的喊酸,说牙受不了。
我睡的屋子,每天晚上都点着黑木檀香,一个昼夜下来,连梁上都是烟雾缭绕,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床前更是一摊的灰。因为大祭酒的告戒,我一般不走出道观。白天的时候,一想到那些鬼魅的事情,我甚至会感到害怕,总要去找道士一起待着才能心安。从大祭酒回去的哪天算起,昨天已经到了半个月的时间,如果按她的说法,那阴教采集的元气已经用完,然而这十五天里,奇怪的却是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的事情。但愿一切就这样过去,生活能归于平静。
这天早上,我刚洗完脸,正准备出客房的时候,突然觉得脸上很痒,用手一摸,感觉脸上有一个小的疙瘩。我跑回房间,拿出一面小的镜子在门口照,果真是起了一个红疙瘩,看来是被山上的蚊子咬了。正当我要收起镜子的时候,我突然从镜子里面看到一张脸——一张并不属于自己的脸!一个围着黑头巾的女人,正站在我身后不远处的木门处,正在看着我。她那冷冷的眼神,让我觉得脊背发凉,我手捧着镜子,僵持在那里,感觉自己快无法呼吸。
“啊……”我大叫了一声,把镜子扔到地上,惊恐的回过头一看,那门口却并没有什么人。我顾不得想那么多,迈开步伐奋力的往前殿跑去,当我跑到不远处的丘祖殿的时候,却发现殿内没有一个道士。等我跌跌撞撞的又跑到老律堂闯进去后,才发现所有的道士都还在里面做早课。当我惊慌失措的闯了进去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莽撞,所有的道士都停止了念经,侧过目诧异的注视着我。
“怎么了?石九。”罗常月问道。
“我,我,我看到……”我不知道该什么说才好,在这么多人面前,觉得难以启齿。
“来吧,跟我来。”罗道士说完,便起身走了过来,把我带到外面问着原因。
于是我结结巴巴的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罗道士有些吃惊,带着我来到后面的寮房。他在屋子里面里里外外仔细的搜索起来,忙了半天,结果什么也没有发现。
“没什么,可能是你看花了眼呢!我们这上面邪物是轻易不敢上来的。”说到这里,或许他想到了前殿遭火和常宝的事情,于是补充说道:“要不你还是搬到我住的小院子去住吧,我等会就过去给主持说。”我点了点头,然后一个人往前殿走去。
因为修缮灵官殿需要木工师傅,那相木匠前天带做一个小徒弟上来帮忙来了,因为什么守墓人的身份不能擅离职守,赖端公他们其他人都没有上来帮忙。如今相木匠正在前殿劈着木头,这样的力气活,他一个手却是应付自如。
我走了过去,悄悄的把刚才的事情说给了他听,他听后皱着眉头,半天才发出一句话来:“你就听常月叔叔的话,搬到他们住的小院子去。”我嗯,嗯的应着,然后站在他后面看他们忙活。
“难道是真的看花了眼,不可能的,我明明看得很清楚……对,那个眼神我很熟悉,什么地方见到过的呢?黑衣女人!”我自个儿的猜测着,一想到这里,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心头有些发麻。
吃过早饭小猴子和常同就过来帮我搬着东西,罗常月为白龙观的监院,自然有自己独立的居所。他住的小院很幽静,就在律堂后面,三间瓦房,罗道士一个人住在里面,旁边的一个院子就是主持无尘道长住的地方。住在这里,我倒是心安了,但在吃晚饭的时候,常宝偷偷的告诉我说:“你住在这里呀,和师傅大师兄他们住在一起,他们眼皮子底下,以后我们就不能一起来打牌了……”
“呵呵……怎么就不能打牌了,难道我就不可以晚上偷偷的跑出来?”我对他笑着说道。
这个小院子很干净静谧,院子中间还种了一些花草。刚开始进来的几个晚上,我还有点择床,几次翻来覆去的到半夜才入睡。因为无尘道长和罗道士的缘故,小猴子常宝他们一到晚上都不过来找我耍了,只是有时候相木匠会过来看看我,于是除了看书就是睡觉,现在才真正的感觉到了有点无聊。
这天晚上睡到半夜的时候,我突然被外面的嘶喊声猛的惊醒,恍恍惚惚的听到外面有人在喊救命,声音非常的凄惨刺耳。正在床上发懵的时候,听到那隔壁的罗常月开门跑了出去,接着又听到外面开始有了嘈杂的话音。我壮着胆子爬了起来,开门往外面走去。客房那边的灯光大大的亮着,一群人在大声的说着话。我连忙跑了过去,所有的人都在院子里面围了一个圈,凑上去一看,才发现一个上山来做工的泥瓦匠躺在地上不停的。
他的肩膀受了伤,血液已经渗透出来,无尘道长光着膀子,单披了一件衣服,正和相木匠一道在检查着他的伤口。他们看了一番后,然后无尘道长挥手招呼大家一同把那受伤的泥工抬回到屋子内,放到床上。这时候罗常月走了过来,拿着一个医疗箱放到床头,无尘道长取出了纱布和酒精,给他清洗着伤口。包扎完毕后,大家都七嘴八舌的问着事情的经过,这个四十来岁的民工看来是吓坏了,惊魂未定的说起了经过:
“哎哟……太吓人了,你们不知道哇!小牛犊子那么大一个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不晓得怎么了就从我的后面扑了上来,一口咬住了我的肩膀……亏得我拼命的挣扎又大喊起来,那东西才逃跑走了,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怪兽……哎哟……”那受伤的人喋喋不休的说了半天,我们才弄清楚了个事情的大概经过。
原来他半夜起来上厕所的时候,听到院子墙角的一堆废木头堆里好象有响动,于是他跑过去看,看了半天也没有发现什么,转身正准备进屋的时候,一个黑影猛的窜了出来,从后面扑了上去,咬住了他的肩膀不放,后来他奋力反抗和大声呼救,那怪物才松口逃走了。